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看到阿雅已经把物品都收拾的差不多,连忙叫快递过来把一些不那么重要的行李打包寄走。我们三人每人行李都不多,但加在一起数量仍然可观,这次与以往任何一次搬家的感觉都不同,怎么形容呢,破釜沉舟?
阿雅说你怎么不开机?刚才陈松一直打电话找你来着。
哦,忘了开了,我连忙把手机摸出,长按开机键,紧接着就有短信震动音接二连三的响起,待停下来,屏幕显示的是:“你有三十一条未读短信,请问是否现在阅读?”
我把手机随手放下,问阿雅陈松刚才打电话过来说什么?
他说他联系不上你,问我知道不知道你在哪儿,阿雅说完把手上的一件毛衣递给我,让我帮忙放到包里。
那你怎么回答他的,我问。
我当然说我不知道,说你一大早就已经出门,可能是去上班了吧。
放好衣服,她又拿出一个大大的床单让我帮好一起叠上,手机就这么这裹进某个行李箱里,找了半天未果,阿雅让我拿她的手机打试试,挨个箱子听过去,并没有震动,打的次数多了便成了关机状态。
不找了,反正到了烟台以后还要收拾行李,到时候会自动出现的。找了这么一会儿,我有点累,靠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
要说这世间确实有很多事情是冥冥中注定的,比如说我手机不见这件事,行李又不多,就那么几个箱子,翻来翻去找不到,打电话听不到声音,就是我调了震动也应该嗡几下啊,照死找不着。
要知道手机里有三十一条短信未读,如果我当时及时读的话,可能就不会离开这座我生活了五年的城市,人生也会被写成另外一种模样。可命运无常,它没有和我商量就把我这个机会给扼杀了,它趁我不注意,再一次向我展示了它的狰狞,我无力挣扎。
火车票的发车时间是清晨四点五十,我们早早的起了床,为了省钱,煮了几个鸡蛋放在包里当作早饭。
临走的时候,阿雅的妈妈突然着急的站在客厅里跳脚转圈圈,嘴里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方言,阿雅上去抱住她,一边安慰她一边跟我解释说她妈知道要回去,心里很恐惧,所以有了一些反常的举动。
那你还要回去吗?要不要再好好考虑一下?我说。
不用,阿雅回答的斩钉截铁,我要回去把属于我和我妈的一切夺回来,你应该知道,除了回去,我无路可走。
我走向前去,伸出手,与她们母女紧紧拥抱在一起,是啊,选择跟阿雅走,不也是我的最后一条退路吗?
我把钥匙放在客厅餐桌上,最后一次看了看这个住了半年多的房子,往事全部涌上心头。关上门,有泪盈睫,轻轻与过去说再见。
火车在半夜抵达烟台,我负责行李,阿雅负责扶着她妈妈,三个人随着人群出了站。午夜的北方海边城市,空气清洌带着海腥味,似乎……没有想像中那么冷。
火车站灯光昏暗,播音员不时播着列车到站的消息。我想起读书的时候坐绿皮火车回家,人太多,没有座位,只能金鸡独立的站在走廊上,列车上卖吃的推车吆喝着经过,众人恨不得摞起来挂车壁上。
车离站不久,便有人说长江大桥到了,众人纷纷转头看向窗外,我也不例外。
有时候运气好,除了黑的夜还能看见长江上夜航的点点渔火,那几点渔火散落在黑色的水面上,遥远如夜空星辰在闪耀。但更多的时候是睁大眼睛努力看去,除了印在车窗玻璃上苍白浮肿的脸庞,别的什么也看不到。
公交车要到早上五点半才有,我看了看手表,三点一刻,这意味着我们要在火车站等两个多小时,我看着老人孱弱的身体,建议打车走。
阿雅断然否决,她说火车站离她家将近三十公里,打车的钱差不多是我们仨一个星期的生活费。
无奈之下,三个人在候车室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坐下来。凌晨三点半,正是人最困的时候,很快,阿雅搂着她妈妈,我也把身体缩起来,互相依偎,深深浅浅的睡过去。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我揉了揉眼睛,发现阿雅不在位置上,心下一惊,连忙摸了摸胸前的包,硬硬的触感还在,顿时放下心来,那可是我们全部的家当。
不一会儿阿雅扶着他妈妈回来,说是上厕所顺便看看车子停在哪儿,她怕自己太久没回来,已经找不着回家的路。
去往阿雅家的公交车,其实也不能算是公交车,称之为中巴车更合适吧。上了车,看见司机把腿跷在方向盘上一脸刚睡醒的模样,收票的阿姨与他表情很像,想必是夫妻档。
坐下来买票,听他们讲俚语,很快又沉沉睡过去。
睡的正香的时候被阿雅推醒,她指了指外面的红瓦石墙说快到了。
放眼看去,马路的左边是她刚才所指的房子,而马路的右边正是那一望无际的大海。我激动的想站起来,这可是我二十四年的人生中第一次看到大海。
阿雅看出我的激动,轻轻的按了按我的手说,中午吃完饭我就带你出来看大海。
我连忙点头说好。
车行不远,阿雅便招呼司机停车。
待下车站稳,这才感觉到海边的风之大,没走几步,我便不得不抓起羽绒服的帽子把自己裹的只剩两只眼睛,阿雅与她妈妈也不例外,裹的比我还要多,拜托,你们是这里长大的 好吗?居然也这么怕冷。
还好,很快就到了目的地,阿雅说他的家被继父霸占,暂时回不去,她来之前联系了舅舅,舅舅愿意让她们暂住。
敲门,不一会儿便中到漆着暗红色油漆的铁皮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六十多岁的妇女伸出头看了看,阿雅一见,连忙满脸堆笑叫了一声舅妈,我忙也跟着叫。
那妇女点点头,脸上多了点几乎看不出来的笑意,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阿雅与姐姐啊,外面冷,快进来。”
房间里果然暖和,有暖气真好。
不一会儿,阿雅的舅舅急匆匆从外面进来,说我刚才去车站接你们,怎么没看到你们下车你们就到了?
刚才那辆车的司机比较随意,我看他不到站也可以停的,考虑到我妈的身体,便让司机到家门口停了。阿雅毕恭毕敬的答道。
“站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去准备早饭”,只听阿雅舅舅大喝了一声,本来站在我身后的舅妈立刻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迅速去准备早饭,我跟着她出去说想帮她,其实我是看出来阿雅舅舅有话跟阿雅说。
过了一会儿,带有地方特色的早饭已准备好,收拾好喊他们吃饭时候我发现阿雅与她舅舅两人都心事重重。
吃完饭,阿雅把她妈妈哄睡,因为一夜没有休息好的缘故,老人还打起了小呼噜,阿雅像照顾孩子一样给她掖了掖被角,然后拉着我的手出了院门。
大海啊好多水,骏马啊四条腿,这是我看到大海以后最想感慨的话。
阿雅坐在海边的石阶上,风吹的她身上的羽绒服猎猎作响,她说燕回,舅舅说他只能让我和妈妈住,不能一并收留你。
我正在欢呼雀跃的心瞬间蒙上一层冰,尽管来之前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是当这个事实真的摆在我面前时,我仍然觉得很难过。
燕回,你给我半年时间,我一定会把房子夺回来,到时候你住到我家去,你住楼上,我妈腿脚不好,我陪着她住在楼下,我们在院子里种几棵果树,春赏花秋赏月冬赏瑞雪夏赏风,你肯定会喜欢的对不对?
阿雅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发亮,我几乎要被她感动,想说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风浪声太大,慢慢把我们俩的声音都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