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绝交
夜色中,挣扎间的孟子谣忽闻挟持自己的人突然朝自己耳畔耳语了一句,呆愣间竟忘记挣扎,而后试图扭头去证实自己的听力与判断。
然而已无需回头,见她不再挣扎,对方早已松开捂着她唇的大掌,熟悉的气息清晰无比地由身后霸气袭来,疑问与其他一时间无法分辨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还待有些什么动作,却无奈仍被对方控制住,再也动弹不得。
待搜索与说话声远去,身后健壮身躯略略松开双臂,她先一步于自己的思想转身张臂拥向对方,剧烈的相互撞击令肺部空气迅速挤压而出,于那熟悉又陌生的宽厚温暖怀中贪婪呼吸暌违已久的极具安全感的气息。
短暂失神间,秦观宇同样旋即收紧有力臂膀,将两个月的思念与眷恋全部传递到怀中软软的躯体上。呼吸不再只是躯体与外界环境之间的气体交换;心跳,也不再只是无意义地生命体表现;思念的形体更瞬间变得具体真实起来。然而还未待抚慰足够,怀中娇躯突然一僵,紧接着便被用力推开。
孟子谣!你,你这个……
你怎么能和秦观在路灯下做和远同样的事情?!你到底……
撇着头,强忍住不看向面前那个自己两个月没有任何音讯的人的脸庞,忍住不去回想刚才仿佛拥有世间一切的安心满足感,许久,她才垂着眼看向他的足尖,开腔问:‘怎,怎么回事?你,你没事吧?’
细细看着双颊晕开两团蔷薇色的娇小不坦率的表现,不去勉强的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真真实实存在的身影,残留于自己身上、怀中淡淡的气息以及余温,将心中演练了一万遍的词句统统压下喉咙,应道:‘刚才那些都是董事长的人,吓到你了吗?’
摇摇头,缓缓抬眼偷瞄向健壮身影后旋即投向远处,舔着唇瓣,欲言又止。
‘我们换个地方聊。’说着,大掌拉着柔滑小手便朝湖畔而去。
‘啊?’ 有些错愕地扭头看向他,才发现他竟戴着渔夫帽,身穿一件很多口袋的马甲,俨然一副专业垂钓者的模样。耶,难道刚才在湖边预备夜钓的人是秦观他伪装的?!
走神间,却被他扶着踏上钓鱼船坐好,脱下帽子和马甲,拿出一瓶水拧开瓶盖递给自己后,划动双桨朝湖中心而去。极具节奏感的船桨拨动湖水的声音逐渐令胸间之前狂跳难抑的胸间律动渐渐平复,开始可以借着反射于波光粼粼的月光不时偷眼看向对方。
这两个月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情况什么环境下度过的?虽然看起来不会憔悴,但相信也不会太过轻松吧。有过很多次在灯前月下不同地角度去观察他的机会,但是如此大胆,还是第一次,也将会是最后一次吧。
螓首微偏,看向粼粼湖面的眼眸微微眯小,试图控制伤感的流速。
到达湖中央后,他放下船浆为自己缓缓拧开一瓶矿泉水,视线不曾远离她,于缓缓喝水间,也似在寻找话题打破双方间的不自在以及疏离感。
她蓦地仰头喝尽塑料瓶中的水,仿佛借酒壮胆般瞬间得到从沙堆里抽出脑袋的勇气和力量,抬眼注视着他,绽开唇角笑意:‘你回来就好了!向心他不会在公司和董事长间蜡烛两头烧般焦头烂额,而寻伊也不会整天愁眉苦脸地担心你了!’
借着这个自己特意所选定的,月光挥洒的最好角度和方向看清此时她极力掩饰的神情。‘你呢?’
‘我?’语气瞬间发虚,音量随即降低,不一会,又旋即如同汇报工作取得飞速进展般接道:‘我最近在找工作,所以比较忙。’
‘找工作?你不写小说了吗?’眉峰微皱地盯看着她。
‘我当然不会放弃!对了,我今天刚接到编辑通知,说我的一篇短篇小说过稿,可以在杂志上刊登了。虽然只是短篇小说,但也获得一定程度的认可了。’
‘恭喜你。’俊颜所漾起的笑意更甚于她。
默然一笑间低头吞咽口水,调整呼吸后,缓缓启唇字正腔圆地唤道:‘秦观宇。’
‘嗯?’讶异于生疏的称呼,却旋即微笑地注视眼镜片后注视自己的清澈黑眸,试图从那不露悲喜的神色中找到如此称呼自己的线索。‘为什么突然这么认真地叫我的全名?’
‘我想,我们不再适合做朋友。所以,从今往后我和你不要再见面,也不要再联系了。’决绝地说完,随即屏住呼吸,试图抑制于胸间蔓延的苦楚。
‘理由。’拧着剑眉,盯看着虽然与自己对视却明显视线失焦的她。
略略晃动脑袋,小声却坚定地否决:‘理由……理由就是我不想再看见你。’
‘儿歌……’。
‘我要上岸。’娇小半起身抓过他身旁的船桨意欲亲自划船。
‘等等!儿歌!’却被大掌轻易握住纤细手腕,止住动作。
为什么这一幕会重演?
微微眯着眼眸,借由那从手腕传至心底的温热与力度搜寻记忆中重播过多次的影象。
只不过,这一次角色调换;被拉着的人,是我。
极力控制自己眼眶中意欲奔泻的悲伤,艰难地低喃:‘放开我,放开我。’
‘子谣!’他却握住藕臂焦急而正色地再度询问:‘为什么?’
只要不眨眼,只要不眨眼就没事了……
‘孟子谣?!’
‘还是你想让我横渡半个南湖再上岸?!’螓首猛然抬起,冷静又挑衅地快速由船边扫至岸边后迎上他灼热而不解的视线。
良久,他方抿唇叹气,垂下双手,柔声道:‘好,让我送你上岸,好吗?’
不去回应,只是偏着头看向如同自己心湖般荡漾波澜,反射着月色的湖面,不敢对上划着浆,视线却停留于自己眸子上的那双黑眸。
眼见还有几乎半米的距离才到岸边,她却按耐不住,抱着怀里的包包敏捷地跳起跃上岸边,转瞬跑远了。
对不起……
来不及追出,只得独自一人呆呆地坐在船里,眼看着娇小身影迅速被夜色吞噬。
刘簪玉办公室内,大掌轻抚过那张光亮如镜的桌面后,从怀里掏出一张飞机票放在桌上,又于便条纸上写下几行字后撕下,夹于机票内里,然后移到桌面正中的显然位置。
愤然推开自己办公室那扇精雕细琢祥瑞图案的木门,赫然看到驻足于自己办公桌前徊的熟悉背影,刘簪玉柳眉倒竖,杏目圆睁朝秦昭程怒喝道:“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闻声早已转身看去的秦昭程,张口唤了声:“玉儿……”。
“究竟他们开了什么条件给你,足以让你背叛我?!”玉掌怒拍于桌,厉声质问:“今时今日,还有什么是我办不到得不到的?!”
“他们什么都没给我,如果真要说给了我,那就是赎罪的机会。”大掌拿起桌面一个相框,深情凝视着相里那个梳着麻花辫,身着纯白连衣裙的清纯少女,缓缓地道:“而我背叛的,只是现在的你。”抬眼看向眼前早蜕变为雍容华贵贵妇人的人儿,又柔声劝道:“已经够了,停止吧,玉儿。让一切恩怨停止吧。如果你仍觉得不够,那剩下的所有罪与罚、恨与怨,就让我代秦家代你背负。”
“我对秦家的恨与怨永远都泄不完,报不停!”蛾眉挑起,气势凌厉地瞪向对方。
“想想你对小宇做的。难道你不觉得小宇很像当年的你和我吗?因为明白心底所想要的,因为知道自己不想被任何人摆布自己的命运,所以追寻、争取、抗争。”
“够了!”玉臂蓦地抬起指向门口方向,决绝地下令:“出去!”
默然且留恋地凝视倩影许久,他方缓缓转身,短暂阖眸间,一字一句道:“玉儿,我对你从未变过;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语毕,以眷恋的目光将玉颜描摹于心底,方转身迈步离去。
身躯因强烈的呼吸而剧烈起伏,玉掌捋过桌上机票,忿忿撕成几片随藕臂挥动间洒落于地,纷扬悲切飘落于地的碎片间却掩不住同样支离破碎成两半的手写体单词“Frenze”。
平静普通的小区某栋八层的住宅楼下不远处树荫中,一辆炫目的兰博基尼蝙蝠LP670-4即使静静停靠路旁,却引得所有路人频频施以注目礼。车内,一个身影伏于方向盘上,侧头朝五楼的某个窗口望去,眸中隐忍着莫名的情绪。
“月光光,月白白,老鼠出来偷萝卜……”。直到充满童趣的白话童谣手机铃声响起,秦观宇这才分散注意力凝视仪表盘上方手机座上的N72,痴迷地欣赏着那俏皮中尤带性感的嗓音,直至铃声将停,长指才不舍地拿过手机按下接听键,放于耳畔。
“我说董事长,可以回来开会了吗?”电话那头的向心无奈地压下烦躁。“小人已经帮你将所有的新闻发布会、会议又延迟了一天半。”
“……我这就回去。”言毕也不等对方回话便径直挂断电话,仍是以之前的姿势又注视着五楼好一会后,方拿过一旁的墨镜戴上,发动座驾引擎调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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