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稍微收拾了一下,便开门而出。侍立一旁的星影见我出来,赶着行礼道:“小姐,请下楼用膳。”我点点头,随着他下楼。
经过楼角便见一身青衣的薛逾背转身负手立于窗前,那与生俱来的清冷气息让楼内凝视他的人皆是一脸的迷离之态。我暗叹:又一祸国殃民的蓝颜,谁说红颜才是祸水来着,像薛逾他们这样的人一样有潜力。
许是身侧的辰影发现了我,低低向他说着什么,那一袭青衣便摇摇曳曳的转了个方向。薛逾淡然俊逸的脸上浮起一丝友好的笑容。这个笑容不同于午间若即若离的安慰,看得出是由心而出,我了然一笑:想是因着午间那一句话吧!没想到一句无心之语,倒是多了他这么一个爽心怡眼的朋友。
想到这我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向他,征求的询问:“可以叫你薛大哥吗?老是薛公子、薛公子的叫挺别扭的。”
薛逾微笑颔首:“可以。”闻言喜悦染上眉梢,尽管知道他是熵浦痕忠心的臣子,此番又对我施以压力让我进宫,可我仍然很高兴能结交到他这样的朋友。不为别的,只为他那分不卑不亢的淡然。
“薛大哥,坐啊。”我浅笑吟吟的招呼他,薛逾应允而坐。身周星、辰、孤三影成掎角之势而站,心情一松便觉着他们这样碍眼的紧了。
“你们别站那儿了,一起吃呀。”说着便欲去拉就进的星影,哪知星影早已先我一步身子一侧躲开了我伸出的手,小声回道:“属下惶恐!”我咬着下唇一脸的尴尬之色,伸出的手也僵在半空,横竖不是。心里愤愤的骂开了:要死的星影,这么拒绝人家,一点绅士风度也没有!回头一想又不觉莞尔,他肯定没见过我这样的主子吧,怕是心里紧张的要命。
银牙一咬,不管了,反正我今天就是跟你杠上了,怎么着?!思及此,我嘴角一撇,僵在半空的手继续伸近,不由分说扯着星影的衣角便不放。然后故作微恼道:“我让你坐你就坐!”不自觉中便带上了命令的强势。
星影不敢再动,却也不敢去坐。僵立之中鼻尖、额际已开始渗出细汗来。这个固执的星影,我见他没有要坐的意思,脾气也上来了。干脆就弃了衣角,直接抓住他的手,我就不信还治不了你了。星影立马身子一僵,脸上也难得的染上一抹红晕,细汗已经转为汗珠滚滚而下。星影只得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薛逾,薛逾一脸淡然的品着香茗,神情悠然就似没瞧见一般,星影一张脸霎时雪白。
我一时倒有些于心不忍了,可是箭在弦上又不得不发。双眸流转,带着威胁的视线扫向另外两个一脸木然,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身上。两人身子同时一震,面面相觑了一眼。倒是那个从一见面便一言不发的孤影开口了:“孤影领命。”我双眉一皱,这人长得不错,可是那桑音就似竹竿敲打在冰块上发出的“梆梆”声一样,听在耳中尤其刺耳。
“辰影领命。”接着辰影也奉行着“识时务为俊杰”的至理名言坐下了。我这才将视线又转回星影,意思是:他们都坐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星影头一低,不着痕迹的挣脱我的手,恭敬的说:“星影领命。”语气中却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大功告成,我眼角眉梢俱是笑意,拍拍手也怡然的坐下。
“小二上菜。”薛逾淡然的声音响起,我忍不住心里赞了一番:袖手旁观的好!
“你们不用拘谨,我只是想在失去自由前再做一回真正的自己罢了。”黯然神伤的摸样让各怀心思的四人俱是一怔,在他们的记忆中还没有哪个女人面对皇上的恩宠不是欣喜,恐怕只有我才是列外吧!
随即我又笑逐颜开起来:“今晚我们都是朋友,来,干杯。”朋友?四人又是一怔。我眉毛一挑,我说的话有这么魅力吗?一个二个反应都这么大!
“咳……”我轻咳一声,将四人拉了回来。见他们都向我望了过来,便随手执起小二斟满的酒杯向四人示意。
迟疑片刻的四人在薛逾的带领下也各执起一杯,与我碰杯一番。我心中一暖,一杯烈酒便尽数倾入了腹中。待到薛逾淡然的声音传来时早已滴酒不剩:“妹子且慢,此酒后劲大。你……”
我笑眯眯的将空酒杯翻转向他,薛逾余下的话便被尽数咽了回去,换上满脸的愕然与无奈。能在淡然的薛逾脸上见到这样的表情,还真是奇迹。我不以为然的挥摆着手:“没事,一杯而已。”想当初我与晓儿两人便将一坛子酒喝了个精光,不是也没事?
“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薛逾右手执杯,左手闲适的轻击桌面冷不防的念出这么一句诗。我面上笑容僵住,犹如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动弹不得。怔怔的望进薛逾那一双似有穿透力的湖色眸子,此刻正折射着幽迷的光芒。
“薛大哥好雅兴。”缓过神来的我牵起一抹微笑故意不解其意的赞道,却是再也不敢直视那双能看穿我心事的湖色眸子。毕竟被人看穿心事不是一件什么令人乐意的事,更何况是薛逾这样冷清中却又固执的带着对熵浦痕盲目忠心的人。或许说他忠心不太准确,因为他这样的人,除非交心,否则就算你再是权力无限,他也不屑一顾。这一点倒是有点志同道合的感觉了,不过我是打死也不会向他那样对熵浦痕有好感的。不过我很好奇,熵浦痕究竟展示了什么样的魅力让薛逾能对他忠心不二。有机会一定要探寻一番!
“是吗?”薛逾也学我来个装糊涂,就知道他不是一个好糊弄的角色!我心中大大的哀叹了一番,和他打交道,简直是要命!
“世间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心至境自至,何必徒惹烦忧。”再者伤心伤性,我何必拿他人的错误来与自己过意不去。退一万步说就算熵浦痕能逼得我入宫,也不代表我会任由他摆弄啊。我这人凡事好说,可一旦认真起来,那可是连我也不敢预料的。他熵浦痕最好别踏入我的禁区,不然我会做出什么事来,我可不敢保证。总之不会让他好过!
“好一个心至境自至。”薛逾情不自禁低声喝彩起来,不过随即又被我变化不定的表情牵引。我不知刚刚的想法,落入他眼中便成了这样:一会儿是无谓,一会儿又成不甘屈服的倔强,最后竟成了决然。薛逾眉宇紧皱,淡然的声音中第一次带上一丝担忧:“妹子,宫中不比别处,凡事隐忍。”
虽然极不赞同他那句隐忍,我还是诚恳的问道:“既是如此,还请大哥指点妹子一二。”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不求能胜,但求在那样的是非之地能寻得自己的一方净土。“心远地自偏”,今后只能以这句话来慰藉自己禁锢的心了。
薛逾摇摇头:“宫中之事不敢妄议。”薛逾淡然的脸上讳莫如深,洒脱如他也会如此禁忌吗?看来这宫中果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对于薛逾的话也失望的很。
“但是倒可为妹子举荐一个可以信赖之人。”哦?我来了兴趣,难得在宫中还能找到这样的人。不知是怎样一个人呢?
“什么人?”想到便问出,我好奇的问。
“歌妃。”薛逾又恢复了一贯的淡然,只是眸中精光却一闪而过,我只顾注意他说的话去了,并未留意。
“歌妃……”我喃喃重复着,好想见一见这个连薛逾都极力举荐的人。是足够自信不屑与人争?还是如我一样被逼无奈?
“歌妃琴棋书画无其不精,舞姿一绝。不过她也一向不与人争,可以说是皇上的红颜知己。”这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熵浦痕那家伙也有红颜知己,我忍不住嗤之以鼻。不过这个歌妃我倒是喜欢的紧,有机会一定要结交她,我喜滋滋的想着。
“那熵浦痕的大老婆呢?”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厉害的妒妇,如果是的话以后一定要离她远点,免得几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一本正经的告诫自己,却见薛逾半天没反应,我不禁有些纳闷。一抬眼就见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咦?我有说错什么吗?我歪着头想了半天,仍是一脸的莫名。
我定定的看着薛逾,希望他能为我解疑释惑,眼神无声的传递着此信息。薛逾一愣之后会意过来,淡淡道“典皇后不比别人,你一定要对她恭敬一点。”咦?这话言外之意不就是那什么典皇后是一个惹不起的主了。这也就证明我猜对了,那以后一定要对她退避三舍,我在心里面暗暗的对自己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可不想因为一个无谓的熵浦痕就将自己的小命给丢了。
“哦。”我温吞吞的答了薛逾一声,突然叫道:“你们怎么不吃呀?”星影三人正襟危坐,连眼睛也鲜少的眨那么一下。我顿时大感头疼,摊上这么一堆木头还真是无奈又无奈。
薛逾不甚了了的淡笑道:“你不要为难他们了,他们有他们的职责。”我瞥了他一眼,刚才怎么没见你答白来着,居心叵测啊。哎,淡然如薛逾也这么有心机,熵浦痕,我诅咒你永远没人真心爱你!原谅我这么“歹毒”,实是气愤不过。
“就此一次你们都不给面子吗?”今天我就是要顽石点头,于是话声中故意的带着十二分的委屈和凄凉,我就不信你们还能坐如山。
半响,三人不动声色的端着碗卖力的吃着,我喜色溢于言表。搞定这三个木头那可真是比什么都要高兴,吃起饭来也觉得特别的香甜。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这便是我现在最大的要求了,时事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