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辆车终于走远,林峰再也支撑不住,全身的力气如抽空一般,身体重重靠在旁边一根粗大的水泥柱子上。
“哥!”明明跑了过来,一把抱住林峰。见他奄奄一息的样子,她不禁心疼的哭出声音来。
林峰勉强露出笑容,轻轻拍了拍明明的背,有气无力地说道:“别哭,已经没事了。”
这时候,那几个机场保安也奔到林峰身边,见林峰浑身大大小小的伤,也都吓得不轻。
“你……你不要紧吧?要不要报警,或是叫救护车?”为首是一个圆脸的保安,关切地问道。
林峰浑身疼得要命,但还是冲那人挤出一个笑容。“不必了……多亏你们及时赶到,谢了……”
见林峰虽然看起来虚弱,但好歹还有笑脸,加上对面的人也已经走了个干净,保安们也就稍稍放下心来。为首那保安头头嘱咐了林峰和明明几句让两人小心,一帮人便原路返回,离开了当场。
“美女出马,果然不一样。”林峰看着保安们的背影,笑着向明明打趣。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明明抹了抹颊边的泪水,嗔怪道。“走,我们去医院。”
“医院?不用了,太麻烦了。”
“什么太麻烦!?”明明柳叶眉几乎快竖了起来,“必须得去!”
林峰受的都是跌打伤,当年他在武校的时候,几乎天天身上都会挂着这种伤痕,挨打对他来说这就是家常便饭。现在的伤虽然也算比较严重,但说到底都是外伤,养个几天也就好了,所以他本来并没打算去医院。
但是明明却执意要去。林峰拗不过她,只得听命了事。
明明吃力地搀扶着林峰,钻进已经伤痕累累的老吉普。遭此劫难,可怜的老吉普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但好在勉强还能开。
“明明,真抱歉,”林峰有点愧疚地说,“本来是来接你的,没想到……”
“怎么能怪你?是他们蛮横不讲理!”明明说着,又问道:“不过,他们是谁?为什么打你?”
“这个,咳咳,说来话长……”
因为林峰全身是伤,所以去医院的路上是明明开车。林峰一开始还有点担心自己这车难开,谁知老吉普在明明的驾御下竟跑的虎虎生风,在路上连超了好几辆车,不一会就来到了医院。
——
来到医院,林峰简单处理了一下自己的伤势,身上又添了几层纱布。让林峰意外的是,他碰到的医生竟然是熟悉的面孔,正是上次给他处理胳膊上刀伤的那个医生。
“你好像几天前,胳膊刚刚受伤吧?”那医生也认出了林峰,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眉头微微耸起,脸上一副五味杂陈的复杂表情。“年轻人,不去干点正经事,整天学什么古惑仔打架,可不好啊。”
林峰刚被人一顿猛揍,现在心里直想骂娘,但对待人家医生却不得不客客气气,脸上也摆出一副笑容满面的表情。“您批评的是,给您添麻烦了。”
医生怒其不争的摇了摇头,似乎对林峰这种人已经失去了信心。“伤势已经处理好了,好在大部分都是皮肉伤,回去好好养几天。记得按时敷药就行了。”
“好的,谢谢大夫。”林峰点点头。
“还有你啊,姑娘。”医生抬起眼皮,又看向林峰身边的明明,语重心长地说:“你得好好看好你的老公,别到处惹事生非。”
“啊?”明明惊讶不已,一对清亮的眸子大睁着,脸上不禁泛起一抹潮红。“他……他不是我老公。”
“是还没结婚吗?”医生眉间的疙瘩拧得更大了,“那就更该管好他!现在就这样,结了婚还得了?到处闯祸,不像话……”
“好,好的。我会的。”明明一面应道,一面偷偷一笑,略带羞涩地望着林峰。“我一定会管好他的。”
接过被医生画的龙飞凤舞的病历,两人又跑到取药处拿了药付了钱,准备离开医院。明明只有额头一处伤痕,只贴了一个创可贴,林峰的伤却是遍布全身上下,头上胳膊上绕着绷带,那样子引得经过的人不时侧目,议论纷纷。
林峰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正自顾自地大踏步走着,明明一把拉住了他。
“怎么了?”他问。
“那个刚才说,你前几天胳膊受过伤?”明明想到刚才医生说的话,一脸质问地看着林峰,“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没啥……估计那医生眼花了认错了人,我又懒得解释。”林峰支吾着,还是打算继续蒙混过关。
明明却不打算放过他,她示意林峰站着别动,撸起林峰的袖子,赫然看见了几天前的刀伤。
“哥!”明明拉住林峰,着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人为什么打你?”
林峰伸出缠满绷带的手搔了搔脑袋,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也只能说出实情。
“那个……我应该是得罪了张辰。”他说。
“张辰?”明明蹙着眉,凝视着林峰,“哪个张辰?”
“就是那个长得像猴一样,吊儿郎当的富二代,还挺有名的。”林峰不自然的笑了笑,想缓解明明的担忧。
“是他?”明明一脸惊讶,不禁张大了嘴。“为什么你会得罪他?”
“额……”林峰略一思忖,白小曼的事情来龙去脉太复杂,他便随口编了个理由。“大概是因为一篇报导吧。我们写了一篇关于他的花边新闻,估计是因为这,把他给惹毛了。”
“就因为这个?一篇花边新闻?”明明简直觉得不可理喻,“那人的花边新闻可是多了去了,难不成都这么处理的?把报道过他的记者都往死里打?”
“可能正好这篇触到了他的什么霉头吧。”林峰心不在焉的安慰道,“好啦,他这次也出了气,以后想必就没事了。”
“真的?”明明怀疑的看着林峰。
“当然了,总不至于非得打死我,才能解恨吧。”林峰故作轻松地笑道。
显然,林峰这番说辞和故作轻松的表现,并不能安慰明明。她心疼地看着林峰一身的伤,鼻子不禁有些发酸。
看到明明这个样子,林峰也突然有点过意不去。他抱住明明的肩膀,轻叹口气,说道:“对不起,一回国就让你遇到这种事情……”
“哥,以后别再去招惹这些人了,好不好?……”明明双眼噙着泪花,说道:“你……你是我唯一的家人了,我如果失去了你,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明明喉咙哽咽住,说不下去了。
林峰不禁动容。他没想到,自己在明明心中的地位竟然如此重要。他回想刚才明明挺身而出,用娇小的身躯挡在刀疤男面前的那一幕。今天如果不是明明,自己只怕真的是凶多吉少。
“好啦……”林峰语气软了下来,拢过明明的肩,把她还在抽噎的身体抱在怀里,轻抚着她的秀发,安慰道:“放心吧,我能搞定。”
明明眼眸下垂,勉强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走吧……”林峰轻轻拍了拍明明的头。两人穿过走廊,向外走去。
刚要走出急诊大门,一阵嘈杂的争吵声突然从不远处传了过来。林峰循声望去,侧面走廊的不远处,一男一女正在那里争执着什么。两人一开始似乎还在意周围人的目光,只是小声的嘀咕,到了后来,女人的情绪似乎有些失控,声音也渐渐失控了起来。
“你真想打掉他?”女人的声音中透着怨念和绝望。“这可是我们的孩子!是你的孩子!”
那女人颇有几分姿色,但打扮的花枝招展,妆容太过于夸张,头发挑染成花花绿绿的颜色。
那男人对女人表现得极为不耐烦,语气懊恼地说:“这都已经到医院了,怎么,你又想反悔?”
“我只是……”
“我说了好几遍了,不是不想和你有孩子,只是现在不是时候。不是时候!——听明白了吗?”男人双手抓着女人的胳膊,用力摇晃着。
“不是时候?”女人突然凄惨地冷笑。“你……压根就没想过要和我结婚,不是吗?”
男人脸上的肌肉抽动着,表情冷的像裹了一层霜。不过,他很快又换上一副鼓励的笑脸。
“你误会了,我怎么会……怎么会不想和你结婚呢?”他笑着说,试图让女人相信他。
女人却不以为然。“既然想结婚,为什么不让我把孩子生下来?”
男人不说话了,看着女人得眼神骤然冷得像冰。
“我知道你的小算盘,先哄着我打掉孩子,再准备把我甩了,来个翻脸不认人,是不是?”女人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着,“你休想!我告诉你,不和我结婚,我绝不会打掉他!”
“啪!”男人忍无可忍,一个巴掌甩到女人脸上。女人踉跄几步,跌坐在身后的座椅上,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他。
“你……你敢打我?”女人捂着脸,失魂落魄地说。
男人完全脱下了伪装,语气显得恶狠狠的:“本来还想给你留点面子,想让我娶你?你他妈的也不去照照镜子,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根本不配结婚,不配有孩子!”
女人的身体僵住了,脸上写满了万念俱灰。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大,从相互指责逐渐演变成了谩骂,引得走廊上过往的人指指点点,原本安静的医院,被这两人整的一地鸡毛。
林峰对这种闹剧不感兴趣,他暗自摇了摇头,拉起明明准备离开。
“等等。”明明却挣脱开他,朝那一男一女走过去。
“怎么了?”林峰有点不明所以,但明明已经走远,他也就跟着走了过去。明明走到那个男人面前,看着那人的脸,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陈东!?”明明脱口喊道,语气中充满了震惊和愤怒。“真的是你!……”
男人还在和那女人的争执中没回过神来,扭头朝明明看过去,那气急败坏的脸上,立刻略过了一丝惊讶。
“明……明明?”他的语气明显有点恼羞成怒,像是一个做了坏事被人发现的无赖。
这时,林峰也走了过来,见明明认识这个男人,便默默打量着他。男人穿着一身讲究的西装革履,皮鞋擦得锃亮,鼻梁上架着一副半框眼睛,显得斯斯文文的,倒也不失一表人才。他的头发原本打理的一丝不苟,却被刚才激烈的争吵弄得有点凌乱。
“他是谁?”林峰问明明。
“陈东。”明明冷冷地说。顿了一顿,又说出后面几个字。“我的……前男友。”
陈东已经注意到了站在明明身后的林峰。他冷冷地盯了林峰一眼,又看了看明明,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怎么,原来你们也这么不小心,也是来打胎的?”
明明气的浑身发抖。
“你这个混蛋……”她的嘴角颤抖着,几乎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哼,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自己不过也就是个卖的!不要脸的贱人!”陈东像狗吠一样叫嚣着,丝毫忘了顾及自己的形象。
看着他扭曲到变形的脸,听着他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涌上明明心头的感觉已经不再是愤怒,而是深深的悲哀。
让她感到悲哀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她含着泪,努力不让泪水从眼眶滚落下来。
突然,她感觉有人在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怕。”林峰说,“有我在。”
明明心中突然有股暖流注入。她看向林峰,他的表情却阴冷异常,一动不动的盯着陈东。
“明明,你告诉我,”林峰冷冷地问,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陈东的脸,“第一次见到你的那晚,你身上的伤,就是被他打的?”
明明全身一颤。她又回想起那一晚,身体竟然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已经不需要明明多说,林峰已经明白了一切。那晚害得明明差点自杀的,原来就是这个男人。
林峰带着一股莫名的杀气,默默走到陈东面前,冷冷盯着他。他生得本就高大魁梧,现在身上缠着的那几圈绷带更让他看起来像个亡命徒,一时倒把陈东给吓住了。
“你……你想干嘛?”陈东不自觉地后退几步,好歹稳住身子,强装作镇定地说。
林峰并不打算在这里动手,但也必须给这个叫陈东的小子一点教训。他一指身后的明明,沉声说:“给她道歉。”
“什……什么?”
“我说……”林峰眼神一眯,一字一顿说道,“为你刚才的话,向她道歉!”
林峰的话里透着一股莫名的阴狠,让陈东感到不寒而栗。“你……你想干什么,小心我叫保安。”
“哼……”林峰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只会在女人面前耍威风的货色,想到明明所受的委屈,他不禁怒从心头起,伸手一把揪住了陈东的衣领,手上一加力,几乎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见林峰凶神恶煞的样子,陈东都快给吓尿了,本来白净的面皮因为恐惧而涨得通红,惊慌失措地喊道:“你……你想干什么……保,保安,保安!!”
“哥,不要。”明明急忙过来拉住林峰的手,也不去看陈东狼狈的模样,淡淡说道:“对这种人,不值得弄脏自己的手。”
林峰手上用力,依然一动不动,陈东脸色逐渐发紫,几乎已经窒息。
“你想干什么!?”突然,一个声音冲林峰吼道。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谁,一个身体便朝他撞了过来。林峰的身体失去了平衡,随即松开了抓住陈东的手。陈东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跌落下来,坐在地板上,大口喘着粗气。
林峰一瞧,竟是那个刚刚和陈东吵架的女人。那女人挡在陈东面前,用决绝的眼神盯着林峰。
“他是我的男人!”女人大声说,“你不能欺负他!”
林峰不禁一愣。真想不到,这个女人对陈东这个渣男倒是一往情深,刚才明明被他打了,现在却还在拼命保护他,真的是又可怜又可恨。
陈东躲在那个女人的身后一言不发,始终低着头,躲避着周围人的目光。
“哥,我们走吧。”明明拉过林峰的胳膊,劝道。她低着头不去看陈东,语气显得异常冷静。“我……永远不想再看到他。”
说完,明明扭过头,快步地向外走去。就在明明转身的一瞬间,林峰看见了一滴晶莹的泪水,从她脸上滑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