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桐院三间正房内温暖如春,香气四溢。
老太太一脸疲惫的躺在锦绣大床上,苏氏恭恭敬敬的立在床头,身后站着刚喘匀了气的秦氏和一脸平静如水的李氏。
张大夫把完脉之后,抬头看了一眼苏氏,又看着眯着眼,一脸沉郁之色的老太太,语气温和的说道:
“老太太这是肝气郁结,气机不畅,以至于头疼胸闷,急躁易怒,食欲不佳,我开个疏肝解郁的方子吃上半个月即可痊愈,不过平日里还是保持心情愉快,少思少虑,这比吃药要强多了。”
“唉!有劳张大夫费心了。”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神色郁郁的说道。
张大夫微笑着站起身,在苏氏的引领下,随着一名老嬷嬷去了隔壁写方子。
“老太太还是听大夫的,每日开开心心的…..”
秦氏上前来,轻轻捶打着老太太的膝盖,一脸献媚的劝道。
“老太太救命呀!”
正这会,一声嚎叫从外面传进来。
屋内的众人登时变色,齐齐看向门口。
厚重金线织绣的门帘“呼”的一下被甩起来老高,随之冲进来一个披头撒发,光着一只脚的老嬷嬷。
丫鬟们都惊呆了,一时都忘了上前拦阻。
这嬷嬷跟疯了一样扑进来,连滚带爬的跪倒在床头,抬起头一脸泪痕的哀嚎道:
“老太太救命呀!大夫人无缘无故将兴发那小子捆起来,正在前院打板子呢!打的血里呼啦的,肉都烂了呀!老太太,求您快救救他….”
老太太从床头上坐起身,探着头,睁大眼,吃惊的问道:
“你是李嬷嬷?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氏,你为什么无缘无故打李嬷嬷的儿子?”
苏氏将丝帕从鼻子上放下来,不慌不忙的冲老太太屈膝行了一礼,一脸平静的回道:
“启禀老太太,这李兴发以下犯上,目无尊卑,触犯了家规,儿媳这是依照我钟府的家规处置他呢!”
李嬷嬷愤怒的瞪大了眼珠子,用力往前爬了爬,抬起头来看着老太太,红着眼珠子叫屈道:
“老太太,小儿一向对主子们恭敬有加,从不敢违逆半分,做起事来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何来以下犯上,目无尊卑之说?大夫人这是明目张胆的挟私报复,栽赃陷害。”
“呵呵!我挟私报复,栽赃陷害?真是可笑!”
苏氏捏着丝帕掩唇嗤笑不已,一脸的不以为意。
她是出身镇江名门世家苏氏一族的嫡女,岂会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单就这一身份就是她高傲的底气。
老太太皱了皱眉,沉着脸不说话。
李嬷嬷双手用力攥紧了拳头,偏过头来狠狠的瞪着苏氏,咬牙切齿的质问道:
“难道老奴说的不对吗?难道大夫人不是因为上午他没有给那个傻子派发马车而怀恨在心,借机往他头上扣屎盆子吗?
老夫人,那傻子早就不是钟家的人,他有什么资格使用钟府的马车?兴发这么做又有何错之有?”
老太太听了眼睛里星光一闪,不由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李嬷嬷见状精神一震,深吸一口气,拿手指着苏氏,声色俱厉的控诉道:
“可大夫人就因为此事,就硬说他以下犯上,目无尊卑,老太太,可怜我儿对钟府忠心耿耿,劳心劳力,却落得这般下场。
老太太,求求您,老奴伺候您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老奴可怎么活呀!这冰天雪地里,打的血里呼啦的,呜呜…老太太,大夫人她好狠的心肠呀!都是做人父母的,她的心肠怎么能这么毒呀!兴发那小子都快要被她打死了,老太太~老奴求求您了…”
老太太听了坐直了身体,苍眉倒竖,神色严厉的瞪着一脸平静的苏氏。
“果真如此吗?苏氏,你说~”
苏氏不卑不亢上前一步,指着地上的李嬷嬷,冷笑道:
“启禀老太太,这当然是这狗奴才瞎编的了。李嬷嬷,我且问你,你儿子见到我这个当家主母,不行礼不问安也就罢了,可他竟然硬拉着张太医去下院,扬言先给你诊脉,全然不顾躺在床上等着就诊的老太太,哼哼!这就是你口口声称说的对主子忠心耿耿?劳心劳力?”
“我呸!我看他是为自己,为你这个老子娘劳心劳力吧?他眼里没有我也就罢了,他竟然连老太太都不放在眼里,这狗东西简直狂妄自大到了极点,这如果还不是以下犯上,那什么是以下犯上,这如果还不是目无尊卑,那什么是目无尊卑?李嬷嬷,你来告诉我。你说呀~”
苏氏冲着李嬷嬷的脸啐了一口唾沫,声色俱厉的呵斥道。
这一番义正言辞的话说出来,屋内的人脸色都变了。就连老太太脸色也不好看了,用奇怪的眼神冷冷的俯瞰的地上的李嬷嬷。
李嬷嬷老脸通红,也顾不得擦拭脸上的吐沫,呜咽一声,含恨抱屈的叫道: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大夫人,您休要冤枉好人,老太太,兴发的为人您还不清楚吗?他是看见张太医从垂花门往外走,误以为他已经为您诊过脉,又担忧老奴的身体,这才一时情急之下失了礼仪,恳请张太医去给老奴看病,这哪里是大夫人说的那样,老太太,您最是明察秋毫,这府里什么事都瞒不过您,大夫人,她这是故意陷害兴发呀!”
“呸!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我陷害?老太太,您听听,就算如她所说是个误会,可他一个狗奴才,竟然强拉着从七品做过太医令的张太医去下院给李嬷嬷诊脉,呵呵~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李嬷嬷是府里那位德高望重的太太呢?”
苏氏言语如刀,句句不留情。身上披着一件暗红色斗篷,脊背挺直的站在那里,神色冷清,宛如迎霜傲雪的一株腊梅。
“大夫人,您怎么可以这样说?他不过是担忧老奴的身体,一时情急之下才失了礼,这天下做人子女的孝顺父母,做出一些越礼之事,实是情非得已,更何况,兴发已经及时向张太医赔礼道歉,张老太医都不怪罪了,大夫人却抓住这一点死死不放,难道不是存心报复吗?这不是公报私仇,又什么是公报私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