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摇的鹅毛大雪肆虐了整个北遥大地。
冷……好冷……
透骨的冷直往骨子里钻,北牧雪只觉冷的牙根发颤。
头痛欲裂,却不明白为何会如此的冷。
耳边响起似遥远又似近在耳前的少年声音。
“她怎么样了!?”少年裹着绒白的裘衣一拳锤在桌上,一旁的婢女也神色紧张。
榻前坐着的青衣男子皱紧着眉,目光落在榻上的小小身影上:
“郁结于心,老城主的死对小姐很是打击。”男子半晌开口,收了把脉的手,轻叹了口气。
“竹先生,小姐自小就跟着老城主,如今老城主突然出事,她自然接受不了。”那站着的丫头也面露悲愁。
竹先生站起身来,看向焦躁地不停走来走去的少年:“小三爷,如今慌也无用,小姐这病来的凶猛,最近还请小三爷让左右人时刻关注着些,有什么情况也请告知于我,城主当年予我有恩,如今老城主也仙逝了,竹某定不会让小姐出事。”
被称小三爷的少年烦躁的罢了罢手:“我知道了。”
竹先生见他心思全飘在榻上的丫头身上,也怅然的叹了口气,这北家这一脉当真是多灾多难,先是老城主几位儿子先后战死,如今连老城主也走了,北家如今只剩三子一女,也不知这之后的路能走多远。
竹先生一走,少年便快步走到榻前,看着绒被里的少女,心中暗恨自己没用。
少女墨黑的长发扑在雪白的绒被里,小小的身子像埋在白雪中一般,精致的小脸苍白如雪,秀美修长的眉微蹙,似睡得极沉,又似没了气息……
这样的认知让少年惊慌,慌忙将手贴上她的脸,触手的温度让人心惊,又让他有些安心。
蓦地站起身拂袖:“如此烧下去怎么受得了,扶桑!你来看着小姐,我去西城寻二哥回来!”
“小三爷不可,如今这外面的雪大的骇人,老城主刚离世不久,四城纷乱,不妥……”扶桑忙说道。
“行了!你照看好雪儿,我去去就回,我便不信还有人敢拦北遥城的小三爷不成!”言罢少年拂袖而去……
……
小三爷?
北牧雪只觉得沉入一片黑暗,这道熟悉的称呼让她挣扎起来。
这冗长的寒冷像是浸了皮骨,手心传来刺刺的痛,痛的她忆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杯鸩酒,她本该魂归故土,再无半分生还可能,如今……为何还有如此真实的痛感……
猛地睁开眼,入目一片耀目的白,雪纱帐下微摇的银铃垂着细长的流苏……
眼珠微动,北牧雪喉头哽住。
缓缓伸出手,流苏滑过手心,微痒的触感,曳着轻碎的铃声,让她渐渐回了神。
猛地坐起身,四下望去心中掀起惊涛巨浪,掀开绒被赤脚踉跄扑了下来,推开厚重的门。
满目的皑皑雪白,勾起她微微凌乱的发丝肆意飞扬,扑面的风雪梅香,叫人失神窒息。
冲进雪中,熟悉的庭院梅林,白雪下的建筑,惨白的天与凌冽的风。
“北遥城……”嗓子暗哑,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北遥城,一别八年的北遥城……
正出神着,便听着熟悉的一道怒喝声:“北牧雪!”
还未回过神便是身子一轻,下一刻被裹上绒白温暖的狐裘,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抬眸,便撞进一双几欲喷火的眸子:“北牧雪,你当真以为自己铜头铁臂了吗?!”
这双眼睛狭长美丽的不可思议,天生镌着几分清冷凉薄,此刻北牧雪却感到了丝丝温暖,勾了勾唇畔,想笑眼泪却不争气的涌:“大哥……”
北寒月本来满腔怒火,可见她如此也慌了,将人更加裹紧了些,薄唇紧抿,转身疾步走进屋内。
“雪儿。”将她放在床榻之上,他在榻前坐下,抬手生硬又轻柔的抹丫头止不住的泪。
“莫哭,爷爷去了,你还有兄长,北家的儿女只能恣意的笑,才对得起这广阔的北遥大地。”这话他说的沉静,一如既往的皱着自己好看的眉眼,眸光却是温柔的让人心醉。
北牧雪攥紧狐裘下的手,看着兄长的神情,面上更是白了几分。
没错了,这是当年爷爷去世时兄长说的话,一晃时光荏苒已是有十年过去了。
她,似乎是回到了自己十三岁那年。
“爷!您回来了!”扶桑一进屋子便看到坐在榻前的白衣公子,震惊下想起了什么:“爷,小三爷不顾奴的阻拦去了西城寻小二爷!”
北寒月没有回头,额头贴了贴北牧雪的额头,滚烫的触感让他心惊。
见她似乎是陷入了自己世界,神色放空,不由得皱紧了眉。
“无碍,他也该去面对些事了。”将北牧雪扶着躺好:“扶桑,去请竹先生。”
“竹先生方才来过了。小姐醒了?”扶桑这才看到少女睁着眼睛睡在榻上。
北寒月皱眉,看着她只是睁着眼睛,目中无光身上更无半分生气,心头更是心疼的揪紧了紧。
“小姐你怎么了!?”扶桑上前,抬手捋了捋北牧雪额头几缕发,突然发现她神色怔愣,连眸子动都不动一下,惊呼。
“去请竹先生!”
……
竹先生皱着眉,起身叹了口气走出帘帐:“小姐此番病来凶猛,心病又甚,唉!”
北寒月拢了拢眉,面上凉薄冷硬:“还请竹先生护小妹周全。”
竹先生一听当下沉声道:“小城主放心,竹某定会保小姐周全。”
正说话间,突闻扶桑丫头一身惊呼,二人忙入了帘帐查看。
只见那本来神色痴愣的丫头已被扶桑扶着坐了起来,只是坐在那榻间,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女,似跌入凡尘的谪仙一般,缱绻如海藻般的长发流泻,修长而美丽的长眸敛着丝丝笑意,苍白的笑脸美丽精致,唇畔微勾带着丝丝孱弱美感。
“大哥。”她笑。
北寒月一怔,立即便上前,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抬起温暖修长的手贴上丫头的额头,触感依旧是灼热的烫人,不自觉更蹙紧修眉。
北牧雪拉下他的手,笑道:“我没事,我想去见爷爷。”
北寒月抿了抿薄唇,看着她美丽的笑脸:“你身子还没好,过些日子……”
“大哥……”北牧雪轻轻唤了一声,眼里的光却坚定异常。
北寒月看着也不禁怔了怔,他这个妹子自小被捧在手心中长大,聪颖美丽,却绝对不是个乖巧沉静的丫头,此番这丫头只是这么看着自己,他竟然感受到了一份沉重的冷静凝重。
不由心中紧了紧,他的妹妹应该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姑娘才对。
想起爷爷的去世,加上这丫头向来身子极好如今突然病倒,心中暗自思忖。
“扶桑,伺候小姐起身,多穿些衣。我在宗祠等着你们。”看了良久,北寒月起身,深深地看了一样北牧雪,同竹先生走了出去。
扶桑应了一声便忙着找衣物。
北牧雪看着忙前忙后的丫头眼底划过丝丝怀念,忆起前世,这丫头跟着自己去了南明国,最后却死在冷修的剑下。
想到这,北牧雪心中一痛便沉重的咳嗽起来,先前她还未察觉,此番沉下心竟然发觉自己这种身子极其虚弱,记得当年爷爷过世她确实病倒过,只是当时年幼无知不知这其间蹊跷,如今的她是带着那世的记忆而来,在那世为了那个人,她巧又学了些医理,此番觉得自己这病甚是古怪。
“咳咳……扶桑,咳咳……”她咳的胸口泛疼,唤已经停下来站在旁边担忧的看着自己的扶桑。
“小姐,您歇歇,有什么话待会再跟桑奴说。”扶桑担忧的替她顺背。
咳了许久她的脸又白了几分,不过总算是能喘口气说话了:“扶桑,我每日可有喝药?”
“自然是有的,都是竹先生开的药,竹先生受了咱城主大人的恩情,待您极好呢!这药都是他亲自去城西抓得。”扶桑一脸疑惑,显然不知道她为何问这个。
北牧雪皱了皱眉,对于竹先生她是信得过的,但自己这明显内虚的厉害的身子……
莫非是自己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