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一切都要坦白
“夫人她、她……”老管家泪眼婆娑地凝望着席蕴,声音依然颤抖,“自将军被人刺杀之后,夫人、夫人便一病不起了,御医来看,说是、说是:药石无效,须得高兴。可这当口……夫人还怎能笑得出声呀?”
“那舅舅的尸首呢?”祁雁轩扶稳犹若风中残烛一般的席蕴,亦噙着热泪问老管家。
“在灵堂之上。”老管家指指身后不远处的大堂,“众仆都在里面哭丧,就等着少爷、小姐和世子回来操办丧事。”
猛听老管家提起席涵,祁朗轩的鼻头一酸,声音变得哽咽了,“涵、涵弟他、他回不来了,舅舅的丧事只能、只能由我和蕴儿来操办了。”
本来膝下有子,死后却无子送终,这恐怕会是镇国大将军这一生最为可悲之处吧。
几日后,举凡京城或附近县城的大小官员无一不前来将军府吊唁席腾,上至兰泽当朝国君,下至将军府的扫地丫鬟,无一不在灵堂内或外放声痛哭……
然后便是轰轰烈烈的葬礼,出殡的队伍都可自京城街头排至京城结尾了,由此可见大将军席腾在生前是何其地受人爱戴,可惜一名忠良将才就此陨落,呜呼哀哉……
出殡归来,席蕴也一病不起了,御医来诊,说需要大喜或大悲之事对病人进行刺激,跟其母一样,祁朗轩轮流守候在席蕴与自己舅母兼岳母的病榻边,且恼着,暂不提。
说说祁雁轩、霜秋霖与飞袖三人,三人忙了近十日,皆是心力交瘁,霜秋霖的交瘁那是建立在祁雁轩太过伤心的基础上,而飞袖则是良心难安的交瘁,她以往只知受人命令杀人,只知依靠杀人来赚黑心钱,却不知自己杀了某人后,某人的丈夫或妻子,儿子或女儿,兄弟或姐妹会伤心到痛不欲生的地步,她……
该是时候放下屠刀了么?
闲下来时,祁雁轩这也才有心情去收拾席腾的遗物。霜秋霖、飞袖、老管家三人则紧跟其后。
进了席腾的卧房后,祁雁轩环视一圈房内的陈设,物是人非的感觉立即涌上了心头。
“老管家,舅舅他临终……有什么遗言么?”
老管家摇摇首,指指墙壁上的一副画,“将军临终前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指了指墙壁上的那副猛虎图。”
“猛虎图?”祁雁轩慌忙把俊首偏向了那副猛虎图,但见那画上画的是一只猛虎在落叶纷飞的树林中狂啸,这样一副猛虎图,会有何寓意呢?
祁雁轩正思索着,突然,一高大俊挺的男人似风一般闯进了席腾的卧房来。
“哎,君卓哥哥,君卓哥哥,你终于来了,终于来了……”几月未见凰君卓,霜秋霖一时兴奋,竟雀跃欢呼了起来。
“滚出去。”岂料,霜秋霖才一忘形完毕,祁雁轩的喝斥声便接踵而至了。
“现在这时候竟然还敢给本王花痴,你这女人真是没救了,快滚,有多远就给本王滚多远。”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那可恶的霜秋霖就算再怎么思念她的君卓哥哥,也不能在刚办过丧事的将军府内如此放诞啊。
“我、我,雁轩,对不起,我、我……”霜秋霖意识到自己的言行过火时,想要求得祁雁轩的谅解,却是比登天还难。
“滚!”无情的话语掷地有声,令霜秋霖想在此多赖一会儿都没有勇气,因为这次的确是她的不对。
“哦……”回答的声音有几许哽咽,只一瞬,房内便不见了霜秋霖的踪影。
“雁弟,你还好吧?”凰君卓皱皱英眉,十分诧异祁雁轩竟也会冲人发脾气,在他的印象中,他那好友兼义弟——祁雁轩可是一个温柔和善、毫无脾性的奇男子啊。
沉默片刻,祁雁轩冲凰君卓懒懒地摇了摇俊首,“不好,君卓兄,你怎么现在才来?”
“哎,我本来是在前往锦玉城的途中,突然听闻了席伯伯的死讯,我这便快马加鞭地赶回来了,没想到还是没能赶上丧礼……”顿了片刻,凰君卓面含歉意地拍了拍祁雁轩的肩膀,问他,“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刺杀席伯伯、席大将军?”
祁雁轩咬咬牙,紧盯着凰君卓说道:“据老管家的说辞,刺杀者是一名穿赤衣的蒙面人……”至此,祁雁轩顿了顿,方才询问凰君卓,“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死神河组织,君卓兄你应该听说过吧。”
凰君卓点点头,“江湖上的事情,我虽然知道得很少,但还是略知一二的。
死神河那可是江湖上最强大的一个杀手组织,虽说最强大,但其组织究竟在何处还无人得知,凡要召唤死神河的杀手,必得在门前挂一只死畜,而且挂后必要点名杀一人,不然,那杀手就会以为你是在戏耍他她,进而杀了你泄愤……这些传闻究竟是真是假,我也不敢冒然考证,相信应该是真的吧……”
“嗯。”祁雁轩冲凰君卓点点头,“听说死神河中的杀手分黑、褐、白、灰、粉、赤六个等级,赤衣便是死神河的一等杀手,既要刺杀舅舅这等高手,自然得派出一等一的杀手,所以,杀死舅舅的那赤衣人百分之九十九是出自死神河的。”
而那何菊兰也百分之九十九是死神河的粉衣级杀手,因为刺杀任务失败,所以才不敢回死神河……传闻死神河的杀手出任务都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若是失败了,就会受到死神河内部的追杀。那何菊兰宁愿独自一人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也不愿连累父王,看来,她还真是一个不错的红颜知己,也无怪乎父王会那样痴恋她,只是……可怜了母后啊……
祁雁轩在心中叹着气,凰君卓的嘴里亦叹着气,“知道这又能如何呢?要知道幕后主谋才行啊。”
“哼,最好是别让我查到那主谋是谁,否则……”说话间,祁雁轩随手抄起了屋内茶几上的一瓷杯,并迅速将其捏碎,“否则,我定要他她形同此杯!”
“雁弟……”
祁雁轩与凰君卓在将军府内唉声叹气的,霜秋霖出了将军府后,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漫步时,亦是愁眉紧锁,心中有说不出来的苦涩。
她的控制能力怎么就这么差呢?明明知道那时候不该大声叫唤的,自己偏偏一兴奋起来就忘乎所以了……不过,她是真的忘了将军府现在正处于非常时刻么?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她是被悲伤压抑得心中超负,想要发泄一番罢了,正巧凰君卓回来,所以她的情绪便崩溃了……
可是,这样的情绪崩溃,祁雁轩他能理解么?他不知道她的内心其实比他的还脆弱,她若不这样保护自己,岂不是要跟席蕴一样倒下了?
垂着首,叹着气,霜秋霖漫无目的地在京城内游走着,现在的她芳心紊乱不已,只想要这样一步一步地走,一步一步地迈,至到心中的烦忧消失为止,可是,天知道她心中的忧愁会何时自动消失?
“霖儿姑娘、霖儿姑娘……”
“嗯?”谁在叫她?是在叫她么?她在京城又没有多少熟人,祁雁轩、凰君卓才不会唤她霖儿姑娘呢,飞袖就更不会了。
“霖儿姑娘、霖儿姑娘……”
嗯?怎么叫声依然不断?而且愈来愈近了,果真有人在唤她么?是谁?究竟是谁?
“霖儿姑娘、霖儿姑娘……”
究竟是谁啊?没见她真烦闷着呀?
猛地回首一看……
在小巷的入口处竟然站着米希诺和他的随从们。
哎,米希诺不是在淮云王府做客么?怎么到京城来了?难道他是跟着他们上京来的?
米希诺这月凌国的大皇子也会为兰泽的一位大将军而掉泪么?
咦……现在不是月凌国与兰泽的问题,而是……她怎么走到一无人的死巷里来了?看来她的情绪可真不是一般的低落。
“霖儿姑娘,你终于听见我的呼唤声了。”米希诺冲霜秋霖淡然一笑,正要举步上前……
“啊,小心……”岂料这时,霜秋霖的喝斥声突然响起了……
“小心后面!”
霜秋霖的话音刚落,一手握长剑的赤衣蒙面人便自米希诺等人的后面杀将出来了。
“啊,快保护少爷。”米希诺的几位护卫迅速反应,立刻为自己的主子将那赤衣拦截了。
“丁零当啷”一阵子,几位护卫皆挂了彩,霜秋霖见米希诺的人抵挡不住那赤衣的猛烈攻势,心中一急,慌忙扯开嗓子冲死巷外大声呼喊了起来。
“来人啊,来人啊,杀人啦,杀人啦……”
“住口!”那赤衣杀手武艺太过高超,竟将腿随便冲米希诺的一名护卫一扫,那名护卫手中的大刀便立刻朝霜秋霖飞过去了。
“哇!”霜秋霖一声尖叫,慌忙躲闪,却还是让那柄无情的大刀削断了她一缕青丝。
“霖儿姑娘……”米希诺见霜秋霖受到伤害,再也无法袖手旁观,立马拾起了那柄大刀,亲自与那赤衣厮杀去也。
米希诺这尊贵的皇子……竟然肯为她出手!
霜秋霖诧异地看着米希诺举刀动武的模样,心中顿时漫过一阵暖流,她在淮云王府时可是有对他出言不逊过啊,他怎么还对她这样好呢?
这令她想不承认米希诺的心胸宽广都难啊。
“咣当”一声,霜秋霖才走了一小会儿的神,米希诺手中的大刀立刻应声落地了。
“少爷!”米希诺的几名护卫正要再次对那赤衣群起而攻之,这时,前来寻找霜秋霖的飞袖及时赶来了。
飞袖来了不久,巡逻京城的一队禁卫军也杀至现场了。
又是一阵“丁零当啷、丁零当啷”,一场以多对少的厮杀,终于在祁雁轩与凰君卓二人的加入后,以赤衣自杀告终了。
“雁轩……”轻唤一声祁雁轩,霜秋霖怯生生地望向了他,想疾步奔至他的身旁,却又是举步维艰。祁雁轩果然还是无法对她不理不睬,她就知道。
“霖儿,飞袖,你们没事吧?”凰君卓左望望飞袖,右瞟瞟霜秋霖,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霖儿没事,还好大家来得及时。”霜秋霖摇摇螓首,一双水眸仍然靓着祁雁轩,她想知道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想知道他那俊美至极的脸上何时才能再展笑颜。
“米希,又是你。”祁雁轩见祸源原来是米希诺,俊脸上的神色立刻又沉下了三分,“你不好好地在淮云王府里呆着,跑来兰泽京城做什么?”
米希诺揉揉被赤衣杀手踢伤了的小腹,在自己小厮的,不,应该是在自己从月凌皇宫带出来的小太监的搀扶下,缓缓地走到了祁雁轩与凰君卓的面前来,“米希到兰泽京城来只是想知道小王爷你和霖儿姑娘现在怎样了。”
祁雁轩望望地上那倒在血泊中的赤衣杀手,神色愈加凝重了,真没想到刺杀米希的竟也是来自死神河的杀手,弄不好地上死的那位正好是杀死舅舅的那位。
是谁?究竟是谁?舅舅与这米希是八竿子都打不着,为什么会有人偏偏既要杀舅舅又要杀月凌国的一个商贩?
“说吧,你究竟是谁?”祁雁轩望向米希诺的目光不带一丝感情。
“米希已经说过,米希只是一个商人。”
“本王不信!”祁雁轩立刻回驳了过去。
凰君卓见这边的动静过大,已吸引了无数百姓围观,慌忙劝着祁雁轩,“雁轩,有什么事回将军府再问吧,要去桓亲王府也可以。”
祁雁轩皱皱秀眉,“回将军府吧,此人不祥,不能再给桓亲王府带去晦气。”
“嗯,那走吧。”
凰君卓交代了禁卫军处理赤衣杀手的尸体后,便与祁雁轩、霜秋霖、飞袖和米希诺及其随从一同回到了将军府。
“说吧,你到底是谁?你跟本王的舅舅到底有什么关系?”刚一回到将军府,祁雁轩便立马又与米希诺两相对峙了。
“米希是月凌国的商人,米希跟镇国大将军毫无瓜葛,小王爷若真不相信米希的说辞,米希也无法可说。”
“你就不怕本王派人把你遣回月凌国?”祁雁轩见米希诺不肯如实交代自己的身份,索性冲他把狠话抛出了。
“小王爷有这权利么?”
“你可以试试看。”
米希诺淡然一笑,“罢了,既然小王爷要驱米希出兰泽,那米希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米希却也不是忘恩负义、以德报怨之辈,小王爷若有什么事要找米希帮忙,尽管来月凌国找米希便是。”
“嗯,什么?不是以德报怨之辈?”凰君卓酸涩一笑,“米希公子想说的应该是以怨报德吧?”
“哦……”米希诺顿了片刻,慌忙冲凰君卓点点头,“不好意思,米希诺的汉语水平不高,把两个字眼相近的成语说反了,让君卓小王爷见笑了。”
霜秋霖忍住嘴角的笑意,安慰米希诺,“这没什么呀,霖儿也经常说错的。”
只是米希诺堂堂一皇子,在自己的属下面前犯了这错,偏偏又让凰君卓给挑出来了,这岂不是让米希诺成了自己属下眼中的笑柄?这样想来,其实凰君卓还挺腹黑的,真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啊,跟祁雁轩一样。
“慢着……”此时,祁雁轩的秀眉皱得更紧了,“反了?反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主谋是谁了!”
“啊?雁轩你知道啦?”霜秋霖立刻望了望仍一派从容的飞袖,尽管飞袖要杀的对象中无镇国大将军,但她知道要杀镇国大将军的百分之九十九是凰棘,可雁轩又是从何得知的?
“对,百分百是他!”
“是谁?雁弟你快说,别卖关子。”此时,不知答案的凰君卓比谁都激动。
“舅舅的遗画中已经将答案点明了,一头猛虎在落叶中狂啸,虎的额上有个‘王’字,空中的落叶全是反面的,意指的是反,而那些落叶全是枫叶啊,掌状的枫叶,这就是在明示‘五’字,再加上落叶的叶,连起来便是……”
“五王爷反。”凰君卓立刻将答案脱口道出了。
“对!主谋就是五王爷怡亲王!五王爷他果然想要篡位造反!”
“原来如此。”凰君卓咬咬钢牙,“因为要反,所以全心效忠皇上的镇国大将军就必须得死,五皇伯真是太过分、太猖狂了!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