竹摇清影罩幽窗,两两时禽噪夕阳。
谢却海棠飞尽絮,困人天气日初长。
初夏如期而至,就连空气,都泛着夏天微微燥热的味道。
清宁宫里,太皇太后日渐倦懒,整日都在殿内躺着养神,任人如何劝说,也总不爱出门走动,唐疏桐和上官慧川也隐隐有些担忧太皇太后身体。
而御医却说,初夏人多倦懒,加之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整日疲乏也是正常,开些滋补调理的方子,连着服些时日,也就好了。
正当唐疏桐在院子里闲来无事时,钱皇后身边的丫鬟跑来了。
“疏桐姑娘,皇后娘娘命我来请疏桐姑娘去坤宁宫小坐!”
唐疏桐点了点头,也便跟着这丫鬟去了坤宁宫。
坤宁宫里十分热闹,在清宁宫清静惯了,唐疏桐对坤宁宫的嘈杂还有些不适。
不过坤宁宫的装潢的确是焕然一新,相比之下,清宁宫倒显得有些老气横秋。
各类字画,屏风等摆件,一应俱全,新鲜花卉插满各式瓶子,有股淡淡的自然芬芳,不像焚香那般,闻久了总有些腻得刺鼻。
总之,整个宫殿典雅又不失大气。
见唐疏桐来了,钱皇后笑道:“疏桐,看来我要是不派人来请你,你是这辈子都不会来坤宁宫的了!”
“皇后娘娘不召见,奴婢怎好厚着脸皮跑来坤宁宫,若被让人看了去,定要在背后说奴婢攀附权贵,还望皇后娘娘不要见怪才是。”唐疏桐回道。
“好了,本宫是说不过你的,快请坐吧!”钱皇后指了指右座,示意唐疏桐坐下。
“皇后娘娘虽看重疏桐姑娘,可也别乱了规矩才是,咱们倒是无所谓,可若被有心人知道了,定要诟病皇后娘娘偏宠疏桐姑娘,不守宫中礼仪,有损皇后娘娘贤名,对疏桐姑娘也不好。”坐在一旁的刘敬妃,提醒到。
唐疏桐也知道,按规矩她是不能够入座的,在两个主子跟前,她只有站着的份儿,无论皇后如何喜欢她,她也不能失了本份,
不过看来,刘敬妃还算忠良,皇后初登后位,根基未稳,而敬妃却并未借势让皇后犯错,反而是好心提醒。
“还是敬妃思虑周全,那就委屈疏桐你了。”皇后看唐疏桐站着,有些于心不忍,可碍于宫规,也只能暂且如此了。
“奴婢无妨。”唐疏桐回道,毕竟,这也没什么,反正来明朝这么久,她也站惯了。
“皇后娘娘待身边任凭哪个人,都不像待疏桐姑娘一般,不过早有耳闻,疏桐姑娘是为冰雪聪明的女子,是寻常宫人所不能比的。”刘敬妃转过头,眉目带笑对唐疏桐道。
“敬妃娘娘过誉了,奴婢哪能担得起冰雪聪明四个字,不过都是些小聪明罢了。”唐疏桐忙谦道。
“你若担不起这四个字,放眼宫里,也没几个人能担了,其实若不是太皇太后身边离不了你,本宫定第一个讨了你来坤宁宫!”钱皇后掩嘴笑了笑。
“奴婢多谢皇后娘娘厚爱。”
刘敬妃拿了块果脯放进嘴里,随后问道:“皇后娘娘可得知了,昨日皇上刚召幸了夏选侍,今日便晋其为才人?”
“皇上召幸谁,晋封谁,那是皇上的主意,原不是咱们该过问的,你我只要做好后妃的本份便足够了。”钱皇后不以为意,又回道。
“可是那夏氏当初在万春园时,对娘娘不敬之举……”敬妃欲言又止。
“当初是当初,她如今受宠,就是她的福分,本宫作为嫡妻,怎能因为从前的旧事来怪责她。”钱皇后回道,随后又道:“敬妃,你身居妃位,也该拿出气度来,不要同她再计较了。”
“皇后娘娘说的是!”刘敬妃有些窘意,忙起身。
“不过,武昭嫔少与咱们二人来往,却和这位夏才人走得近。”刘敬妃疑道。
“本宫也遣人打听了,武昭嫔与夏才人原是同乡,聊得投机也是难免的。”钱皇后回道。
“也难怪那武氏,从前在万春园,她便是奔着后位去的,对李宫正、疏桐姑娘也是百般奉承讨好,谁知后来只得了嫔位,自然不满。”刘敬妃说道。
皇后不再搭话,低头品了口茶。
“前几日永宁宫闹鬼一事,皇后娘娘可有耳闻了?”刘敬妃问道。
“一早便听闻了,本宫本也不太信这些鬼神只说,可宫里闹得沸沸扬扬,眼下嘴紧要的还是堵住悠悠之口才是。”钱皇后回道。
“妾身听说,那永宁宫,半夜便会传来幽幽泣声,已有数个独行宫人听到过,也都吓坏了!”
“本宫也奇了,为何总是独行之人方能听到,本宫派了好几波侍卫夜守,也都不曾发觉异样。”钱皇后皱了眉。
“正是呢,不过太后娘娘已将后宫事宜完全交由娘娘打理,这事还不宜闹大了,若是传进太皇太后、皇太后耳里,得责怪皇后娘娘了,眼下还应压着此事才是。”
“本宫又何尝不知,早就发了话,不许众人议论此事,违者杖责五十,不过还是有流言蜚语传出。”钱皇后叹道。
“妾身听说,当年的恭肃贵妃郭氏……”刘敬妃还未说完,钱皇后便疾声打断了。
“你糊涂了,不许再议论此事!”
唐疏桐见状,心里不免有些诧异,当初同清岑去永宁宫旁摘花时,也听说过这位恭肃贵妃郭氏,不过看着皇后对恭肃贵妃郭氏避之如疾,想必其中必有什么秘密才是。
“疏桐,你听咱们说了这么久,心里可有什么主意?”皇后转而询问唐疏桐。
“奴婢和娘娘一样,也是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唐疏桐回道,虽然她也没底,她本来就不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她也知道很多灵异事件还不能用科学证明。
“奴婢猜想,这永宁宫'闹鬼'许是人为。”
钱皇后听了也点了点头:“这事儿,还需调查着,你站了这么久也该累了,本宫就不留你了,你先回去吧,咱们改日再叙!”
唐疏桐向两位娘娘行了礼,便回了。
“慧川姐姐,你给我讲讲吧,那恭肃贵妃郭氏究竟是何人?”唐疏桐回了清宁宫,实在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又想着上官慧川在宫里也有些年头了,对这些宫闱秘事一定有所耳闻。
上官慧川听了唐疏桐的发问,竟然被吓了一跳,环顾四周确保无人,便连忙拉着唐疏桐进屋,锁上了门。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方才在坤宁宫听二位娘娘说起永宁宫闹鬼,又隐隐听到了恭肃贵妃郭氏这几个字,心里好奇,便过来问问而已。”唐疏桐小心翼翼地回答。
“记住了,在太皇太后面前,万万提不得'恭肃贵妃郭氏'这几个字!”上官慧川正色道。
“可为何啊?”唐疏桐见状,愈发好奇了,虽然她也知道,在宫里少打听这些禁事,不过她想着,此刻四下无人,聊聊也无妨。
“算了,我若不告诉你,你愈发好奇。”上官慧川拗不过唐疏桐,便也松口了。
“当年仁宗皇帝驾崩,按祖制,无子女的嫔妃都要殉葬,郭贵妃育有三子,本无需殉葬,可她对仁宗皇帝情深义重,便自尽以追随仁宗皇帝。”上官慧川阐述道。
“就这?”唐疏桐听了,感觉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如果只是因为追随先帝自尽,在古代按道理是十分光彩的事,何来怨气,为何会成为众人讳莫如深的话题,她的故居永宁宫为何又会成为众人避讳、频道传出闹鬼的禁地?
“我就知道糊弄不过你!”上官慧川见自己的话并未止住唐疏桐的好奇心,便嗔怪道。
“你快说说嘛,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唐疏桐央求到。
“郭贵妃为开国功臣郭英孙女,出身显贵,可她恃宠而骄,屡屡冒犯当时还是太子妃的太皇太后,凭借子嗣,企图取太子妃而代之,因而不见容于太皇太后。”上官慧川低声道,生怕窗外有人听见。
“所以仁宗皇帝驾崩后,张敬妃无子都以勋旧之女特恩免殉,而她却被殉葬,对外则称其'衔上恩,自裁以从天上耶!',当时宫里人都知道她的死因,所以自然觉得永宁宫怨气大,不敢接近,不过,了解此事内幕之人,早已所剩无几,其他人不过都是猜测,众人也不敢妄议此事!”
原来郭贵妃是被逼自尽,这样才说的通众人对永宁宫的畏惧从何而来,不过太皇太后的手段也确实上乘,对待敌人毫不手软,既处置了郭贵妃,却又不像吕后虐杀戚夫人那般,落了凶残善妒的骂名。
唐疏桐得知了内情,心里也舒坦了不少。
次日,太皇太后却突然晕倒了。
本来,静慈仙师好不容易才说服太皇太后趁日光晴好,出去走动走动,可还没走到宫后苑,太皇太后便晕了过去,不过好在有人搀扶,并未受伤。
御医来了好几波,药也抓了数幅,皇上,孙太后还有三位新封的娘娘也陆续赶来,清宁宫也一下子热闹起来。
不过太皇太后也还是未苏醒。
“太皇太后这是怎么了?”孙太后居上座问道。
静慈仙师则站在一旁回道:“贫道今日伴随太皇太后去宫后苑走动,还未到时,太皇太后就毫无征兆地昏倒过去,具体起因,还得等御医看了才知。”
孙太后“嘭”地一声将手里的茶杯扔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