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四月,还是决定换个手机号,我的电话很少,不是长途加漫游话费的原因,主要是有时候同事需要找我,见我仍用异地号码,都会惊讶的在接通电话那一刻询问一番,有时候问着问着他们居然都能忘记找电话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号换了以后除了通知现在的公司同事,其他只告诉了阿雅与孔总。
阿雅的房子还没有要回来,她已经去找律师准备起诉,我们很少见面,每次电话也只是简单的交流目前的生活状态,她说她舅妈时时盯住她,虽然她几乎包揽了家里所有的家务,但这样仍不能讨她欢心,经常要被阴阳怪气的指桑骂槐。
寄人篱下的生活之艰辛我当然知道,可是我自顾不暇,无力助她。
和Linda在网上聊天,她说孔总在公司对财务管理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查出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问题,每天车轮战的开会。
我问齐梁现在如何,她回了四个字——举步维艰。
真是大快人心。
我把换号码的事情发短消息告诉孔总,直到半夜他才回消息来说:“收到。”想必工作是非常忙碌。一想到他,心里的感激之情便油然而生,如果没有他,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地球的那一个角落里自怨自艾呢。
朱明安邀请我去参加他们的聚会,我毫不思索的答应了,这几个月来,孤独寂寞已成为我的软肋,谁喊我出去玩我就感激谁。
周末天气晴好,阳光呼啦啦的一大把的撒下来,我们分两辆车,我和周舸小柔一辆,朱明安与董义一辆。这些都是我的新同事,小柔与我同属财务部职员,朱明安与董义在企宣部,而周舸是他们的主管。
半路上小柔要上厕所,我们就在路边停下来等她,周舸突然转过头跟我说,昨天晚上我梦见你了。
我说啊,心里一阵诧异反感,但还是不得不说:“梦见我什么了?”他呵呵的笑着说,梦见我亲你来着。
这人不会精神有问题吧,我看了看他,长的一副标准北方人的身材,理着板寸,眼睛不大,戴着一幅黑框眼镜,说话的时候嘴角带着笑,挺正常的人啊。
没办法,我只能当他开玩笑,我说你这属于调戏同事吧,放在以前,把你抓起来挂牌子游街。他又说,只要能让我的梦实现,游街我也乐意。
我正不知道如何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小柔回来了。
还好,接下来整个行程都很愉快,大家在一起唱歌烧烤讲笑话。朱明安很照顾我,不时把烤好的食物递给我,问我喜好,又问我够不够。
有人带了清酒,清洌甘甜,我第一次喝,甚觉美味,一口烤肉一口酒,很快微醺。拉着他们呵呵傻笑,朱明安说要先送我回去,周舸说活动是你组织的,你怎么能先走呢,我来把小陆送回去,一会儿再回来找你们。
朱明安左右为难,董义也有点醉,楼着周舸的肩膀说:“兄弟,要快点回来,别在路上就把咱们小陆姑娘吃干抹净了。”朱明安的脸色瞬间变的很难看,为了少生事端,我连忙说还是让朱明安送我回去吧,相比较于周舸,我还是觉得朱明安安全些。
一路上,朱明安都拉着一张脸,因为喝了酒,我整个人非常放松,不时扭头朝他笑。他说你喝傻了吧,我笑嘻嘻的说嗯。他边开车边用手摸了摸我的头说以后少喝点酒,女孩子喝醉了不,我说好。
虽然喝的有点多,但是我并没有醉,所以让他在快到家的一个站台附近把我放下来,他伸头望了望外面的小区说你家住这里?我说嗯,就这里,然后敏捷的跳下车,他在身后喊等我一下,我把车停好,喂,等我一下。
我几乎是跑着走的,很快把他的车与声音都甩的远远的。
到家,把包扔在沙发上,冲到浴室去洗澡,水流中好像听到手机在响,想着可能是朱明安他们问我有没有到家吧。
洗好澡,又给自己泡了杯茶,拿了一本书坐在阳台上慢慢的看。
四月的北方天,天空像绸缎一样蓝,风依然大,刮的路边的行道树上的新叶哗哗作响。看的正兴起,手机铃声又响,从包里摸出来看,是阿雅。
她说燕回你快到我家来快到我家来快………声音带着哽咽,似乎刚刚哭过。
来不及细问,连忙打车去她家。
到的时候她家门口仍然围着一群人,有辆警车停在不远的地方,我赶快扒开人群挤进去,里面已经被拉上了警戒线,有个女警察站在边上不让我进去,我只好大声喊阿雅的名字。
阿雅听到声音从房子里走出来,眼睛哭的像桃子一样,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走,走起路来一摇一摆。她跟警察说我是她妹妹,我这才得以进去一把扶住她。
我轻声问她怎么了,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有个警察站在门口喊郭雅郭雅。
一进门,阿雅就被警察带到边上去问话。待我看清楚屋里的情况,顿时双脚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在我的目光所及之处,有两个人浑身是血的倒在血泊里,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血迹,地板上沙发上凳子上到处都是血。
倒在地上的两个人,一个仰面躺着,一个侧身卧着,身下全是半干涸的血液,我不敢细看。但因为在一起住过几个月,所以一眼便认出来侧卧着的那个是阿雅的妈妈。
可能门窗俱是打开的状态,海边风又大,房间里的血腥气并不浓,但我仍然伏在门边上干呕了半天。阿雅听到动静走过来,两个人紧紧的拥抱,痛哭失声。
站在门口的女警察走过来说,别哭了别哭了,我们要保护调查现场,你们俩到门口待立夏 ,一会儿跟我们回所里问话。
可能已经经过了最悲伤的时间段,阿雅的情绪已开始平静,我哭的全身发抖,抽泣着不能停,最后倒成了她在安慰我。
我边哭边问她是怎么回事?
一提起来,她也开始哭,她说她现在还不清楚,早上的时候她去市里与律师见面,回来的时候听舅妈说妈妈到老房子来了,她连忙就跟了过来,结果一推门就看到这幅情形。
阿姨不是眼睛看不见吗?怎么会自己一个人到这老房子来,那个老头是你继父?我试探着问。
是的,就是我恨了一辈子的那个混蛋。虽然人已死,但阿雅说起他,仍然咬牙切齿。
等到将近半夜,警察处理好现场,我和阿雅跟着警车到了派出所。
下车我扶着阿雅跟在警察后面慢慢走,在经过派出所不大的院子时,我眼角的余光好像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待转过头去细看,白炽灯下,人头攒动,个个都顶着一张陌生的脸。
阿雅进去问话,我坐在大厅里等待,真是一个漫长而揪心的等待,我不时站起来看向里面的审讯室,不时有警察出来进去,但是阿雅却一直没出来。
无聊的掏出手机看时间,看到有个未接电话,这才想起来在接阿雅的电话之前,手机响过一次,连忙打开来看。
由于是新换的手机号,有很多人的号码我并没有存进去,所以,当那11个数字出现在我眼前时,我瞪大眼睛看了三四遍,这才确认是陈松。
他打我电话做什么?是预感到我这里今天有事发生?还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旧突然念起我的好?
想回拨过去,看了看时间,遂作罢。
他只打了一次,可能只是一时脑袋发热吧,我想。
待阿雅从审讯室出来,天已经蒙蒙亮,派出所外面一片清凉,树上有小鸟叫,路边的花朵上有露水。这本来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清晨,可是,一个叫郭雅的姑娘,以后都没有了妈妈。
警察说是两个老人发生纠纷,暂时还不知道是谁动的手,问阿雅知道不知道恩怨,阿雅说可能是因为房子。
房子本来是阿雅的生父留下来的,后来,继父住了进来,再后来,阿雅与妈妈被赶了出去。
事情总结起来言简意赅,但中间的恩怨岂是三言两语所能描述的?
与阿雅认识这么多年,她极少提起家里的事,哪怕牢狱之后把妈妈接到身边,她也没跟我解释过为什么会无家无归,而为什么她之前那么多年都不愿意回来最近又突然要回来。
我打算带阿雅先去吃点东西,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我们俩滴水未沾。
脚步刚跨出派出所的大门,就听到马路对面有人喊阿雅的名字。
定睛看去,是阿雅的舅妈,这么早,她来这里干什么?
不过看她的样子似乎特别着急,我和阿雅连忙走过去。
刚走到她面前,还没来及叫舅妈,她便一把抓住阿雅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起来。
我看阿雅一脸茫然的神色,应该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在这大街上哭哭啼啼的总归不好,我说有什么事情找个地方坐下来说吧。
幸好不远处就有家快餐店,刚坐下,舅妈又迫不及待的哭起来。
阿雅自顾不暇,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我只好出现让她别哭了,有什么事情好好说。
她舅妈这才止住泪,边抽噎边讲起来。
出了这样的事情都怪我,舅妈说完还瞄了一眼阿雅的脸色,见阿雅无动于衷,这才又继续讲下去。
昨天你不在家,你妈非得拉着我聊天,问我你爸……哦,不,赵良民的事情。你知道舅妈我这个人,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话一多就刹不住此,说着说着就不小心把你高中时被姓赵的破了身子的事情说了出来……
什么?本来软软坐着的阿雅突然怒目圆睁的站了起来,她的手指着眼前的女人,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急的整个人急急往后倒去。
我真的不知道你妈不知道这个事情啊……那个可恶的女人看到阿雅倒下去后还补上这一句,气的我大喝一声:“你TMD的还不快打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