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守候
朝阳广场附近某餐厅内。
松开匀称长指所捏的吸管，任其落入杯内饮料中借由浮力上升，又拈起，再度松手。停止下无意义的动作，看看手表，孟子谣抿抿唇，有些紧张地再度看向餐厅门口。当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推门走进，于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四处张望时，“向心，这里。”她抬手示意，却漏将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失望与轻松压下心头。
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笑，向心不动声色地拉开椅子坐下。“不好意思，有点塞车。等了很久了吧？”
“刚好吃午饭构思下篇小说。”
“你很努力，不过也不用赶在我们回来之前就和狼人他们开完讨论会吧？”
扯开唇角笑意作为回应，同时努力压制自己的心绪，待对方点过饮料后，她这才佯装随意地问：“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薄唇唇角噙着了然的笑意，他也配合地应道：“喔，秦观和我是今天凌晨到的。回到南宁，整个人都轻松了。”说话间，他舒展双臂伸了个懒腰，又继续道：“还是这里的生活节奏适合我，快慢适中得让你足够时间享受午茶。”
“是吗？”垂眼随口应着，将放在桌角许久的一叠文稿、画稿和移动硬盘推到对方面前。“我按你的意思修改了文稿，你们看看。如果不行就告诉我，我立即改。”
“你办事，我们绝对放心。”将视线由长指轮流点过文稿转移向她。“我明天会再出差，下次回来时要帮你带些什么礼物吗？”
“多谢，不用了。”微微扯动唇角，再度低头含着吸管注视由吸管吸入唇中的西瓜汁。
如果是秦观提出来呢？
再度扫视包裹着玲珑身材的黑色裤装西装，他忽而问：“工作怎么样？做得开心吗？”
有些错愕地抬眼看向他，而后才回道：“还好。”
“至少服装就不是你的风格，这种生活方式更不是你所追求的，我说得没错吧。”他语气笃定，不紧不慢地说。
神色黯然间，垂眼扯动唇角向上，翘起若有若无的一段弧。“只是份工作而已，更何况我始终都要自力更生养活自己，不是吗？”
“但是生活和工作都是可以选择的。”
“是的，可以选择，也同样可以经过努力后实现，所以我相信我最终能过上我所想要的生活。”目光转瞬坚定地传达出自己的信心后，抬手看向手表。“我要赶回去上班了。”
“你忙吧，我结账。”
“那多谢了，其他资料我完成后马上联系你！”
“不急。”
“这是秦观和你的梦想，我会加油尽快完成的！Bye。”朝他点头允诺，抓过位置上的包包转身小跑出餐厅，于视线所及的落地窗外汇入人流中。
“Bye。”向心轻扬剑眉，朝她的背影抬手告别，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提起他呢。看来啊……”。身体靠后，再度舒展双臂伸了个懒腰，而后托腮看着落地窗外忙碌的行人。
我还是不追随那个工作狂了。
嗯，偷得浮生半日闲，约我家伊伊出来逛逛街也不错。
上臂夹紧肩上的单肩包，孟子谣匆匆奔向公车站成功地在6路公车驶出站台前赶到，让自己身后的两三个老人上车后，才紧接着登车并朝司机道谢：“多谢。”
车上一个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小男孩滑出怀抱落地，朝唯一一个没有座位的老人蹦跳去：“婆婆坐这里。”
与车上其他乘客同样以赞许的目光看向小男孩后，孟子谣扭头看向车载电视播出的新闻时事。忽然间，突然觉得自己左侧大腿附近的裤子被人一揪。
色狼？！有胆！
微眯左眼，龇着贝齿迅速扭头正预备骂向登徒子，却发现自己左侧空无一人……不，有人，不过矮一点。垂眼看向因急刹车而改为抱向自己腿的可爱小男孩，微笑着摸向小脑袋，道：“小朋友快拉着妈妈，小心摔跤。”
“喜儿是男子汉，要站着。”孩童不服气地迈出双腿，抬头看向仍是比自己高出很多的身影。“而且帅叔叔教过喜儿怎么样站稳的。姐姐看！侧身站，开车时这样站”，小小躯体距离车行进方向的腿向外侧伸出，“停车时，这样。”这次换后面的腿向外伸出。
思绪因孩童得意的话语而陷入回忆之中。
在刷过第二次公交卡后，孟子谣回头看向身后的秦观宇，好奇地问：‘你的车呢？’
‘送去保养了。’
上下打量了一眼脑袋几乎碰到挂着吊环扶手金属杆的颀长身影，收回羡慕视线后她仍是怀疑地问：‘可是你不是还有好几辆车吗？而且你坐得惯公车吗？’
‘可是我想陪你坐公车。’唇角噙着笑略低头凑近她耳畔又轻道：‘告诉你一个小秘密，这是我第一次坐公车。’
‘啊？！’粉唇微张吐出惊异地叹词。
将她的神情纳入眸中，保持着姿势的他笑道：‘真的，即使是那时和向心在美国读书时条件艰苦，我们也是骑自行车，或者借同学的老爷车；而我，除了被他拉去登山或者露营外，其他时间几乎都是在学校实验室、宿舍、餐厅三点一线度过的。’
‘那你一定不知道如何在公车上站稳。除了车头左右晃动外，这个方法是很管用的，亲身试验。’得意地朝他扬扬柳眉。‘教你？’
俊颜微笑颌首间，笑看身旁娇小向自己示范动作：‘让身体与公车的行驶方向保持平行，行驶时，靠近车头的腿向外伸出，另一条腿则站直支撑身体；反之，停车时，靠近车头的腿则支撑身体，另一条腿向外伸出。’
‘你总结出来的？’夸赞地看着身旁，仅到自己肩膀的娇小。
她却一副怀疑的神情“嘲笑”道：‘拜托，MIT高材生，别告诉我你不懂惯性！’
‘所以伸长的腿依据惯性定律起到了缓冲的作用。’接上她的话，又饶有兴趣地问：‘你学的是理科，还是文科？’
‘理科，但是高中时数理化很少及格，成绩排名由高到低依次是化理数。’嘻嘻一笑，朝他吐吐舌头。‘幸好大学选的园林只有高数这一门，而且幸运地总是及格。哈哈！’
“姐姐，为什么你也知道这样站？”稚嫩的童音以及小手拉扯裤管的动作让孟子谣于回忆中转身，垂眼看向身旁的小小人儿，淡淡微笑却没有回答。
“喜儿，该下车了。”年轻母亲牵过小手，朝她一笑后抱起儿子朝后门而去。
“姐姐再见！”
“再见。”
立交桥反向匝道上，两辆同线路的红色公交车交错而过分别驶向各自的线路愈行愈远。
电脑前，长指按下句号移动鼠标点下“提交评论”的按钮，一篇新帖立即出现在某小说的评论区内。向后摊靠于座椅上，秦观宇双手枕头看着那篇小说不断攀升的人气值，不觉自豪地弯起唇角。
儿歌，你又进步了。
看见屏幕右下角QQ图标与一旁的手机同时闪动，一手点开图标，一手拿起手机接通向心打来的电话。“蒙面大侠，你最近不但帮她在各大网站推荐还亲自写评论，该不是预备改行教潜水吧？虽然你有国际认证的潜水教练执照。”
“她需要的不是炒作而是宣传，目前连载的故事描写细腻，但是能否由其他同样热门的小说中脱颖而出，还要靠她自己。” 醇厚嗓音转低，缓缓试探问出：“她，还好吗？”
“想知道就自己去亲眼看看。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电话那头的向心却豪不配合地拒绝回答好友的问题。
“她不会见我的。”
“可是依我观察，她还是有些期待看见你的；不然今天下午看见我，就不会有些失望，还松了一口气了。”
期待看见我吗？
润软唇瓣不经意间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云卷。
见好友默然，向心又问：“你就预备这样晾着？虽然她很宅，但不意味着没有其他人发现她的珍贵之处。”
“我还能怎么做？在她没有确定自己可以完全重新开始之前，她都不会再见我。”秦观宇转动椅子面朝向落地玻璃，看向窗外公路上留下一道道光轨迹的夜色。而我能做的，就是远远地候在她身旁，就像爸当年守着她一样。
身后，屏幕上即时聊天对话框跳出，显示着好友的新信息：
最后的封印 21：35：56 秦观，我老婆很喜欢你介绍的那个女生的小说，还介绍给她的同事看，反应都很好！
“得了得了，无趣的人！挂了。”
垂手将手机拿离耳畔，并放于桌面上，挺拔身影起身来到阳台，仰望向星空，串联着点点繁星描绘出心底身影的娇俏形象。
电脑前，正凝神修改小说的孟子谣瞥见图标闪动，认出是岳白联络自己，停下敲击键盘，点开图标。
紫狐 21：39：56银狐，看了你小说的最新留言没，你那个忠实Fans又写了一篇超长的评论顶你喔！
银狐 21：40：16 喔，没看。我在改小说。
心底、眼眸中的情绪却远没有所淡淡回复的那句话般平静。
他又留言评论了？
紫狐 21：40：59 他最近没找你？
银狐 21：41：11 没有。
紫狐 21：41：58 他简直就像看透你的小说了一样。“会是Happy ending吧？男主角还没有机会以他最喜欢的乐器——大提琴，为她演奏他最欣赏的巴赫无伴奏组曲的前奏曲。所以，会是Happy ending吧。”
紫狐 21：42：37 他不但认真看你的小说，而且真的很认真地在帮你分析小说，还这么了解你，我敢打赌他一定是你那个大诗人。
岳太白自顾自地，又追发补充一句：
紫狐 21：43：29 他很聪明嘛！作为读者留言支持，以退为进。
紫狐 21：43：33 你真的不打算见他了吗？
良久，孟子谣这才在按动键盘的同时，低喃着自己敲入对话框的回话：
银狐 21：46：56 ……下次，下次当我们再相遇的时候……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