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总是会过的,事情总是会过去的,过年的聚餐匆匆几日以后,这正月十五话赶话的就要到了,覃家志在那之前终于从医院里出来了,他虽然出来了,但是身体还没有大好,单位给了他延长的假期,他的父母也从外地赶来照顾他,做为准儿媳的简言之就算再神经大条,这时候也会选择去未来的公公婆婆面前好好的表现表现,徐朗的公休假也到时间了,他也必须回到工作岗位上去,沈青也因为覃家志的事情处理完成心底的那块石头终于被挪开而如释重负,她又开始更新着自己的囤稿,每天的日子过得淡定而悠闲。
日子眼看着要开春了,院子里的那些过年时被积雪压塌的棚架也该重新支起来了,选了个天气还不错的日子,沈青一个人在院子里就忙碌开来,又是清理枯枝败叶,又是重新帮新生出来的枝丫搭建新的攀爬藤架,整整一个上午都没得停歇过,这好不容易收拾得差不多了,她正打算洗洗手准备吃点东西下午继续呢,这一直放在那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看着上面陌生的电话号码,既没有骚扰的提示,也没有诈骗的提示,她虽然好奇,但是看着那是一个本地座机的份上,她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您好?”
她本能的礼貌询问道,电话那边立刻传来了刻板而冰冷的声音。
“你好,这里是第一监狱,请问您认识一位叫方正的服刑人员吗?”
沈青以为自己不会再对那个名字有任何的反应的,可是当听到熟悉的名字的时候,她的心还是忍不住的颤抖了一下。
“是,他是我的前夫。”
沈青告诉自己一直要冷静,可是不自觉揪紧了衣摆的手还是泄露了她的紧张。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他为什么会在这时候联系自己?
“他昨天跟人打架,这次受伤较重,可能需要家属到医院一趟。”
对方的声音冰冷没有任何的感情,沈青的心在狂跳,可是神志却很清明,她立刻回答对方。
“对不起,我只是他的前妻而已,如果有需要,你们应该联系他的父母,据我说知他的母亲虽然入狱了,可是他的父亲尚且健在。”
她才不要去见那个害了自己一辈子的男人,难道他给自己的伤痛还不够吗?他到底还想要把她伤到何种地步才肯罢手,难道非得她自行了断了,他才会开心吗?
不!她偏不!
“他这次打架就是因为他的父亲去逝了,他没有在监狱里留下别的联系电话,我们只能通知你,如果你愿意的话,你还是过来一趟吧。”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有些转缓,沈青本来想要拒绝,可是想想他现在的样子,又觉得他有些可怜,终是忍不下心来,最后只能问清楚了医院的位置,打了车往医院赶,不过她并没有选择独自一人前往,而是给徐朗去了电话。
徐朗接到电话后,二话不说的和人换了班就赶了过来,一路上他都抓紧了沈青的手,即使一句话不说,沈青还是觉得安心不少。
当车停在医院前面的时候沈青还是忍不住的颤栗了一下,还好徐朗适时的紧了紧一直握住她的手,在她看向自己的时候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她才能让那一直狂跳不已的心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到达了指定的楼层,向相关人员出示了身份证明并道明了来意以后,两人隔着病房门上的玻璃看见了房间里躺在病床上的方正,或许是刚刚经历过手术的原因,他的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一只手还连接着输液的吊瓶,而另一只手却被一只明晃晃的手铐拷在了旁边的床护栏上。
“他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事情原委也很清晰,是对方先挑衅在前,并出手,他只是自卫反击,所以医疗费用到时候会由对方负责,我们通知你们只是因为当时情况危急,现在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介绍完基本的情况,带他们进来的监管人员就站到一边去了,不妨碍他们就近观察方正。
看着那床上明显已经消瘦不少的人,沈青还是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当初那样的决绝,把本应有着大好前程的他送到那样的地方,可是又恨,恨他的毫不留情,恨他连最后那一点的好印象都不留给自己,生生的把自己记忆里那个谦谦君子的形象剥离了个干净。
或许是麻药劲儿已经过了,床上的人皱了皱眉头,眼睛缓缓睁开来。看见他动了,沈青吓得后退一步,直接缩到了徐朗的怀里,如果不是有徐朗在身后支撑,她真不能肯定自己此时还能稳稳的站好。
感受到沈青的害怕,徐朗轻轻的环住了她的腰,低头在她耳边轻声的说了一句“别怕。”然后扶她站好,当方正彻底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看见两人姿势暧昧的一幕,他立刻冷笑出声,抖动了一下被拷住的手腕。
听到金属撞击的声音,一直把头瞥向一边的监管人员把头转了过来,他看见方正正摇着手腕看着他,他说了一声“我去叫医生。”转身就出了房间,临走前还告知了门口的同事,方正已经醒来。
看到监管人员离开,方正努力的撑起身体,想要坐起来,可是麻药的效力让他四肢酸软,根本使不上劲,他尝试了一下不行以后,就又躺回了床上接受现实。
看着眼前有些熟悉的男人正一脸防备的看着自己,手还暧昧的勾在沈青的腰上,他本来想好的那些抱歉出口全都变了味道。
“怎么着?带着现在的男人来看你前男人的下场?你这是提前给他提个醒呢还是来跟我炫耀来了?”
他一脸轻蔑的看着眼前的二人,徐朗他也只匆匆见过几面而已,倒是不太记得名字,只是还记得当时看见自己时他眼底的那种痛,大家都是男人,那种眼神几乎不需要交流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没想到再见到她时,她的身边居然真的已经多了一个人,而且那个人还是他曾经防备过的人。
一想到这,他嘴角的嘲笑更深了。
“兄弟,看好了,这就是哥们的下场,你要是真的打算跟这女人过一辈子,你最好做好跟我一样下场的心理准备。”
他见不得他眼底的那些心疼,也见不得她犹如有了依靠一般安心的眼神,哪怕上次来探监的时候她强装坚定,他依旧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一丝畏惧。他知道自己给她心底带来了多大的创伤,他曾经后悔过自己如此的伤害了自己曾经最爱的人,可是当看到她畏惧的眼神的时候,他是自豪的,就算两人未来不可能了,但是最起码自己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了痕迹,可是现在这丝畏惧没有了,他存在过的痕迹没有了,这让他很是不痛快。
“无论如何我不会做到你那种地步,自然也就不会落到你这般的田地。”
在决定要重新追求沈青开始,徐朗就从简言之那里把所有的事情打听清楚了,包括沈青告诉他的那些,和没有告诉他的那些,甚至连方正的家庭情况他都问了个清楚明白,是在确定沈青绝对不会有可能和方正复合的情况下他才选择出手的,既然已经决定,他自然不会为了所谓前夫的告诫而轻易的放弃的。
方正没想到眼前的小子居然如此的不识抬举,对于自己的好言相告一点都没有感恩戴德的意思,瞬间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加上自己现在的样子居然被一个以前自己蔑视过的男人看得真切,他自然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被顶得无话可说的他决定换个攻击对象。
“你个死女人,没事来这里干什么?谁让你来的?该不会你对我这个前夫还念念不忘,一直打听着我的消息,知道我受伤了,这才眼巴巴的又跟过来想要表现一下贤良淑德让我跟你重归于好吧?我呸!我告诉你,这辈子老子就算是当个GAY,让人*,都不会再动你一下!”
说到最后,他的表情有些狰狞。
看着他如此的样子,别说沈青了,就连徐朗都觉得今天来探望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他拉住沈青就打算离开,却发现沈青站在那里,直直的看着方正,眼中居然满是可怜。
方正怎么可能错过她的眼神,毕竟那是他曾经步步追随的光影,当看到她眼中的可怜的时候,他怒了,疯狂的转头寻找着身边趁手的东西,可一圈看下来什么都没有,愤怒之下,他从脑袋下面抽出了枕头,冲着沈青狠狠的扔了过去,徐朗赶紧把沈青护在身后。
可惜因为麻药的关系,方正扔出的枕头最后只是落到了他膝盖的位置,不仅没有砸到徐朗,甚至带起的风都没有刮动他的衣角。
“没事,我可以的。”
沈青在他身后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让开,徐朗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站到了一边,把她从自己的身影中让了出来,让这二人再度直面相视。
床上的方正怒不可遏,因为即使使出最大的力气也没能砸中沈青,他的眼神有些吓人,而身体因为过度的透支体力而有些微微颤抖,看着他跟看着仇人一般的看着自己,沈青觉得眼前的人真的是太可怜了。
“方正,谢谢你。”
她缓缓的说到,语气不疾不徐,感情平静没有波澜,只是眼神中全是怜悯。
他讨厌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她的可怜!
“滚!你给我滚!”
顾不得正在输液的手有些回血,他愤愤的指着门口的方向怒吼着,他的声音惊动了门口的守卫,门被推开了,外面的人走了进来,一边朝这边走来,一边手压在了腰上鼓起来的位置,他疾步走到病床前,看着方正半撑着身体,怒火冲天的样子,他皱了皱眉头。
“好好躺着,闹什么闹!”
“滚!你让他们滚!”
方正用手在沈青和徐朗身上比划着,又冲着门的方向狠狠的指着,手背上的输液针管因为他动作的幅度较大,微量的鲜红开始逆流回透明的软管之中,看着他歇斯底里的样子,沈青叹了口气,最后再看了他一眼。
“谢谢你放过我,真的,谢谢。”
说完这句话,她拉着徐朗头也不回的出了病房,方正一直在叫嚣着,即使已经离开病房很远,沈青依旧能听到他几乎变调的怒吼,不过她此时却觉得无比的轻松,回身看着徐朗时,脸上的笑容也是无比的温柔。
“我们回家吧。”
她紧了紧握住他的手,他笑了笑,同样紧了紧手,一把揽住了她。
“嗯,我们回家。”
他抬头看着刚才他们站立的窗口,依稀还能从那敞开的窗户间听见有着怒吼传来,不过他已经不在乎了,只要现在这温暖还在他怀里,他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一通怒吼以后,身体里急速缺氧,让方正的身体止不住的疯狂大口呼吸着,他觉得好不容易有点回力的手脚又开始发软,并且开始冰冷起来,看着快步进入房间的监管人员还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他把自己重重的扔回了床上,满脑子都是沈青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谢谢你放过我,真的,谢谢。
呵呵,原来自己一直都是圈住她的锁镣,一直都是,哪怕自己入了监狱,那锁镣依旧存在,可惜啊,自己看不清,还以为自己已经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痕迹,还妄想凭着那样的方式再在她的生命中留下痕迹,却不曾想最终还是自己拿着钥匙,解开了那禁锢的锁镣,让她被锁住的双翼再度张开了翅膀,却不是飞向了自己,而是飞向了那一直渴望的远方。
自己终究还是失去她了,失去了那个曾经在樱花树下对自己笑得那么灿烂的她,失去了那个即使自己再怎么犯错,也能在自己认错的时候无奈的冲他一笑的她,终于一切都失去了。
“啊!!!!!”
捂住自己的脸,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此时自己的悲恸,可是那滑落脸颊的温热又岂会骗人。
可惜这一切,为时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