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晚上的十一点,沈青和简言之刚刚才从飞机上下来,简言之一路上都在低低的哭泣,早就已经哑了嗓子,下飞机之后的报平安电话只能沈青来帮忙打。
“是的,简叔叔,您放心,我会陪着她的,您和阿姨别太担心,这边的工作人员说了一会儿就来接我们,我们到了落脚的地方再给您打电话。”
出门报平安这是简家人的习惯,去哪儿之前跟家人说,到目的地了,打电话,有落脚地了,打电话,这都是他们家的习惯,这种习惯既能让家人安心,也能为自己留一些安全的保障。
这是家人之间的牵挂。
简言之一直断断续续的在哭,沈青也不是很清楚她说的到底是什么,只是依稀能听见覃家志是落河失踪了,具体的原因什么的估计简言之都不清楚。
还好在上飞机之前对方来了电话,是沈青接的,沈青简单的表明了一下身份,对方也没说什么,就问了她们大致的行程,然后说了到时候会安排车辆来接机,吩咐她们别随便离开机场,沈青连连回好,然后就赶紧拖着简言之上了飞机。
一个半小时的行程,简言之的手一直都是冰冷的,还会微微的颤抖,这一路上,沈青只能一直抓着她的手不停的安慰她。
坐在大厅的休息椅上,一边安慰着简言之,沈青还得一边朝着人群张望,看看来接她们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到。
“放心,没事儿的,覃家志那么傻,傻人一定有傻福的,老天爷不会收走他的。”
接到电话之前沈青还在抱怨他一天天的这未婚夫是怎么当的,接到电话之后,她只恨自己怎么那么不能理解他工作的不易呢,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盼着他可千万别出事了。
简言之没有回话,只是紧紧的握住沈青的手,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更安心一点一样,这哭了一路,精神上不太好,好歹她已经稳定了许多,心里刚听见电话那边的话时那种痛彻心扉的痛楚也稍微的减弱了一些。
大厅里的人来来去去,行动匆匆,沈青一直没看见有人朝着这边过来,有些着急的,正准备掏手机打电话,就看见一位穿着休闲的男人正一边张望着,一边快速的朝着她们这边走来,他挺拔的身姿,一板一眼的走路姿势,让沈青一眼就看出他和路人的不一样,直觉上她以为那就是她们要等的人,她赶紧抬起了手,冲着那男子摇动着。
男子很快就看见了沈青,他没有犹豫的就快步走了过来,当走到她们面前的时候上下打量了一下二人,这才开口问话。
“你们就是覃家志的家人?”
“这位是她的未婚妻,我是她的闺蜜。”
沈青赶紧介绍自己和简言之,男子看了看两眼哭肿了的简言之,从裤兜子里掏出证件打开,递到二人的面前。
“你好,我是省公安厅的杜锋,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车上再聊。”
简言之认真的看了看他的证件,确定没问题,这才抽着鼻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沈青赶紧回了句“好。”低头就去拿行李箱,杜锋抢先一步帮她拎起了箱子。
“我来吧,你看好你朋友。”
或许是简言之的模样太憔悴,又或许是他处理过相同的事情,以为家属的情绪都差不多,生怕简言之给他来个当场哭倒过去,比起安慰人,他更愿意做点体力活。
“那就麻烦你了。”
沈青简单的道了谢,就搀扶着简言之,跟着杜锋快步的走出了大厅,上了他的车,在车上坐稳的时候杜锋还在解释。
“不好意思,单位的车辆都派出去了,我只能用私车来接你们,你们别介意。”
“没事的,大晚上的麻烦你来接我们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你可千万别这样说。”
沈青一边说话,一边注意着简言之,发现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她立刻明了的把头扭向了前方,从后视镜里看着杜锋。
“那个方便问一下覃家志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她看见杜锋从后视镜里看了看简言之,她赶紧解释。
“不好意思,我闺蜜哭多了,嗓子哑了,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我来帮忙问问。”
简言之的状态的确是不太好,杜锋看了她两眼,也就相信了沈青的话,此时没有旁人,而这沈青既然能陪着简言之一起,还能充当她的发声筒,那么两人之间的关系,了解一下覃家志的事情也应该是没问题的。
杜锋这么想着,一边驾驶着车辆,一边开始挑着最重要的说。
“两月以前我们这边出了个案子,当时我们追查下去的时候,发现以前覃家志同志在这边和那帮人有过接触,为了工作,我们和你们当地的公安厅进行了协商,对覃家志同志做了借调申请,你们那边的公安厅同意了,而他本人对此也没有异议。
对方的组织以城乡结合部做为基地,大部分的时间都隐藏在那片错落的违规安置房里,他们对我们系统的人都认识得差不多了,才只能借调一下覃家志同志,当时我们借调他过来只是想让他去摸摸底的,如果摸清了敌人大致的分部,我们就打算让他撤回来的,可是后来事情超出了我们的预估,在那片安置房里他发现了地下制毒工厂的存在。
当时他把这消息传递出来的时候,考虑到他的人生安全,我们本来是打算让他撤离回来的,可是对方太狡猾,生怕他的突然失踪会让对方起了警觉,他很快的就否定了市局的决定,并且坚决的表明一定要亲手抓住这帮毒贩,我们当时权衡之下觉得也只有这样,才不得不同意他的申请,由他继续寻找地下制毒工厂的具体地点,而我们的人随时待命,等待他一发信号就出警。
对方一直很警觉,覃家志也是花了好长的时间和对方沟通感情,打入了他们的内部,这才知道了地下制毒工厂的具体地点,就在他知道地点的第一时间就想办法把方位信息送了出来,我们也在第一时间进行了突袭,可是当时我们并没有在捕获的犯人中发现覃家志的存在,后来经过讯问才得知,为了和别的组织交易,他们的大老板出门了,而覃家志身手了得,被大老板点名当了这次交易的护卫,他们这才没有在工厂里。
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市局赶紧做了新的安排,一方面是加紧寻找覃家志和老大的踪迹,一方面是尽量的掩盖住我们已经拿下底下工厂的事实,生怕走漏了风声,影响到覃家志的安全。
我们也是花了快一个礼拜的时间才打听到覃家志和老大出现的方位,可我们前去抓捕的时候,现场却只有老大和他身边的那些打手,并没有见着覃家志的踪影,后来现场讯问才从一个勉强还活着的小弟嘴里得知,在我们进行围捕的时候老大猜到了覃家志的身份,命令他们对他进行了围杀,他为了逃命往河边逃去,最后在躲避子弹的时候脚滑跌落到了河里。
我们当时就组织了人员救援,可一直没有都没有看到他的踪迹,没办法我们只能通知你们过来一趟了。”
他们这份工作就是这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危险降临,这样的事情明明在捅破简言之和覃家志之间的那层感情纱窗的时候沈青就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可是当真的有天面对这种可能的发生的时候,她还是懵掉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来处理,简言之虽然哭得嗓音沙哑,几乎不能完整的说出一句话来,多年的工作经验倒是让她的思绪比沈青要清晰不少,她咽了咽口水,忍着嗓子的疼痛,看着后视镜里杜锋的眼睛,也不忙着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看得杜锋心底有些发毛,她这才开口了。
“有多大的概率?”
短短的六个字几乎耗尽了她的体力一般,听着那沙哑的声音还有那里面压抑的情绪,杜锋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来瞒着她们,在来接她们之前他就顺手调查了一下这两人,特别是在知道了简言之是一名律师,而父亲又是西南政法大学的教授的时候,他就知道她们不是那么好欺骗的,只能叹了口气如实相告。
“一成。”
两个字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直直的砸在了简言之的身上,直砸得她晕头转向,差点没当场晕过去,还是沈青赶紧伸手扶住她,她才不至于当场晕倒,看着简言之脸色煞白,浑身颤抖,沈青立刻明白了一成的意思,当即眼泪也忍不住了,扑簌簌的往下直流。
“言之……”
她颤着声音紧紧的抱住浑身冰冷的简言之,一路上想到的那些所有不好的结局全在瞬间在心头席卷而来,一想到那结局,她心里疼得呼吸不畅,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当初要去撮合他们。
简言之闭上了眼睛,抓住了沈青抱住自己的手,那已经干涸的眼泪又流了下来,那悲怆的模样让前面开车的杜锋都不敢多看一眼,生怕自己一个呼吸就能让身后的两个脆弱的女人瞬间崩溃。
心思沉重的把车开到了单位安排的住宿地方,匆匆的把两人安排到房间里面以后,杜锋就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他实在是不敢再多逗留,以前这样的场景他不是没有遇见过,可那样压抑的痛苦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哪怕她们俩痛痛快快的大声哭出来他或许还没有那么难受,唯独那隐忍着悲怆的默默流泪是最让人不忍的,哪怕是见惯生死的他也不忍直视,只能选择回避而已。
呆在房间里抱头痛苦了好一阵之后,两人相互扶持着去洗手间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沈青吸溜着鼻子坐在床上等着简言之从卫生间出来,等到门推开,她走出来的时候,沈青赶紧上前把简言之扶到了床边坐下,看着她没了往日的精致,两个眼睛肿得跟个核桃似的,沈青心中又是一阵阵的难受。
“要不你先歇会儿,我去帮你问问进度?”
救援的事情她们是帮不上任何的忙的,会通知她们不过是出于人道主义而已,也算是让她们有个心理准备而已,这结局几乎已经注定,她们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徒劳的挣扎而已,可不做点什么,她们心里也不踏实,哪怕知道是徒劳,她们也要去做,就像是给自己的一份心里安慰一般。
简言之轻轻的摇了摇头,哭泣过度的她显得十分的虚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倒下去,可她抓住沈青的手却异常的有力,甚至有些用力过度,抓得沈青手腕有些发疼。
“青青,我要自己去,我要去看看。”
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沈青本想拒绝,可是当看到她眼中隐忍着悲伤又强装着坚强的时候,她最终还是没能拒绝她,但是也不代表她会让她一个人去面对。
“好,我陪着你。”
沈青回握着她的手,就像自己面临离婚的官司孤立无援时她紧紧握住自己的时候一样,她握住了那只把自己从深渊里拽出来的手,这次,轮到她来陪着她一起走过了。
有了她的安慰,简言之难过的扯了扯嘴角,难看的笑了笑,眉眼中的悲伤还是沉沉的不能散去,看着她这模样,沈青差点又哭出来,如果不是怕自己的眼泪会让她又哭出来,她一定会哭的,可是现在,她不想自己的情绪让她更难受,只能忍着心底想哭的欲望深吸了口气,然后掏出了手机,拨通了杜锋的电话。
回到单位之后,杜锋就躲在消防门后一直抽着烟,黑暗中烟头的点点火光亮起,一闪一闪的照亮着他阴沉的脸色,浓郁的烟味也不能让他心里好受一些,反而让他感到压抑,正在他准备叹气的时候,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愣了一下,从包里掏出了手机,当看到上面陌生的电话号码的时候,他又愣了一下,看着上面显示的来电号码地理位置归属,他立刻猜到是谁打来的电弧,他片刻不敢犹豫,立马接起了电话。
“喂,你好,我是杜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