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你不应该这么相信陌生人的。”
这是完颜的意识还是清醒的时候，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她只知道，这句话落下以后，她的视线就已经渐渐模糊直到眼前完全漆黑。
在黑暗中，她大约感受到了一股力量将自己托起，之后，便完全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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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完颜的神识一直处于泯灭状态，直到耳边响起一阵咳嗽声。
她试图睁开眼睛，却是徒劳。她的双目被黑纱蒙住，浑身酸软毫无力气。
“小姑娘，想必你是虚空妖族派来的吧？”是那老者的音色，但语气大相径庭，恍若中年男子，声音有些沙哑。
“你是幻鬼？”既然幻鬼是与妖结怨，那自己这一界凡人应该不值得他折磨。
“哈哈，你意识到得太迟了......咳咳......”他干咳两声。
“但是你身上没有妖的气息……”
“我早已成魔，自然脱离了妖道。”听不出心酸，反而多三分愤恨。
幻鬼的声音很近，似乎就在完颜身边，但他没有多余的动作。
“你脖子上的玄记也有些时日了，恐怕你早就是狐族的人了吧。”
“阁下，我并无恶意，也并不是狐族派来与您厮杀之人，我是来求药的。”纵使现在动弹不得，但完颜还是心存侥幸，希望这幻鬼还没有完全泯灭人性。
他咯咯一笑，蔑然的口气将完颜的话压得死死的，“求药？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还有胆子跟我谈条件？”
幻鬼揭开黑纱，烛火强烈的光线刺得完颜眼睛生疼。
“不过......你的眼睛倒是不错。”
缓了一会儿，完颜看清楚面前的幻鬼究竟是何方神圣。
约莫三四十岁的脸，气度倒是潇洒，原本应该乌黑的头发已经生出大片大片的斑白。原来先前看到的老者模样只是他易容而成的。
“你若是幻鬼......为何右臂尚且健全？”之前听到他化作老人的模样讲述的那段故事，分明说了幻鬼的右臂被妖王砍断，但如今他的手臂却完完整整。
“从我入魔道那天起，魔尊便赐予我健全的手臂，这便是我成魔的原因之一。”他讲完这段话，斜眼看着完颜。
“你是不是中过百果香毒？”幻鬼将脸贴近，用两根手指拨开完颜的眼皮，专注地研究着她的眼睛。之前在上山观察这双眼睛也只是感觉到了一点毒性，没有彻底发现这百果香毒。他没想到，梦寐以求的东西还能自己送上门来，真是老天爷眷顾。
完颜想使劲挣脱开，但无论如何也使不出力气来。
“别挣扎了，我给你点了穴，我不解开你也是动弹不得。”他松开了停在完颜脸上的手指，“回答我的话，你是不是中过百果香毒？”
“是。那又如何？”骨子里倒是硬气的。
“你可知道，这使人双目流血的毒果还有养目的功效？”幻鬼转身走到身旁的桌前，摆弄起桌上的瓶瓶罐罐，“如果中毒后能制出解药并且服用至痊愈，那双眼睛就能被炼成剧毒之物，至阴至柔。”
完颜惶恐之下，呼吸声急促了许多，“所以......你需要我的眼睛？”
“不错，我最近在炼一种解药，药效一直不够理想，我试验过许多次，发现必须加入你这一味药，才能真正制成这解药。我一直对这种毒有所期许，奈何这百果香毒只种在若谷的毒潭之中，我无法靠近。”他的手在药钵中上下捣动，“不过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阁下，您还记得多年以前对妖王之子下过的混色散之毒吗？”不管这妖人的目的是什么，先要探出他身上有没有混色散的解药。
“哦？那孩子如今还活着？”幻鬼惊喜地转过身来，“这种毒，毒性极烈，但解药只有我存着，他是如何活下来的？”
完颜思索了片刻，继续说道：“因为某些复杂的原因所以他才走到如今，但近日毒发，如果您不拿出解药的话恐怕时日不多。”
“我为何要救他？他本就该死。”一想到当初狐族施加在他身上的痛苦，他的话显得更重了些。
“那是老一辈的恩怨，于他又有何干？”
“那也是他父亲造的孽。小姑娘，父债子偿没有听过吗？”
“不，你本不是这种伤天害理之人。”
“你试图说服我？还是想唤醒我的慈爱之心？哈哈，我都已成魔，无欲无求，无亲无友，又有何事能牵制住我？”幻鬼笑得让人心寒。
完颜平静下来，咽了咽口水，“如果......如果我用眼睛跟你换呢？”
“换？哈哈......咳咳......”他的咳嗽声又厉害了些，让他不得不扶住桌案才能站稳。
咳了一会儿，他满脸通红，双目眩晕，挣扎着吐出一句话来，“你现在就在我眼前，逃......咳......逃也逃不走，我想取你的眼睛自然毫不费力......咳咳......”
“您阳寿不多了吧？”完颜的音量大了许多，“之前您说过，您还被妖王打伤，伤了肺脏。如今看您咳嗽如此痛苦，想必每晚都被这病困扰吧。”
看到幻鬼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完颜明白自己猜中了，便顺势继续说下去，“而您方才说，我的眼睛可以炼出解药，恐怕就是用来治您的咳喘之症吧。”
“呵......小丫头片子倒还聪明......咳咳......早想到你不笨，就不给你讲我的故事了……”他本是想找人倾诉才给她讲了自己的经历，没想到反被将了一军，“你知道了我的病情又怎样，你如今对我无法造成威胁。”
完颜得逞地笑了笑，“呵，阁下如果真的可以直接杀了我取眼睛，就不必和我唠叨这么久了。”
幻鬼的神色变得有些紧张，“什么意思……”
“药引的用法，必须要是活人的双目，对吧？”完颜冷冷地看着幻鬼，那双眼睛透露出淡薄透亮的光泽，“如果我现在咬舌自尽，你的药引就遥遥无期了，对吧？”
幻鬼的声音开始颤抖，“你......”
“被我说中了吧？”她冷笑道，“我的价值有多大，已经毋庸置疑了。对你来说，我活着才是最大的意义，而我的眼睛自然是你所迫切需要的东西。”
“你要怎样......咳咳......”他喘着粗气，瞋目望着完颜。
“我要混色散的解药......”完颜哽咽了一下，“还要三年光明......”
“三年？你还要我等三年？”
“是人间三年......对于你，也就是三个月罢了。”虚空一月，人间一年，这场交易对幻鬼来说不算什么。
“这三年，我有急事要做，眼睛必须在我身上。”完颜的情绪有些低靡，“三年以后，这双眼睛便是你的。”
幻鬼迟疑，“我如何能相信你？”
“如果信不过我，可以给我用毒，三年以后来找我，用解药交换我的眼睛。‘瞎’和‘死’，我会如何选择想必你也料得到。”完颜相信，他不会伤及她的性命。
他突然对眼前的女孩有了些敬意，女流之辈还能有如此胆量，确实不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