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大的过程中，”二少爷阴阳怪气地说，“我可没得到你们的包容。”
“夫人为了给你求情，经常跟老爷闹得不愉快。”老乳娘指明事实，“你这么说有失公允啊，比尔。”
“真男儿要有所担当，不能一辈子吊儿郎当。”老爷擦了擦嘴，“对你严格管教是为了你好，不知好歹的东西。”
“我从未见你管教大哥！”二少爷一脸不服地回嘴道。
“朱利安挨训的时候你哪次不在旁边儿？”夫人质问道。
“挨几句训可算不上管教！”
“混账东西！”老爷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朱利安很少犯错，即使犯错了也是微不足道的小错，而你从小儿就没让人省心过。除了争风吃醋那点儿能耐，你还……咳……你还……咳……你……咳咳咳咳咳……有什么？”老爷被曾在战场上受的肺伤折磨了半辈子，有时甚至咳嗽一整夜。每当看到老爷受罪的时候，格伦心里总会很不是滋味，但比尔少爷可能觉得父亲故意表现得那么夸张。“放火烧……咳……村民的房子……咳……戏弄……咳……别人家的女儿……”
“对对对！大哥哪儿都比我好，连村儿里的姑娘都笑话我那话儿比不了大哥！”二少爷扔下餐具，气冲冲地站起来，转身走人。
“你给我回来！”老爷大吼。
二少爷没有回头。
老爷青筋暴涨，双手撑着桌面站了起来。“我命令你回来！否则就滚出我家，永远别再回来！”
夫人赶紧跑到儿子身边。“我的宝贝，你这又是怎么回事儿？不能再像个小孩儿一样乱发脾气了。接下来你的父亲有要事宣布，你必须得留下来听听。”之后，又是一阵耐心的细语。
在夫人的劝导下，二少爷折了回来。
老爷深吸一口气后坐下，宣布道：“我们夫妻二人打算送雪莉去永恒之都，在那里给她找个专门培养淑女的学校就读。”
少爷的脸色瞬间变得更难看了。“谁来照顾她？”
“我计划先陪她一年左右。”夫人说，“等雪莉对那里熟悉了，那时我便回来。”
“我的小乖乖，”老乳娘轻柔地抚摸小姐的脑袋，“我这个老婆子以后再也不能伺候你了吗？”
“是时候让你歇息了，亲爱的老母亲，你把三个孩子照顾大很不容易。我会为你提供充足的财物，让你安度晚年。”心肠善良的老爷语气中流露着对仆人的感激之情，这真是不可多得的情谊，“鉴于你有个侄儿，因此我打算安排人送你回老家去。回去后有人照应着，你也就不会感到多孤独了。”
老妇人愁容满面，发出叹息。她对这个家的辛苦付出，就连格伦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一定希望侍奉男爵一家直到去世那一天，可自去年冬天以来，她的身体状况下降得厉害，承受不了过多劳累。
“你不该把这么大的房子撂给三个男人啊，夫人。”老乳娘说，“况且两位少爷还都需要您，尤其是朱利安，他早该结婚了，那孩子心思细腻，不好意思表达自己的情感，你这做母亲的得多督促督促他才行。”
“一直跟他耗着，我们就什么都不用干了。”夫人回应道，“他啊，就算有了意中人，也不会急着立马儿结婚罢，那孩子总是先摸清对方的底细，再跟人交往。而且我也想到繁华的地儿好好玩玩儿，整天被囚禁在这潮湿的地方可憋死我了。”
“没人希望她离开，对我们男人来说，多一个女人总比少一个强，但雪莉的未来更重要。”老爷语重情深地说，“我希望我的女儿长大后不比男人差。”
二少爷发出一声冷笑。“女人拿什么跟男人比？女人比不了男人乃生来注定的事实。”他满口轻蔑的语气，好像自己的母亲不在现场，“那些有钱人家的女人不过读了点儿书罢了，还真以为自己能跟男人平起平坐了？等她们遇到困难的时候，还是会哭哭啼啼地抱紧男人的大腿。”
格伦忽生一阵笑意，但他努力憋住。这句话让他想起了二少爷犯错后，跪在地上抱着母亲大腿哭哭啼啼，犹如襁褓中婴儿的场景。
“你这狭隘的心胸既不像我，也不像你母亲。”父亲批评道，“仔细想想，你似乎没从我们夫妻二人身上继承任何好处，更进一步，你身上压根儿就没半点儿好地方儿。”
“老爷，”夫人即刻为儿子辩解，“你这是在胡说八道什么，这孩子只是还没长大，你要跟他一般大小吗？”
“呵，永恒之都，真是个了不起的地方。”二少爷酸溜溜地说，“您说过目前我们家经济十分拮据，究竟打哪儿来的钱财让小妹到那种昂贵的地方学习？”
“这份儿钱是朱利安挣出来的，”老爷咄咄逼人地说，“他乐意为自己的小妹妹投资。行不行？行不行！”
二少爷掩不住满脸妒意。“为何我要养一匹马的钱却出不起？”
“养马的费用日积月累下来十分昂贵，难道你有意愿成为一名骑士吗？所以啊，我们家有一匹马就足够了。你以为我们的身份到底有多高贵？在真正高贵的人眼中，我这样一个小小的男爵跟农民没什么两样。”
“大哥回来的时候，那匹马总是他在用。换作平日，你又为了彰显气度把它借给厚脸皮的村民用，我很少有机会骑它。你觉得整天躺在家里挺舒服的，我可受不了。”二少爷似乎是在嘲笑父亲的残疾。
小姐终于把头抬了起来，每当二哥的话题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总是低着头摆弄什么东西，嘴上挂着不诚实的微笑。格伦不禁为她感到心疼，你怎么偏偏有个这么一个哥哥。
“朱利安可以在外地替我处理事务，你能吗？”老爷问。
“你从没给过我学习的机会。”
“你大哥跟我一起会见客人的时候，那个正在调戏黄花儿闺女的人，难道不是你么！整个宅邸里都充斥着不堪入耳的声音！拜你所赐，我至今也没脸再约那位朋友。”
“我不知道你们提前回来了！”
“你还不知道你为什么是个废物呢！你永远也不可能赶上你大哥！”
“或许我们真该考虑给比尔提供一匹马了。”夫人说，“况且有时候儿我们自个儿用马还得去租，着实不太方便。”
“即使给他一匹马，”老爷说，“他也不会好好照顾它。”
“格伦能替我照顾它，”二少爷大声强调，“他就该干这种活儿！小小的一个家里，你养这么多下人，他们闲得腚都快抬不起来了！”
“好马是自己养出来的，而烂马我们家不需要。”老爷加重了语气，“你一个烂人就足够让我火大了，别再添一匹烂马来烦我。你现在不用奢望，我不可能为你提供马匹，想必将来也不会！”
二少爷气急败坏地甩头离开。
每一个台阶都被他踏出满盈着臭脾气的噪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