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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选择

而即将制造一场腥风血雨的枭雄,在西方刚刚睁开睥睨天下的睡眼。

年仅二十三岁的李明远,已经在西夏皇位上安安稳稳坐了三个年头。但此时,他坐在龙椅上,看着在众位朝臣之中,侃侃而谈的野利荣,心中一阵烦躁,恨不能拍案而起,拂袖而去。

但他却不能这样做。他深知自己虽贵为皇帝,但如果没有野利氏的支持,具有一半汉人血统的他,早就像那些争位失败的皇子一样,要么惨死刀下,要么身陷囹圄。

但野利氏并不是真心支持他。野利荣做为野利部族的头人,跟随先帝一起仿照汉字,创制了西夏文字。又参考汉朝制度礼法,仿制出一套完善有效,适合西夏朝廷的尊卑法度。

三年前,在先帝猝然驾崩,而皇后又无子的情况下,丞相野利荣力排众议,极力主张由汉国和亲公主刘皇妃所生之子——李明远登基继位。

野利荣的提议,不仅让二十年来丝毫不受重视的李明远感到震惊,更让党项八部中除了野利氏,包括皇室拓跋氏和其他六部族人感到不可思议。

依靠掌中刀,坐下马,经过几代族人四方征战,流血牺牲,才得到历史悠久、民殷国富的汉朝,和幅员辽阔、兵多将广的辽国的共同认可。

虽偏居一隅,但却三皇并立。在建国百余年后,党项贵族在精神上一直受到汉文化的侵袭冲击,在生活中更是离不开汉人制作的精美器物。但拥立具有一半汉人血统的皇子继位,大部分党项人都觉得野利荣是不是喜欢汉朝文化喜欢的痴呆了,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但根据野利荣之后的所作所为,李明远明白野利荣不仅没有半点痴傻,反而精明的可怕。在先帝突然故去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野利荣,必须找一位背后没有半点势力的皇子继位,才能继续大权独揽。

当然十多位皇子之中,并非只有李明远一人姥姥不爱,舅舅不疼。而且还有一两位皇子,与野利氏甚至有些血缘关系。但野利荣偏偏支持李明远登基,这才是他真正的高明之处。

三年前的夺嫡之争,让原本丝毫与皇位无缘的李明远,坐上了皇位。也让做了二十多年帝国丞相的野利荣看清了谁是永远支持他的死忠,谁是阳奉阴违的敌人。

在以诛杀反贼、剿灭叛乱之名,将党项八部其中三部灭掉之后,野利荣又逼着新皇帝同意生母刘皇妃为先帝殉葬,来安抚其他党项人。

自此之后,彻底无依无靠的李明远,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做了三年的傀儡。而将国家权力全部握在手中的野利荣,放眼朝野,没有一人胆敢反对他的任何决策。

于是,野利荣的本性逐渐显露出来。

在有着上千年文明传承的汉帝国面前,出身于西北蛮族的野利荣深感自己的卑微弱小。所以,他从小仰慕中原文化,刻苦学习汉人礼仪。

在他青年时期,野利荣独自一人,来到异国他乡求学。改掉从小养成的,与汉人完全不同的生活习惯,野利荣努力的融入他梦想中的国度。

当他改变母亲给他梳理的发式,换下由父亲猎来的猛兽制成的皮衣,穿上宽大的儒衫,戴上高高的纶巾,身边与他交好的同窗好友,纷纷赞叹他明理识务。

但当他兴高采烈的参加诗会,与儒家学子们填词作对,谈论古今,针砭时弊,抨击时政之时,曾经亲密无间的好友们,却会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而那些平时有些过节的同窗,更是会说些蛮荒异族,不知礼法,不懂圣言之类的话。甚至有些言语恶毒者,会骂他披发左衽,蛮夷戎狄。

当时,野利荣以为这些出言不逊之人,只是羞于承认他们做出的诗词,或者提出的某个观点,还比不上自己一个外来人。所以,对于这些小肚鸡肠之人,他也不会过多反驳,也不曾动怒生气,只是悄悄远离而已。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却深深的让野利荣感到,这个有着上千年文明的国度,对于异族他国是多么的痛恨与蔑视。

这件事便是汉夏和亲。当时,世袭滇国公慕天元,多次向皇帝上表,要求加封食邑,扩建府邸,扩编卫队,增加军饷,甚至请求朝廷允许国公府可以铸造钱币。

对于滇国公的无理要求,大汉皇帝一条也不愿答应。文武群臣更是义愤填膺,纷纷上书弹劾慕天元,轻的说慕天元是无耻小人,无功而求禄;重的说慕天元私扩军队,擅自铸币,分明是要谋反。甚至朝中多位重臣联名上书,建议皇上派兵讨伐滇国公。

皇帝不想大动干戈,轻启战端,又念在滇国公祖上是开国名将,曾立下丰功伟绩,后世子孙又世镇云南,没有什么功劳,也是有几分苦劳的,本想驳回请求,派使臣申饬一下,也就算了。但慕天元根本就没等朝廷的答复,在拜祭祖庙,祭祀天地后,直接自立为王。

这下,慕天元算是彻底捅了马蜂窝。从地方到中央,大小官员,纷纷上书,请求陛下派兵讨伐云南慕氏。在这种情况下,同样一肚子怒火的皇帝,在朝中大臣的慷慨陈词下,顺水推舟,调遣禁军五万,边军五万,再征发民夫十万,共二十万大军,由太子领军,替皇帝御驾亲征。

但在调配军队时,朝中大臣遇到了一个难题。本朝吸取前朝亡于地方武将割据的教训,大大限制了各地军队的实力,将全国大部分精锐集中于京城禁军。

而禁军,在跟随太宗皇帝御驾亲征,高粱河一战惨败于辽国,将建国时积累下的百战老兵全部葬送后,虽然再次重建,但战斗力明显下降了不止一个档次。

而云南慕家世代掌兵,慕天元又熟读兵书,手下兵强马壮,作战经验丰富,不是一般土匪流寇可比。于是,朝中大臣建议征调五万边军,共同入滇。

说到边军,除了已然作乱的慕家军之外,拥有较强战力的就是驻守在大汉和辽国边境的北军,和西夏边境的西军了。但大汉和辽国自澶渊之盟后,近百年来没有发生什么大规模的冲突,所以北军也就没打过什么大仗。估计战力还不如装备精良的京城禁军。

于是,不断与西夏有战争的西军,就成了唯一的选择。可是西军虽强,但要防备西夏,一下子抽调五万军队,如果西夏趁机入侵,恐怕西北各郡县的百姓就要遭殃了。

正在此时,西夏遣使入朝,递交国书。西夏皇帝一向仰慕中原文化,希望能够求娶大汉公主,愿两国共结秦晋之好。

而这个消息刚刚传开,云南慕家的使臣也到了东京汴梁。慕天元仍旧愿意称臣,只要大汉皇帝正式册封慕天元为王。

是放下身段,与西夏小国和亲,腾出兵力剿灭自立为王的云南慕家;还是忍气吞声,册封本朝第一个异姓王,以息兵戈?

这个横在皇帝陛下面前的问题,瞬间传遍了汴京的大街小巷。不仅朝堂之上的众位大臣争执不下,就连街头巷尾的茶馆酒肆中的文人学士也吵得面红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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