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54620500000008

第8章 凶宅

假如早晨有人对斯乔帕·利霍杰耶夫说:“斯乔帕!起床,否则毙了你!”斯乔帕准会睡意矇眬地用轻得刚能听见的声音回答:“那就毙吧!怎么都行,反正我不起床。”

其实哪谈得上起床,他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他觉得只要一睁眼,马上会有一道闪电击碎他的脑袋。在这个脑袋里轰鸣着一口沉重的大钟,眼球和紧闭的眼皮之间游动着几个带红绿边的褐色斑点。更糟的是,他觉得恶心,而且,似乎这恶心的起因是一架讨厌的留声机的声音。

斯乔帕搜索枯肠,只想起一件事:好像是昨天,忘了在什么地方,他手里拿着餐巾打算吻一位太太,并且告诉她说,明天中午十二点整到她家做客。那位太太表示拒绝:“不,不,我中午不在家!”斯乔帕死乞白赖要去:“我一准来!”

那位太太是谁?现在几点?今天是几月几号——斯乔帕一概不知。最糟的是他不清楚他在哪儿。他想至少得把这最后一个问题弄清楚。于是他使劲睁开粘在一起的左眼皮。昏暗中有件东西反射出暗淡的光。斯乔帕终于认出了窗间镜,明白了此刻他在自己卧室里,仰面躺在原先珠宝商遗孀的卧榻上。这时,脑袋一阵剧痛,他急忙闭上左眼,呻吟起来。

先介绍一下:斯乔帕·利霍杰耶夫,杂耍剧院经理,早晨是在自己家里醒的;他住在花园街一幢呈“∏”字形的六层大楼里,和已故的柏辽兹合用一个单元。

应当说,这个单元,五十单元,即便不说早已恶名在外,至少也是怪名远扬。两年前,这个单元归珠宝商德富惹雷的遗孀所有。安娜·弗朗采夫娜·德富惹雷太太那时五十岁,是个受人尊敬、精明干练的女性。她把五间房中的三间租给两个房客,其中一个好像姓别洛穆特,另一个则丧失了姓氏。

正是从两年前开始,这个单元接连发生叫人无法解释的怪事:住户一个接一个失踪。

有一个假日,一位民警走进这个单元,把第二个房客(就是丧失姓氏的那个)叫到前厅,说民警分局请他去一下,在一个什么文件上签个字。那个房客告诉安娜·弗朗采夫娜多年的忠心女佣安菲莎,说如果有谁打电话找他,请她告诉对方,他过十分钟回来。随后便跟着那位戴白手套、彬彬有礼的民警走了。但他不仅十分钟后没有回来,而且永远没有回来。最令人吃惊的是那个民警显然也同他一起消失了。

虔诚,还是坦率说吧,迷信的安菲莎,直截了当地告诉伤心的安娜·弗朗采夫娜,这是妖术,她知道是谁把那个房客和民警弄走的,不过快半夜了,她不愿说。

而妖术,谁都知道,一旦闹起来,就休想制止。第二个房客失踪,记得,是在星期一,到了星期三,别洛穆特也不知所终了。不过他失踪的情况有所不同,那天早晨,轿车像往常一样来接他上班,可接走了,没送回来,连那辆轿车也没再来。

别洛穆特太太的伤心和惊骇非笔墨所能形容。但可叹的是她的伤心和惊骇未能持续多久。那天夜里,不知为什么匆匆去了一趟别墅的安娜·弗朗采夫娜,带着安菲莎回来,家里不见了公民别洛穆特太太。这还不算,别洛穆特夫妇住的两个房间竟被查封了。

有两天光景,还算太平。到第三天,一直苦于失眠的安娜·弗朗采夫娜又匆匆去了别墅……还用得着说吗,她再也没有回来!

形单影只的安菲莎尽情地大哭了一场,直到夜里一点多才躺下睡觉。她后来出了什么事,谁也不知道。听楼里其他住户说,似乎五十单元里整夜都有敲打声,似乎直到天亮,窗户里都亮着灯光。早晨得知,安菲莎也不见了!

关于失踪的人和这个该死的单元,有很长一段时间,楼里流传着各种神乎其神的说法,比如,这个瘦弱、虔诚的安菲莎,似乎在她干瘪的胸脯上挂着一个麂皮袋,里面藏着安娜·弗朗采夫娜的二十五颗大钻石;似乎安娜·弗朗采夫娜常去的那个别墅的柴棚里,珍宝无数,藏也藏不住,有钻石,还有沙皇时期的金币,如此等等。是真是假,我们一无所知,不敢妄断。

不管怎样,这个单元封了才一个星期,就有两户人家搬了进来。这就是故世的柏辽兹和太太,以及这位斯乔帕和太太。十分自然,他们一搬进这个造孽的单元,便开始了种种鬼才知道的怪事。一个月内,两家的太太都不见了。不过她们倒不是失踪。有人说,似乎在哈尔科夫[1]见过柏辽兹太太跟一个芭蕾舞导演在一起;而斯乔帕太太似乎是在博热多姆[2]被发现的,据爱嚼舌的人说,杂耍剧院经理凭借自己密密麻麻的关系网给她弄了个房间,条件是她永远不来花园街……

言归正传,斯乔帕连连呻吟。他本想叫女佣格鲁尼娅给他拿些氨基比林,但他毕竟明白这是犯傻,格鲁尼娅哪有什么氨基比林。他试着叫柏辽兹帮忙,哼哼唧唧地叫了两声:“米沙……米沙……”但您也知道,他没有听到回答。屋里没有一丝声响。

斯乔帕动了动脚趾头,明白自己是穿着袜子睡的。又用颤抖的手摸了摸大腿,想弄清楚有没有把裤子脱掉,但没弄清楚。最后发现屋里就他一个人,不会有谁帮忙,决定起床,不管这要做出多少非人的努力。

斯乔帕睁开粘在一起的眼皮,只见窗间镜里照出一个怪模怪样的家伙:头发乱七八糟地翘着,虚胖的脸上胡子拉碴,眼泡浮肿,上身穿件肮脏的硬领衬衫,结着领带,下身穿着长衬裤和短袜。

这就是他在窗间镜中看到的自己。而在镜子边上看到一个黑衣黑帽的陌生人。

斯乔帕从床上坐起来,尽量睁大充血的眼睛,瞪着陌生人。

陌生人首先打破沉默。他用带外国腔的沉重低音寒暄道:

“中午好,最最可爱的斯捷潘·波格丹诺维奇!”

冷场。随后费了极大的劲,斯乔帕挤出一句话来:

“您有什么事?”他自己都感到吃惊,压根儿不像他在说话,“您”是童高音,“有”却转为男低音,至于“什么事儿”轻得完全听不见。

陌生人友好地讪讪一笑,掏出一只盖上镶有钻石三角形的大金表。表响了十一下,他说:

“十一点了!我等您醒来等了足足一小时。是您约我十点来的,这不,我来了!”

斯乔帕在床边的椅子上摸到裤子,轻声说:

“对不起……”他穿好裤子,嘶哑地问:“请问贵姓?”

他说话困难,每说一个字都像有人用针扎他脑子,疼得死去活来。

“怎么?您连我姓什么都忘了?”陌生人微微一笑。

“请原谅……”斯乔帕嘶哑地说,感到醉后的症状又有发展:似乎床前的地板不知去向,眼看他就要,见鬼,一头栽进地狱了。

“亲爱的斯捷潘·波格丹诺维奇,”来客洞察一切地笑着说,“什么氨基比林对您都没用。试试聪明的老办法吧,以酒解酒。唯一能使您恢复活力的,就是两杯伏特加,再加味重的冷盘和热菜。”

斯乔帕一向机敏,尽管头痛欲裂,心里还是明白,既然这般模样叫人撞见了,还是承认的好。

“坦率地说,”他艰难地转动舌头,“昨晚我是稍稍……”

“别说了!”来客表示,搬起椅子坐到一旁。

斯乔帕瞪大眼睛,发现旁边小桌上摆着一个托盘,盘里有切片白面包、一罐腌制压实的黑鱼子、一碟醋渍白蘑菇,和一个不知装什么的小锅,最后,还有装在珠宝商遗孀的长颈玻璃瓶里的伏特加。斯乔帕尤为惊讶的是酒瓶外面还蒙着水汽。不过这也可以理解,酒瓶放在盆里冰镇过。总之,安排得周到讲究。

陌生人不等惊讶的斯乔帕发呆,麻利地给他斟了半杯伏特加。

“您呢?”斯乔帕尖声尖气地问。

“自然奉陪!”

斯乔帕哆嗦着把酒杯举到唇边,陌生人已经一口把酒干了。斯乔帕嚼着一片鱼子,费劲地说:

“您怎么……不用点下酒菜?”

“谢谢,我从来不用下酒菜。”陌生人说,又给双方斟了一杯。揭开小锅——原来是茄汁小泥肠。

这不,眼前那些该死的色斑消失了,舌头也不僵了,主要是斯乔帕已能想起一些事情。那都是昨天在斯霍德尼亚[3],滑稽短剧作家胡斯托夫的别墅里闹的。这个胡斯托夫用出租车把斯乔帕拉到了那儿。甚至想起是在大都会门口叫的出租车,当时还有一个演员不像演员的人……带着一只装留声机的小箱子……对,对,对,这是在别墅!还记得留声机惹得几只狗汪汪叫,可就是想不起自己要吻的太太是谁……鬼知道她是谁……好像是在电台工作,又好像不是。

这样,昨天渐渐有了眉目。但斯乔帕现在更感兴趣的是今天,尤其是这个陌生人在卧室的出现,而且还带着酒菜。这可得弄弄清楚!

“我想,您现在总该想起我姓什么了吧?”

但斯乔帕只是惭愧地笑笑,两手一摊。

“您哪!我觉得您是喝过伏特加后,又喝了波尔特温[4]!行行好,哪能这么喝!”

“我求您啦,别说出去!”斯乔帕讨好地说。

“噢,当然,当然!不过,我不能担保胡斯托夫不说。”

“您难道认识胡斯托夫?”

“昨天在您办公室里见过一面。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卑鄙小人,搬弄是非,见风使舵,拍马成性。”

“完全正确!”斯乔帕想,叹服于对胡斯托夫如此一针见血的评价。

是的,昨天正在一块块地黏合起来,可是杂耍剧场经理心里还是不踏实,因为这个昨天还有一个硕大无朋的黑洞。就是这个戴贝雷帽的陌生人,随你怎么说,斯乔帕昨天在自己办公室里根本没见过。

“魔术教授沃兰德。”来访者郑重地自我介绍,看到斯乔帕为难,便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昨天白天他从外国来到莫斯科,立即去见斯乔帕,提议在杂耍剧院做巡回演出。斯乔帕打电话请示莫斯科州文艺演出委员会,得到批准后(斯乔帕脸色煞白,不住眨巴眼睛),便同沃兰德教授签了一份演出七场的合同(斯乔帕张口结舌),约好今天上午十点沃兰德来斯乔帕家商定若干细节……这不,沃兰德来了。进来时是女佣格鲁尼娅开的门。格鲁尼娅告诉他,她刚到,是钟点工,柏辽兹不在家,如果客人想见斯捷潘·波格丹诺维奇,请直接去他卧室。斯捷潘·波格丹诺维奇睡得很熟,她不敢叫醒他。看到斯捷潘·波格丹诺维奇醉成这样,演员便差格鲁尼娅去附近的食品店买了伏特加和下酒菜,又去药房买了冰块……

“那我得把钱还您。”沮丧的斯乔帕说,一边忙找钱包。

“噢,瞧您说的!”演员大声说,连听都不想听。

这样,伏特加和下酒菜算是清楚了,但斯乔帕的脸色仍然十分难看:他根本不记得什么合同,打死他也不记得昨天见过这位沃兰德。对,胡斯托夫来过,可沃兰德没有。

“劳驾您给我看看合同?”斯乔帕小声请求。

“请,请……”

斯乔帕一看合同便呆住了。一切妥当。首先,有斯乔帕气派的亲笔签名!旁边是财务襄理里姆斯基的斜向批文,同意演员沃兰德在七场总演出费三万五千卢布项下预支一万卢布,更有甚者,还有沃兰德收到这一万卢布的签字!

“这是怎么回事?!”可怜的斯乔帕晕头转向。莫非记忆出现了不祥的黑洞?!但是既已看过合同,再有惊讶的表示就失礼了。斯乔帕请求客人允许他稍微离开一会儿,穿着袜子径直朝前厅的电话机跑去。顺便,他朝厨房方向喊了一声:

“格鲁尼娅!”

没人答应。这时他朝前厅旁柏辽兹书房的门上瞧了一眼,顿时,就像常言说的,呆若木鸡。只见书房的门把手上用细绳吊着很大的火漆封印。斯乔帕脑袋里轰的一声,仿佛有人在喊:“瞧瞧!祸不单行!”这时,斯乔帕的思绪已经沿着两条轨道迅跑,但一如灾难发生的时刻,全都朝着一个方向,而且鬼知道去往哪里。斯乔帕头脑的混乱,简直无法形容。本来已被黑色贝雷帽、冰镇伏特加和莫名其妙的合同闹得天昏地暗,这下倒好,又加上书房门上的火漆封印!要说柏辽兹闯祸,谁也不信,真的,绝对不信!然而封印,瞧,这不挂着!没错……

这时一些非常不快的想法开始在斯乔帕头脑里蠕动。不久前,真是鬼使神差,他把一篇文章塞给柏辽兹,请他在杂志上发表。那篇文章,咱们关起门来说,挺傻!既没用,稿费也不多……

一想起文章,斯乔帕又想起了四月二十四日晚上他和米哈伊尔·亚历山德罗维奇,在这儿,餐室里,共进晚餐时的那次很有问题的谈话。当然,真要说“有问题”,那次谈话还够不上(斯乔帕不会参与这样的谈话),不过,那次所谈的话题毕竟是多余的。我们有充分的自由,公民们,不谈那个话题!在查封前,那次谈话根本不值一提,可是查封后……

“唉,柏辽兹,柏辽兹!”斯乔帕头脑里像是开了锅,“真是料不到呀!”

但是没有时间苦恼,斯乔帕拨通了杂耍剧院财务襄理里姆斯基办公室的电话。斯乔帕现在的处境极其微妙:首先,外国人可能生气,斯乔帕看过合同文本后居然还要核实。其次,跟财务襄理如何措辞,十分棘手。总不能这样问他:“请问,我昨天是不是和一位魔术教授签了一份三万五千卢布的演出合同?”这么问不行!

“喂!”话筒里传来里姆斯基尖细的声音,很是刺耳。

“您好,格里戈里·达尼洛维奇!”斯乔帕尽量压低声音,“我是利霍杰耶夫。有这么件事……嗯……嗯……那个……演员沃兰德……现在在我家里……所以……我想问一下……今晚安排得怎么样了?……”

“啊,魔术师?”里姆斯基在电话里说,“海报马上贴出去。”

“噢,”斯乔帕有气无力地说,“那好,再见……”

“您这就过来?”里姆斯基问。

“过半小时吧。”斯乔帕回答,随即挂上话筒,两手捧住滚烫的脑袋,“唉,什么事儿!这记性是怎么啦,公民们?啊?”

不过在前厅逗留太久,有失礼貌。斯乔帕立即想好了对策:尽量掩饰自己这种难以置信的健忘,现在最主要的是从外国人嘴里套出话来,问问他今晚在交给斯乔帕领导的杂耍剧院里准备演出什么节目。

斯乔帕刚一转身,便在懒惰的格鲁尼娅久未擦拭的前厅穿衣镜里,清楚地看到一个怪家伙——杆子似的细高个儿,戴副夹鼻眼镜(哎呀,要是伊凡·尼古拉耶维奇在场,准会一眼认出这个家伙!),可怪家伙在镜子里一晃便不见了。斯乔帕胆战心惊地看了看前厅,又吓了一跳。镜子里走过一只硕大无朋的黑猫,一晃也不见了。

斯乔帕心跳停止,打了个趔趄。

“这怎么回事?我是不是疯了?镜子里怎么照出这些玩意儿?”他又看了看前厅,害怕地喊道:

“格鲁尼娅!怎么有只猫在这儿乱窜?哪来的?还有个什么人?!”

“请放心,斯捷潘·波格丹诺维奇,”一个声音回答,但不是格鲁尼娅的,而是卧室里客人的声音,“这猫是我的。不必紧张。格鲁尼娅走了,我叫她回沃龙涅什[5]去了。她抱怨说,您好久没让她休假了。”

这些话太突然,太荒唐,斯乔帕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心慌意乱地快步向卧室跑去,但刚到门口便愣住了,头发根根竖起,额头上沁出一层汗珠。

待在卧室里的客人已经不是一个,而是整整一伙。第二把软椅里坐着刚才在前厅一晃而过的那个家伙,现在他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两撇羽毛似的小胡子,夹鼻眼镜上一边的镜片闪闪发亮,另一边没有镜片。但卧室里还有更坏的事情,珠宝商遗孀的软凳上放肆地坐着第三个家伙——那只大得可怕的黑猫,它一只爪子举着一杯伏特加,另一只爪子拿着已经叉起一块醋渍蘑菇的叉子。

卧室里原本暗淡的光线,在斯乔帕眼里顿时变得更加昏暗。“原来人是这样疯的!”他想,伸手抓住门框。

“看来,您感到有点儿奇怪,最亲爱的斯捷潘·波格丹诺维奇?”沃兰德问牙齿打战的斯乔帕,“其实不必奇怪。他们是我的随从。”

这时黑猫喝了伏特加,斯乔帕的手也顺着门框滑了下去。

“这些随从也得有住的地方,”沃兰德继续说,“所以我们中间有人在这个单元里显得多余了。而我觉得,这个多余的——就是您!”

“就是他们,他们!”穿格子衣服的细高个儿说话像羊叫,他称斯乔帕“他们”,“近来他们太不像话。酗酒,利用职权玩女人,什么都不干,也干不了什么,因为对交给他们的工作一窍不通。只会蒙骗上级。”

“还开着公车到处跑!”黑猫嚼着醋渍蘑菇,说他坏话。

斯乔帕瘫坐在地板上,无力的手怎么也抓不住门框。这时,单元里发生了第四件,也是最后一件怪事。

从窗间镜里直接走出了一个肩膀极宽的矮个子,戴着圆顶礼帽,嘴里露出一颗长长的虎牙,使他原本异常丑陋的面孔更加丑陋。而且还一头红发。

“我不理解,”这个新来的插话说,“他怎么当了经理?”红头发难听的鼻音越来越响,“叫他当经理就跟叫我当主教一样。”

“你当不了主教,阿扎泽勒。”黑猫一边说,一边把小泥肠放到自己盘子里。

“就是,”红头发又用刺耳的鼻音说,随即朝沃兰德转过身来,恭恭敬敬地说,“阁下,请允许我把他扔出莫斯科,让他见鬼去。”

“去!”黑猫像撵猫似的喝道,全身的毛根根倒竖。

顿时卧室在斯乔帕周围转了起来,他一头撞到门框上,心想:“我要死了……”旋即失去了知觉。

但他没死。他微微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坐在什么石头的建筑物上,周围喧声隆隆。他把眼睛睁开,这才明白是海涛声,海水甚至一直涌到他脚边。简单说吧,他坐在一道防波堤的尽头,头顶上是耀眼的蓝天,背后是一座山坡上的白色城市。

斯乔帕不知所措。他两腿哆嗦着站起来,踏着防波堤向岸上走去。

防波堤上站着一个男人,正在抽烟,还不住地往海里啐唾沫。他用古怪的目光看了看斯乔帕,不再啐唾沫。

于是斯乔帕来了个匪夷所思的举动——他对陌生的吸烟人跪下,哀声求告:

“求求您告诉我,这是什么城市?”

“干吗!”冷漠的吸烟人说。

“我没醉,”斯乔帕嘶哑地回答,“我出了点事,我病了……我这是在哪儿?这是什么城市?……”

“雅尔塔……”

斯乔帕轻声叹了口气,身子倒了下去。脑袋咚的一声敲在晒热的防波堤石头上。他失去了知觉。

注释:

[1] 乌克兰城市。

[2] 莫斯科街名。

[3] 莫斯科州地名。

[4] 葡萄牙波尔图市产的一种烈性酒。

[5] 沃龙涅什州首府,距莫斯科数百公里。

同类推荐
  • 那些年,我们错过的爱情

    那些年,我们错过的爱情

    那些年,青春的我们遇到爱情,错过!但依然期待获得属于自己的爱情与婚姻。真实追忆了主人公青春恋爱成长的往事,其中有刻骨铭心的单恋之痛,也有对深入灵魂恋爱的渴望,有爱情不期而至的心动,也有未获爱神青睐的失落……有悲有喜,有灿烂有忧伤,用朴实的笔触将主人公对爱情的坚持与主张娓娓道来。本书告诉读者:在这个浮躁的时代和速食恋爱的世界,爱情机会降临时,你既要沉下心来呵护,也要当机立断抉择,否则你只能错过。
  • 苏格兰游戏

    苏格兰游戏

    即将高中毕业的高濑千帆晚上回到宿舍,却被告知室友鞆吕木惠惨遭杀害,所有疑点都指向花心的男教师惟道晋,可他却有着不在场证明……事件并未结束,女学生接二连三被袭击,被害者却在临终前说出“我不认识凶手”这样的话。一系列的事件究竟有何隐情?和苏格兰威士忌又有什么关系?假期到来,闲来无事的匠千晓陪高濑前往她的家乡,终于找到了案件的线索……
  • 逃离

    逃离

    诺贝尔文学奖2013新任得主艾丽丝·门罗代表作《逃离》节选。逃离,或许是旧的结束。或许是新的开始。或许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瞬间,就像看戏路上放松的脚步,就像午后窗边怅然的向往。卡拉,十八岁从父母家出走,如今又打算逃脱丈夫和婚姻;朱丽叶,放弃学术生涯,毅然投奔在火车上偶遇的乡间男子;佩内洛普,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某一天忽然消失得再无踪影;格雷斯,已然谈婚论嫁,却在一念之间与未婚夫的哥哥出逃了一个下午……一次次逃离的闪念,就是这样无法预知,无从招架,或许你早已被它们悄然逆转,或许你早已将它们轻轻遗忘。
  • 少年(陀思妥耶夫斯基文集2015)

    少年(陀思妥耶夫斯基文集2015)

    《少年》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晚年一部颇为重要的长篇小说。小说以一个涉世未深、深受罗特希尔德思想影响的少年阿尔卡其·多尔戈鲁基的成长经历为主线,描绘了资本主义迅速发展的19世纪70年代俄国的拜金主义对当时青年一代灵魂的腐蚀。
  • 异档案(全集)

    异档案(全集)

    如果世上没有鬼,那么我们看到的是什么?因为发生惨剧而荒废的工厂高炉里,为什么会不断地传出响声?而每一个闯入的人都会受到诅咒死于非命。为什么无人居住的旧楼上,每到半夜12点就会响起珠子落地的声音?一个在荒山殡仪馆里的聚会,将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件?一个人的心脏竟然被逼着胸膛“捏碎”了,被邀参加侦查这件科学无法解释的谋杀案,最后却发现所有的证据指向自己,到底在失忆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当一个普通人遇到这样的事,你是选择逃之夭夭,还是勇敢地去揭开真相?故事的主角简真选择了后者,因为他坚信一点,世上是没有鬼的!而且他还有好友薛柔、唐可组成的搜异三人组,没有什么问题是不可以解决的。但他没想到的是,真相远远没有那么简单,许多秘密之所以成为秘密,是因为知道秘密的人都死了,一但打开了那个神秘世界的大门,后果将不是他们可以承受之重……在命运的迷宫里苦苦探索,每走一步都是生死关头、惊心动魄,最后发现的出口却是通向无间地狱,简真会怎么做?
热门推荐
  • 守护者的尊严

    守护者的尊严

    从遥远宇宙的神秘物质进入地球的那一刻起,这个世界就变的神秘诡异了。所有的生物一夜之间宛如进化了一般,有的人类开始觉醒异能,有的动物变为会吐火的魔兽,世界从此开始乱了起来...是危机来袭还是机遇到来呢?
  • 祝由相尸

    祝由相尸

    “相尸官”,作为“人死魂归,消夙平怨”这一繁重礼节被时间简化后的衍生职业,涵盖所有仵作自身学术,却又有仵作所无法触及的高度。且由于自古封建思想严重,仵作一般由贱民或奴隶担当。而“相尸官”则是古代的高级知识分子,据说能通鬼神,类同于现在的“神职人员”,而仅此一点,仵作便不可与“相尸官”同日而语。俗语说:多行夜路,难免遇鬼。自战国“令史”开设以来每朝每代,关乎敛葬之人与死法诡异的尸首接触后不得善终的传言层出不穷,遂自宋代起这些行人里间便开始流传着这样四句话:荒草坟,无斑尸,七死如生乳化眼;悬空渡,九螺纹,四隅蛇石腹破前;阎罗笑,朱砂血,修罗沝刺魂明灭;桃癸水,葬魂棺,十三尸官亦胆寒。
  • 洋紫荆之恋

    洋紫荆之恋

    她是杨将军之女杨紫荆,他是北国二皇子北梓沛。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爱之深,狠之深。
  • 职场黄金五年,决定你的一生

    职场黄金五年,决定你的一生

    你真的没有想过让自己成为公司的精英员工?你真的没有想过另找一份更体面的工作?你真的没有想过自己当老板?你真的没有想过要活出另一番精彩人生?其实,这一切都很简单,只需要你牢牢把握住职场中的黄金五年。作者孔令付在《职场黄金五年,决定你的一生》中给读者提供了明确的职业规划和人生指导:职场黄金五年是经营人脉、培养心态、展现自我、开阔思维、升职跳槽、自主创业的关键时期,利用好这黄金五年,你才能在接下来的十年、二十年里顺势飞扬。一起来翻阅《职场黄金五年,决定你的一生》吧!
  • 愿我满庭芳

    愿我满庭芳

    时间:曲元年二一零三年竹:反正就是站在人群中,你看不到的那种。⊙?⊙!嗯!没错!华:总而言之,就是女神一个。楔:简而言之,就是社会十大新青年的范儿。玟:总而言之,就是女神一个。关于他们的故事,开始了……
  • 妃要倾国王爷宠妻无度

    妃要倾国王爷宠妻无度

    人前英姿飒爽人后依恋属性尚书府许慕楚&人前残忍无道人后宠妻无度瑞王夏瑨上元节初遇,许慕楚:“这小哥哥气度非凡,就是太凌厉了点……”随即收到瑞王眼刀一枚。
  • 剑公子

    剑公子

    [花雨授权]虽然他追着江絮跑,那也只是因为孺慕之情好不好?并不是赞成他的行为——犯“情”戒,坏修行,叛出冰狐族!人还没找到,脑子就乱七八糟,梦中人到底是谁?头痛啊!狐仙!终于想起来了,
  • 太子殿下好

    太子殿下好

    纯德皇后,司将军幼女,自幼聪慧灵动,生长于军营。后十五入东宫为太子妃,三十岁为后,次年病逝,享年三十一岁,谥号“纯德皇后”。——《史记卫朝》“我多希望从一开始就不认识你,见你一眼,误我一生。”“太子殿下呐,你从来都没有过心。”“不过是年少时初见了你,便让我从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胭脂泪

    胭脂泪

    她是冥界公主“他是人!!你是冥界公主!!你可以长生不老,但是他不能”“那就他转生一世我就找他一世。你休想阻拦我”他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我不管你是谁,冥界公主也罢。一个普通的小女孩也好,我喜欢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身份”我等你来找我”梦里笑醒来却是悲,无言以对,痴情却换来一生负累。
  • 宠妻无下限:爱上命中注定的他

    宠妻无下限:爱上命中注定的他

    十多年前的一次巧合,老天让她救了他,多年后的一天,家族出事后的她,却是由他所救。“亲爱的,你说当年若是没有我遇见救了你,那么你现在会怎么样?”“这个不就不清楚了。”“那你清楚什么?”“我只清除这些天你欠我的要偿还。”“偿还?怎么偿还。”“肉偿。”说完话的他一个翻身就将她压在了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