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回忆，相识（1）
将一个天蓝色的香熏蜡烛点燃放进戴巫师帽万圣节南瓜造型的香薰炉内，又往炉中热水里滴入几滴薄荷味的香精油，孟子谣凑近用手扇动炉上方的空气，阖眸深呼吸后走到窗边，将淡青色的窗帘拉拢于一边，远眺窗外。
灰蒙蒙的天色下，失去阳光普照的整个小区仿佛被一层黑纱所掩，原本绿意盎然的景色此时却如同一个撇脚画者笔下的水墨山水画，既不得其形，更不得其神韵。
几分钟后，回到电脑旁坐下，滴过眼药水，按动彩显电源开关继续开始码字。不知过了多久，电脑桌面右下角闪动起一个紫色狐狸少女的头像，知道是岳白按例又忙里偷闲和自己聊天，忙移动鼠标点开头像。
紫狐 11：17：02 狐狸，你早上短信给我时，我在忙。稿子被退了？
银狐 11：17：10 嗯。（一个被大木锤捶打脑袋倍受打击的表情淋漓尽致地表现着孟子谣此时的心情。）
紫狐 11：18：08 别灰心，银狐。没有哪个人可以一蹴而就的。（一个“加油”的表情紧随其后。）
银狐 11：20：20 我知道，我只是在怀疑自己努力的方向：我真的适合写小说吗？我没选择错努力的方向吗？它真的可以被我实现吗？
紫狐 11：22：26 银狐，你的小说我都看过，觉得你还有很多潜力没发掘！而且我会一直鼓励你的，相信自己！
紫狐 11：24：07 对了，下周开始我要去上课，就没有太多时间上网了。希望今年的司法考试我能过，都考了2年了。
银狐 11：26：33 嗯！你支持我写小说，我支持你考试！我们一起努力，相信总有一天我们都会成功的！
紫狐 11：27：04 我预备去吃午饭了，你也快去吧。
银狐11：28：12 好，好胃口！8。
紫狐 11：28：04 88。
对方头像黯淡为灰色后，并没有立即关闭对话框的孟子谣盯自己所发送的那句熟悉的“好胃口！”思绪翻涌。
远，以前你知道我预备吃饭时总会对我说“好胃口”，现在，你的习惯成为了我的习惯。
向后靠坐在椅子上，扭头看向窗外，小区内一片碧青渐渐于回忆里寒风中斜坡旁一排挺拔的法国梧桐相重合，一个挺拔的健壮身影迈步走于自己前方，渐行渐远……
与厨房窗口相邻处飘窗传来一阵锅碗瓢盆碰击声与偶尔烦躁的叨叨絮絮将一切幻想击碎成灰，烟消云散。
颦眉咬唇保存小说文档后随即关上电脑，拉开衣柜。
出去走走吧，省得又听见她唠叨。
丝丝银线飘落于夹着手提电脑走在小雨间的秦观宇浓密的短发上，留下星星点点思忆的痕迹。抬头看向天空中冷冷坠落于地面的雨丝，伸出大掌接去，一滴冰凉的雨水轻轻落于掌心间，转瞬便为躯体所温暖。
独步雨中……
为什么我会突然想起这四个字？
自嘲摇头，迈步继续前行间，抬眼随意望去，因视线迅速聚焦于一团淡蓝色上而黑眸微睁——前方不远处，一个打着深蓝色雨伞侧身伫立的长发女孩，不是别个，正是于自己有恩有怨，前日于此黯然神伤独自垂泪，如今犹如被自己召唤般蓦然出现的“人鱼公主”。
实在是好巧。
玫瑰色的唇瓣不觉漾开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
在等人吗？总不会是在看稀疏平常的雨天街景吧……不，或许再普通的景象，于她眼中都会充满故事，比如天际。
驻足原地静静观察她的举动许久，才猛然想起自己与客户有约，忙看向腕表，一瞥于娇小后匆匆赶向不远处的约会地点，挑选一个能看见她的临窗位置，这才点上一杯咖啡，慢品间仍是将注意力投注于那团淡蓝色上。
“秦先生，”没多久，一个微胖的矮个中年男子走到他桌旁，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落地玻璃外，调侃道：“有美女看吗？”
“贺先生。” 闻言，他忙起身扣上西服纽扣握手招呼对方，礼貌一笑，搪塞过：“哪里，只是看看雨景而已。”借着对方点饮料翻看文件的空隙迅速将视线投向远处，而后便收回心神专注洽谈。
一个多小时后，结束会谈送走对方的秦观宇，完全放松下自己，朗目中的锐利霸气迅速消失，为淡定怡然所取代，小啜咖啡间扭头望向窗外，却不禁哑然失笑：秦观宇啊秦观宇，有谁会不为等人而在雨中站一个多小时？呆子吗，你是？
于是，没有在她原本伫立之处发现熟悉的身影也在意料之中，然而转念又一想：会不会没走远，仍是在这附近？
胸间平稳的律动因突如其来的想法而骤然改变频率，放下咖啡杯凝神搜索，视线焦点果然如愿于距离原地十多米处发现那团深蓝色此时距离地面非常地近，显然是伞的主人正蹲下身体。
黑如无月之夜的眸子微微眯着，偏头揣测：地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为什么不找个地方休息？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天而降，以无尽的忧愁湿润世间万物。往来行人或匆忙或悠闲，或只身一人或三三两两，却没有人注意到烟雨中洗净铅华后都市那难得显露出的纯净素颜。打着深蓝色长柄晴雨伞的孟子谣伫足人流中，静静观察着往来行人。
小到中子质子，大至星系群星系团，于浩瀚宇宙中也不过沧海一粟；而世间芸芸众生，就算是失去自由被囚禁于动物园里被观赏的动物也免不了要做出一番讨好才能得到更多的“慷慨赏赐”，何况如蚂蚁、蜜蜂般每天为生活奔劳拼搏的寻常百姓？每个人或动物身上的故事都平凡而又神奇，孟子谣，你的这点烦恼又算什么？
平凡的我也只有能力为自己操心而已：此刻，我除了梦想，除了小说，再也没有任何值得依靠的力量了……不能放弃啊，孟子谣！不能放弃！
积着浅洼雨水的地面上，一只黄色的小鹦鹉小步跳跃，不时低头啄吸积水，渐渐跳至她穿着黑色磨砂黑色中帮短靴边。
随意垂眼看向地面，因看见同样孤寂的小生灵，眼镜后的星眸顿时弥漫氤氲雾气，润漾着怀念。
你也失去同伴了吗？
藕臂移动，令所握的伞停留在它上方。
发现自己头顶不再下雨，它歪头看向她，眨了眨小巧灵动的黑色眼瞳，抖动了一下翅膀，又低头啄吸地面积水。
不远处，一个头戴斗笠身穿破旧灰色雨衣的老妇人挑着一个扁担，于细雨中时而步履蹒跚，时而行色匆匆。扁担两端浅竹筐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满筐糖米花却毫不理会她因担忧而微皱的眉头，自顾自地于扁担头乐不可支地荡着秋千。
盯看着那些厚如电话号码本般的金黄色长方体，孟子谣吞了吞口水，咽喉干辣的感觉再清楚不过地提醒她已经上火，该吃的是凉茶或者祛火药，而不是那些充满童年回忆的糖米花。
又看了一眼老妇人破旧雨衣下被雨水打湿，几乎看不出原色的衣裤，迟疑了一会，还是招呼住对方：“阿婆，的糖米花掂卖（这糖米花多少钱）？”
“三文（三块钱）一包。要吗？又甜又脆！”听闻有人问价，老妇人停下脚步，笑容可掬地看向她笨拙地推销着。
又吞了吞口水，略做考虑后，拿出钱包掏出最大面值也是唯一的一张十元纸钞递过。“要两包。”
忙放下篮筐及扁担，干皱的手扯下挂在篮筐边一叠黄色塑料袋最上面的一个，拿起两包糖米花就要往里装。
“阿婆，我不使要袋（我不需要袋子）。”接过糖米花放进自己的黑色单肩包里，朝对方微笑致意：“好卖（生意兴隆）！”
“多谢！多谢！”老妇人笑眯眯点头道谢，递过找零后掀起衣服一角，将手里紧捏的一小叠零钱对折好放进衣服内袋，整理好衣角后重新用扁担穿上篮筐挑于肩上转身离去，却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一个衣饰光鲜的年轻男子，惊得忙弯腰点头不住道歉。
“没事。”朝慌张的老妇人摇头笑了笑，又摆手示意不买后她的糖米花后，秦观宇缓步走到自己留心已久的身影旁，清清嗓子，轻声招呼：“Hi，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无聊的搭讪男人！居然敢打扰我找灵感，写小说？！看我怎么用“以眼杀人”吓跑你！哼！
皱眉咬唇旋身横眉冷对身后无聊男人，然而出乎孟子谣意料的，闯入自己清澈黑亮瞳仁的竟是一个颀长高大俊逸卓绝的身影，线条柔和却又清晰深邃的精致五官融合着欧亚人种的所有优点：优雅、绅士、含蓄、内敛和神秘；浓黑剑眉下目如点漆，好奇而温柔地注视着自己，鼻梁高挺瘦削，润泽唇角上弯，带着友善笑意；非但不令人讨厌，竟还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悄转剪水秋瞳上下打量间，仔细回忆思量：什么“又见面了！”这家伙我认得吗？不过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但是如果同一个人我没有连续见上十五次以上，就算是超养眼级别的帅哥美女我都是不会例外地有太多印象。他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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