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桐院里,老太太斜靠在铺了精致华贵绒毯的木榻上,身边秦氏,李氏并几个姑娘丫头在一起说说笑笑。
“宽哥儿和容哥儿,这两日恢复的怎么样了?”
老太太抬头看着秦氏和李氏,一脸关切的问道。
“用了张太医的药,已经好了些,不似先前那么严重了。
不过夜里还是疼的睡不着觉…儿媳看着就心疼的直落泪。
老太太,那傻子决计不能轻饶了他,这就是一个祸害。”
“上次,老太太您若是肯狠下心来果断处置了他,宽儿也不会遭此大难了?”
“嚯!你这是在埋怨我老婆子了?”
老太太生气的板起脸,瞪着她呵斥道。
秦氏急忙站起来,冲着老太太屈膝一行礼,解释道:
“儿媳不敢,儿媳怎么敢怨到老太太头上。
都是大嫂她处事不公,有意包庇。
这一次捉住那傻子,一定要给他一个深刻教训。”
钟宽回来之后,胳膊上的伤倒是小事,养三个月就好了。
可让秦氏揪心的是,他的宝贝自从儿子回来后一直沉默寡言,情绪低落。
这都是那个傻子造成的,她恨极了他。
“的确是要好好教训一下,我钟氏可是远近闻名的书香门第。
他醒来没几日便勾结那花花太岁,残害族中子弟。
小小年纪,心思这般阴狠,长大了那还了得?”
李氏沉吟一番之后,欠了欠身,脸色凝重的说道。
钟容被花花太岁拎着鞭子满大街追着抽打,若不是他激灵抱着头,非被还毁了容不可。
当时接回来解开衣服,这脖子里,后背上,胳膊上留着十几道鞭伤呢!
她看了也是心疼的要命,自己的儿子自小蜜罐里养大,何曾遭过这个罪,受过这等苦。
对傻子原本尚有几分同情的她,心里也反感起来了。
老太太听了点点头“嗯”了一声,手里拨动着念珠,眸子沉沉的看着眼前的喷着香烟的炉子。
如今就等着李嬷嬷将人捆回来,她要当着苏氏的面,严惩这个祸害他们钟家的小畜生,出一出心中这口恶气。
正这时,一个婆子撩起门帘一脸凝重的走了进来,也不插话,而是走到老太太身边顺手从丫鬟手里接过茶杯,递到老太太手里,这才开口说道:
“老太太,德胜堂那边有动静了,容婆子带着牛护卫出府了,看样子是要去截人?”
“嗬~她敢?”
老太太“啪”的一声,重重的将手里的茶杯搁到桌子上,声色严厉的喝道。
“去~把苏氏给我叫来,我要问问她想干什么?难道还想包庇这个吃里扒外的小畜生不成?”
“是!”
底下就有丫头应声答道,转身就要出去时,老太太揉着眉头,又发话了:
“慢着,不用叫她来了,我看见她就生气,周嬷嬷你去,你代我传话,
就说钟家人的脸面不容践踏,一个早就该溺死的小畜生,府里仁慈白白养了他这么多年,
如今他不思回报却反咬钟家一口,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天生的反骨崽。
你苏氏不是自诩公正无私吗?
我听说你也派了人去渣子胡同,这很好。
将那小畜生绑回来之后,就让他在秋桐院接受惩罚。
好了,就这些,你复述一遍给我听听!”
“呃…是…”
周婆子愣了一下,当即将老太太刚才的话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而且还带上了语气,显得声色俱厉,气势夺人。
“好!就这样,你去吧!”
老太太听了十分满意,轻轻一挥手赶道。
周婆子躬身行了一礼,转过身风风火火的往德胜堂方向走去。
秦氏,李氏对视一眼,眼中有了笑意,愈加殷切的恭维奉承老太太起来。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门口的小丫鬟轻声换了一声:
“周嬷嬷回来了。”
厚重的金线刺绣门帘被撩起,周嬷嬷的一低头走了进来,面上带着笑意过来冲着老太太一行礼,笑道:
“老太太,大夫人听了之后,站在那里什么话也没说。”
“呵呵~”
老太太听了轻“嗤”一声,一脸的不以为意,她对苏氏的反应一点也不意外。
这么多年了,只要一牵扯到傻子,就如同戳中了她的软肋。
不论她之前有多么风光得意,有多气势盛人,只要一提及傻子,她立刻就会偃旗息鼓,打回原形。
呵呵!十几年来屡试不爽。这一次,她相信也不会例外。
秋桐院里气氛越来越温暖,温暖的都已经让人忘了外界的冰雪。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一阵跑步声,夹杂着凌乱的哭喊声:
“快带我去见老太太,快…..”
脚步声,惊呼声,夹杂在一起,震动了秋桐院。
正笑的逗趣的老太太听了就是一皱眉,不悦的瞪着屏风口。
“李嬷嬷,您佬先收拾一下,免得吓坏了老太太。”
廊檐下响起一阵细碎的劝慰声,老太太眉头皱的更紧了,念珠也抓紧了,语气不善的喝道:
“可是李嬷嬷回来了?快点让她进来!”
“是!”
垂首站着的丫鬟们答应一声,小碎步走到门口撩起帘子,紧跟着“咚咚”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李嬷嬷鼻青脸肿,头发被重新梳理过,但仍可见蓬松凌乱之态。
浮肿的脸颊上虽然用手帕擦拭过,但仍然留着几道血痕。
身上的缎子袄也被几团污泥染成了百衲衣。
脚上穿的鞋子一只大一只小,明显是刚才借的小丫鬟的鞋子。
她一进来就哀嚎一嗓子,跪爬在老太太面前,委屈满腹的哭诉道:
“老太太,您可要为老奴做主呀!那傻子太可恶了,他教唆渣子胡同的一帮穷鬼泼皮们疯狂的围攻老奴一行人,把马车都给砸了,要不是老奴跑得快,命就要丢在哪里里,呜呜….”
“什么?”
老太太一听火冒三丈,眉毛都立起来,“啪”的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好大的胆子,这小畜生想反天了不成?老三呢?把老三给我叫来,让他领着人亲自去,我就不信了,渣子胡同一帮穷鬼敢和我们钟府作对?”
李氏神情一凛,急忙坐直了身体,冲着自己的贴身丫鬟秋红一招手,示意她赶紧去找三爷。
“还有,苏氏呢?她不也派去人了吗?”
老太太猛然想起老大媳妇也派了人去渣子胡同,当即眸子一闪,厉声问道。
李嬷嬷猛抬头,眼睛里迸射出恨意十足的寒光,怨恨的叫道:
“老太太,您不提她们还好,一提她们,老奴心里就窝了一团火,那容婆子一见老奴被人追着打,她理都不理,架着车就跑了,任凭老奴在后面喊得撕心裂肺,她就是不帮忙。呜呜...”
老太太听后,气得当即摔了一个杯子,颤抖着手,指着德胜堂的方向。
“去,把苏氏给我叫来。”
......
不大一会,三老爷钟永年脚步匆匆的来了。
钟永年三十岁出头,生的文质彬彬,卓尔不凡,却不好读书,偏爱殖货之道,被老太爷不喜。
他来的路上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时眉头皱着,脸色也变得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