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度日如年,沈青整日都沉浸在恐惧之中惶惶不可终日,徐朗请了年休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简言之自从那天的电话以后就像是消失了一般,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本来就很害怕的沈青更是如惊弓之鸟一般,受不得一点的刺激,徐朗看在眼里疼在心底。
这样揪心的日子终于在一个多礼拜以后得到了改善,沈青那沉寂多日的手机终于传来了熟悉的手机铃声,那是她为简易之单独设置的手机铃声,在铃声响起的那一瞬,她甚至还害怕的颤抖了一下身体,直到听清楚那铃声以后,她才如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人一般扑到手机前,一把抓起了手机,狠狠的摁下了屏幕上的绿色跳动图案,话音还没从手机里传出,眼泪已经抢先一步落了下来。
徐朗还在厨房收拾刚刚用完的餐具,这几日沈青一直吃得很少,他只能熬一些容易吞咽的粥类哄骗她吃下去,在厨房里他也听见了手机铃声,那不属于自己手机的声音让他扔下手里的碗筷手都来不及清洗,就从厨房跑了出来。
一出来他就看见沈青正抱着手机哭得状若梨花,再听听空气里传来的简言之那熟悉却有些疲惫的声音,他轻叹了口气,抬着双手免得手上的泡沫滴在地上,转身又进了厨房。
“嗯嗯,我很好,你什么时候回来?……覃家志还好吗?……那现在呢?……嗯嗯,我知道的……嗯嗯,我等你回来。”
接着便传来了电话挂断的声音,后背抵在墙上,徐朗抬头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这几天沈青跟他的对话还不如这一通电话所说的字多,他现在都怀疑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是否真的如自己所想,还那么的重要,如果真的自己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那自己是不是应该在这时候转身离开,如她所说的放她自由会更好一些?
他在犹豫着。
客厅里想起噼里啪啦的脚丫子快速的在地板上跑动的声音,他赶紧回神,站直了身体,走到了洗碗池边,拿起了里面泡沫几乎消散的碗筷快速的清洗着,不一会儿,脚步声停在了门口,接着传来的是沈青那愉快的声音。
“徐朗,简言之说那人抓到了,他和徐娇娇没有关系,只是借了她的名头而已,我们安全了!”
我……们?
她说的是我们?
他没有听错吧,她说的是我们!
他还以为……
突然间,他的鼻子有些发酸。
手上飞快的清洗着碗筷,他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要冷静下来,强装淡定的说道。
“嗯,那就好。”
不行!不行!他刚刚才想好要放她自由的,不行!不能因为一句“我们”就让这好不容易鼓起的念头就这样被压制下去,不行!
他压抑着自己汹涌的情感,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的颤抖。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暂时不回来,但是我们可以去看她。”
我们,又是我们,该死的我们。
为什么她总是能只是用那一词一句,一颦一笑,就能毁掉他构建已久的驻防,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命中一劫吧,而她就是他躲不开的那一劫。
“那,那个我去收拾收拾。”
她匆忙的想要离开,想要从这相对无言的尴尬中逃离,可是刚一转身,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的包裹住。
“我陪你。”
耳边传来的是徐朗淡淡的声音,是她这些日子天天都会听到的声音。
明明已经听得很习惯了,可是为什么这个时候她还是会为了这短短的三个字滞了一下,停了片刻的呼吸。
咬着唇,她在心底问着自己。
“好。”
细如蚊蝇一般的声音悄悄的像是怕惊着什么东西一般的在脑袋边传来,徐朗愣了一下,那有些沮丧的唇角居然悄悄的跟着扬起。
天要亮了。
覃家志因为工伤住院,享受的那必然是最好的待遇,更何况还有简永胜的关系在那里,自然受到的关注也是一般病患不能相比的。
沈青和徐朗到底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时候,一大帮的白大褂刚刚才从病房里出来,再看看覃家志的脸,像是刚刚经历过生死大关一般的一脸惨白,吓得沈青还以为他又有什么问题了。
“没事儿,就是给吓得。”
简言之倒像是见怪不怪了一样,一边削着水果,一边招呼二人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市第一人民医院是西南地区一家比较有名的医院,在这里就诊的病患特别的多,也就没有什么所谓的贵宾房可以允许选择,就算是大领导来了,还是得和普通的病患一起挤大房,就像覃家志现在的病房一样,也是三人一间,中间靠着帘子隔开。
“这里不是心脑科吗?”
沈青一边坐下,一边好奇的问道。
她一开始还以为简言之报错了房间号,她在跟简言之打了好几个电话确认以后才敢踏上心脑科的楼层,打一上来她就好奇,明明说了是内伤,怎么就送到心脑科来了。
“还不是人太多,没位置了。”
简言之回答得理所当然,沈青倒是一点就透。
接下来就是例行公事的慰问,为了怕人多嘴杂,覃家志受袭的事情三人并没有多聊,反而是拉了拉家常,就像是普通的探视朋友一般,这开始的时候简言之还挺正经的,当聊到后来,发现徐朗全程这眼神都黏在沈青的身上的时候,她就跟发现新大陆一样,不怀好意的“哦——”了一声。
沈青还在忙着跟覃家志说话,还没明白她这突然发声是怎么回事,当她顺着简言之的目光看向一直坐在自己身边,一脸微笑的看着自己的徐朗的时候,她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起来。
“正经点。”
她低声训斥着简言之,简言之要是能在这时候乖乖听话,她就不会常年沦落到要抱沈青的大腿喊爸爸了。
她看见沈青的注意力从覃家志身上挪了过来,赶紧狗皮膏药一般的贴了上去,一把揽住了她的肩膀,让她的头靠近自己的脑袋。
“好了,你就别再闹她了。”
忍不得自己在意的人被人如此调笑,哪怕那是她最好的闺蜜,他还是多少会有点心疼的。
“哟哟哟,这才几天啊,就开始护上了,我这还没怎么滴呢。”
简言之又不是傻子,这两人明里暗里的态度已经很是明显,她这局外人也就是个已经看破的主儿,有什么不能说的。
“言之,你就别闹了。”
覃家志也看不过去了,好歹这沈青还是自己的月老呢,要是真的给人下不来台,他也觉得挺不好受的。
他是低估了沈青和简言之友情的牢固程度,当然也低估了简言之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有了二人的劝阻,她不仅不知道收敛,反而是光明正大的用目光在沈青的肚子上跟激光一样的扫了又扫,然后才摸着下巴问道。
“多会儿给我添一个?”
说完这话,她突然愣住了,脸上的笑容都还没来得及收敛,人就愣在了那里。
沈青的脸在瞬间惨白。
徐朗狠狠的瞪了简言之一眼,然后心疼的抱住了沈青。
“没事儿的,她就是个傻愣子,什么都不知道,你别在意。”
他还忘不了上次当面告诉他自己不可能再有孩子时沈青那悲痛的神情,他怕她回到那样的悲伤里,一边安慰着沈青,他一边狠狠的瞪了简言之一眼。
简言之知道自己一时嘴快说错了话,想要解释,但是发现好像自己不论说什么这时候都是不对的,可是那种愧疚感又让她不能就这样任由自己看着自己最在意的人难过。
犹豫了一下以后,她伸手拉住了沈青的手。
“青青,我想单独和你聊聊。”
把徐朗和覃家志扔在了医院里大眼瞪小眼,一脸凝重的简言之拉着脸色苍白的沈青在附近寻了一家小咖啡馆,找了一个没人打扰的角落,两人点了习惯的咖啡,然后就相对而坐,没有任何的交流。
简言之是那种心里憋不住事情的人,她能一直忍着什么都不说的拉着沈青来了咖啡馆,但是不代表她能什么都不说的跟沈青就这样在这里干瞪眼一下午,那样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所以她决定先开口了。
“青青……”
“我知道,你知道了。”
沈青在桌下看不见的地方拧紧了手指,看着苍白的指间关节,她幽幽的回答到。
简言之倒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什么时候?”
“就在那次吃饭后不久,你不再在我面前说起孩子的事情。”
以前简言之总是会在她面前畅想着以后她们俩的孩子结婚的场景,沈青每一次都忍着心疼的回应着她,可是自从那次在吃饭的时候告诉了徐朗自己再也不能生育以后,她再也没有在自己面前说过这样的话题,甚至会在电影里出现孩子画面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注意自己,她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其中的变化,她只是没有道明而已。
知道她一直顾虑着自己忍受了那么多,简言之在来的途中想好的一切说辞突然都变得那么的无力。
她本来是想要劝慰她的,可是这时候却找不到任何的话头,她怕自己一句话不小心,就会让她们之间的关系万劫不复。
“言之,你不用在意的,即使你说出了那样的话,我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多年的朋友,她怎么会不知道她对自己的在乎,那个曾经能在自己面前大大咧咧的一笑而过的女子现在却因为自己的一句过错而小心翼翼成这样,这不是她想要看见的,比起自己的伤痛,她更希望看见她能快乐得无忧无虑,就像是多年来一样,而那样的伤痛有自己一个人承受就可以了。
那会是一种怎样的纵容。
没有人知道那日两人在咖啡馆里到底聊了些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两人在那时候有了什么样的约定,徐朗只知道,再回到他面前时,沈青仿佛是卸下了一些东西般的轻松,而简言之却哭得像个孩子一般的直打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