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回忆，遗失
“搜到没？” 铁匠再度抬眼看向坐于自己对面的秦观宇，语气间明显有些不耐烦。
“独步雨中……”，丝毫没有听闻朋友呼唤的后者兀自微启润软唇瓣念着手机屏幕里多次搜索出的同样结果，更有一个于雨中渐渐远去的黑衣长发女孩模糊身影浮现眼前。
淅沥小雨下，孤寂漫步的背影，落寞、诗意……
“秦观，你搜到我的手机没？”见对方默然不语，铁匠略微提高音量又叫了一次。
蓦地回过神，抬眼看向对方，他摇摇头建议：“要不，换你搜索我？”
“也好。”
几分钟后，轮到他问：“怎么样？要不等一下吧，我想去洗手间。”
“你快去吧，”向心忙吞下女友夹给自己菜肴，自告奋勇担任保管人。“我帮你看着你的宝贝手机！”
看向好友，略略思索后，正色地寻求保证：“这是你说的，有什么就唯你是问！”
“知道了！”向心一把抢过手机，挥手催促。“又说去洗手间，还不去？”
“……”，如同于闹市之中失去大人牵手的无助孩童般盯着黑色长方体被传于几个好友手中，浓眉微蹙，却仍是转身朝洗手间方向而去。
洗手间外洗手池前，孟子谣兀自转动手腕任水流冲洗自己沾满泡沫的手，眸子却是低垂细细打量下方由一整块大理石凿琢而成的洗手池，视线随心生遐想逐渐失焦：好古朴自然的洗手池，古人悠然的田园生活想来也是处处充满自然气息。怎么想，古代田园隐居的简单生活就是比现在的所谓都市生活好。即使同样有贪官污吏、贫贱富贵，但只要能携爱侣躲入那深山幽谷中过自给自足的生活，更是不妒鸳鸯不羡仙了！
双手表面不再充满泡沫的滑腻感，这时才醒起自己已经洗干净手，忙从坐于荷塘畔双脚泡着清凉湖水的幻想中抽身而出，正想对镜整理仪容，却发现自己身后早有个年轻男子等待在旁，而隔壁两个洗手池前的男女，整理发型的整理发型，补妆的补妆，丝毫没有让位的打算，于是赶忙接过一捧水冲掉阀门上的泡沫后，转身走向烘干机。
意外于眼前女孩的礼让，秦观宇赞同地点头道谢：“多谢！”
“不用。”淡淡笑着回应后，孟子谣径直走出洗手间。
借着明镜随意瞥向离去的身影，内蕴光华的幽深瞳仁中更多了几分赞许。
现在的青年人很少会礼让人，特别是抢占先机使用公共设施的，比如洗手池，不等自己精心梳妆完毕绝对不肯让位他人。
又比如某次自己代表公司去一个大型人才招聘会招聘，亲眼见到一个戴眼镜的长发女孩想从排满求职长队的通道经过，偏偏排在自己公司前长队中的一个女大学生无论对方如何客气请求，始终都冷而无声地拒绝，不愿意让位给对方通过。所以轮到那女大学生面试时，连对方简历看都不看自己就毫不犹豫地宣布不合格。受过高等教育又如何？连基本的礼让都不懂。
不过现在想起来，当时那个长发眼镜女孩和刚才的那位长相倒是很相像。想到这里，不由得自嘲一笑。人有相似罢了，秦观宇。
“人多，还是有艳遇？”看见好友终于重新落座，向心不忘挑眉带起薄唇唇角一线邪气不羁的笑，抓紧机会调侃这位朋友中外表最出色的。“上次我和你去洗手间，有个女孩赖在洗手池前花了整整五分钟来洗她那双不能再干净的手，其实视线却从来都停留在镜子里——大诗人你那挺拔伟岸的英姿上。”
“长得帅就是不同，在洗手间也能有艳遇。”铁匠也凑过来拍了拍当事人肩膀，一脸“为什么不是我！”的叹息神情。“羡慕啊！”
白了两人一眼，秦观宇也不言语，径自优雅地拿起茶杯小啜。
“果然是六根清净的得道高僧~！”向心指向自己头顶，朝铁匠眨了眨眼。“就差剃度，点上十二点香疤了！”
“好了，走吧。”起身圆场的谷寻伊将外套递给秦观宇，招呼众人后，拉着男友朝店门口走去。
眼见距离停车场越来越近，却始终不见朋友归还自己手机的秦观宇一步三回头地一一扫过众好友手上，浓眉愈拧愈紧。
谷寻伊见状，忙用手肘轻轻碰碰男友，接到眼色的向心扭头看去，忙开口宽慰：“不要紧张，会还给你的，在铁匠那里。”
“嗯？还什么？”铁匠抬眼努力调整视线焦距后莫名其妙地看向惴惴不安的秦观宇，愣了愣，将左右手拿的手机亮在对方眼前。“手机吗？我拿的不是你的啊！”
“最后不是你拿吗？！” 因两人对话而驻足转身的向心紧张地盯着两人迥异的神情，最后随脸色大变转身冲出停车场的黑色身影翩然远去。下一瞬，他打了个颤。完蛋了，要是那家伙真的找不回他那宝贝手机，我一定会被他用工作压死、骑马踹死、击剑刺死……
“我去买甜筒，往那边走。”孟子谣说着转身扫过身后旧同事们手中，寻找自己的手机。
“这么快就走了？下次也要出来和我们一起玩喔！对了，你的手机挂饰。” 归燕从口袋里摸出两样东西，在她面前晃了晃。“刚才她们逗你玩，偷偷取下来的。”
杏眸微睁，转身急步上前抢过，审视过无恙后松了口气，却又忽然醒起：“手机！那我的手机呢？”
归燕指指身后的队伍。“别急，在他们那里。”
“呃？我以为你已经拿回了？”众人面面相觑，同样的一脸茫然。
“真被你们气死了！”孟子谣贝齿咬唇，不悦地丢下话，急匆匆转身奔向聚会餐厅。
也就是说，我和对方的手机很有可能落在餐桌上，被服务员先后发现送去服务台，最后都赶回去找手机却又阴差阳错地错拿。关键是我居然没有立即检查，该死！
找到问题症结，秦观宇懊恼地咬着下唇，正欲加速驶向约定地点，放于副驾座位的手机却骤亮震动响起一曲轻快悦耳的音乐。
圆舞曲？充满想象的，仿佛于空中轻盈起舞的浪漫曲调……
紧拧的浓眉悄然舒展，紧绷唇线亦柔缓地于唇角积聚成一泓温婉的笑泉。待会和她换回手机后顺便问问这首曲子的名字。
忘情地随旋律微微晃了好一会脑袋，才醒起令自己陶醉的不是广播、MP3而是来电铃声，无情的现实旋即将浓眉打搅并扯直唇线，拿起电话，无奈地接通，低沉好听的嗓音淡漠地吐出两字：“你好。”
“喂？子谣，明天你要不要去和我们一起……”，电话那头滔滔不绝的兴奋女声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顿了顿，换了另一种语气试探询问：“……呃，请问孟子谣在吗？”
“不好意思，我和你的朋友拿错了对方的手机。”他说出令自己懊悔的事实。
“啊？……不好意思，那再见。”
摇摇头，将手机放回身旁座位，抬眼看向前方继续驱车前往约定地点，目光却不禁被前方不远处一个步过马路，坐入路旁银灰色汽车副驾座位的长发窈窕身影所吸引。
叶歆？！
当即踩上油门驶近欲看究竟，谁知银灰色轿车却快速驶入车道离去，浓眉一皱，随即挂高档提速尾随，真皮方向盘上，长指间那枚磨砂制铂金戒指出乎意料地折射着耀眼的希望光芒。从民族大道至江北大道，再由壮锦大道到机场高速，一路上拥挤车流仿佛对方保镖般始终令自己与对方保持间隔一辆车的距离，再无法接近分毫。
迥然不同的两种矛盾心情极似此时所驾驶奔驰于路上的那辆布加迪跑车，橙与黑，存在着希望的橙色，迫切、热烈地想要确认自己的猜测，想要确认自己是否还有机会挽回；彻彻底底绝望的黑色，纯粹是妄想是错觉，早已明了没有任何可能，只是自己仍一厢情愿地坚持与等待。
这条路除了通往机场就是……难道是要去乘机离开吗？
冷眉盯着夹在自己与对方之间的那辆红色出租，长指用力按停原本用以舒缓心情，此时却反而令自己愈加烦躁的巴赫专辑，拨动左转弯灯，用力踩下油门意欲超车，确认对方车牌。
哪知放在副驾的手机骤然响起，分神瞥眼看去来电显示神经却急速反应右转回原来车道，果然及时避过前方反向车道一辆超车的大货车，绕是如此却也吓出一身冷汗。“该死！！”又不能用蓝牙耳机！忿忿骂着，长指捞过手机用力按下接听键。
“喂？你好！我是和你错拿手机的人，请问你快到了吗？”听到对方终于接听手机，孟子谣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携机潜逃！不然姑奶奶肯定饶不了你！
“呃？喔！” 对了，居然都忘了要去换回我的手机！大掌拍拍额头，歉意地对电话那头答道：“不好意思，小姐，我突然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机场！”
“机场？！你不是要出差吧？！”不是要拿着我的手机出差吧？！我的手机！她瞪大树脂镜片后单眼帘的小杏眼，一时间气结得说不出话：“你，你……”。
“我不确定，再联系你好吗？不好意思，再见。”柔声且决绝地说完挂上电话，大掌掌心笼在手挡上挂高档踩油门加速。
“喂？你要是敢……喂？”将无声的电话拿离耳畔，看见屏幕显示“通话已结束”的字样，素手握紧手机，咬唇忿忿骂道：“你要是胆敢拿我的手机离开南宁，我一定打爆你的手机！！” 咬牙瞪向手中不属于自己的手机，胡乱按向键盘试图解锁。注定失败的几次尝试后，终于垂下手臂，阖眸仰头绝望地望向夜空。
笨蛋孟子谣，就算你能解开锁又如何？打给谁？你能打给谁？虽然仍很清楚地记得远的手机号码又能怎么样？已经不被允许更没有权力再拨打……
垂眼看向掌中因节电功能而缓缓黯淡下的屏幕，水雾氤氲间，双手掬至胸口，仿佛捧着记忆中那双深邃忧郁的黑眸。
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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