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轮西悬,遥遥的清辉半分不减的洒向人间。
寂寂夜色下的绝尘棫笼罩在一片薄如蝉翼的明亮下,更显得飘然若仙宫,淡淡的意蕴流转在空中见之欲醉。这样如诗的画境中却有一片墨黑的身影辜负如此良景,急色匆匆的躲过四周隐于黑暗之中的暗子,直奔远处一幢犹自灯火不灭的小阁楼。
待到墨黑身影方停稳脚步立于门前时,那扇门忽地大开,从里面掠出一抹白色身形。一言不发便向墨黑身影脸上招呼了过去,墨黑身影脚尖轻点掠出一丈,出声道:“受人之托,向洛公子送来一个人。”
白色身形闻言顿住,这才发现那人右手腕处果然依着一个人。那人无力的靠在墨黑身影上,显然正昏迷不醒着,可是自己却不认识。白色身形狐疑问道:“阁下何出此言?在下并不识得此人。”
墨色身影轻点着头:“在下知道。”
“那阁下不觉唐突吗?”白色身形微有怒意的责问道,这人语气平稳竟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让他如何能够平心静气的与他说话。
墨黑身影根本不将他的怒容看在眼里,冷冷说道:“紫槿小姐让我带上一句话。”白色身形即洛远尘闻言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激动地问:“她在哪?”
“不知。”墨色身影即冥杳冷硬的答道,洛远尘碰了个钉子不禁有些不自然,再次瞥见他身旁之人,连忙问道:“槿儿可是让兄台送来此人。”洛远尘现在是一肚子的疑问,可又不敢贸然询问,怕他一个不乐意便一走了之不告知他槿儿的消息。
冥杳冷哼一声,似是很不满,不过还是冷声回道:“紫姑娘让你务必保全他安然留在绝尘棫。”说着便将那人扔向他,洛远尘下意识的将他接住,实在不明白这个一身黑色的人为何火气如此大?更让他不明白的是身上之人究竟是谁?槿儿又是如何认识他的?为何又将他送至此处?槿儿又去了哪儿?太多的疑问搅得他一时发起呆来,等到他回神欲再询问送人之人一番时,却早已不见了他的身影。
洛远尘凝视天际良久,才轻叹一声将昏迷之人扶了进去。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甪里郁。洛远尘呆呆的坐在桌边,脑中思绪混乱不堪,就这么坐到天亮。
这边我无所事事的以手支额坐在桌边,也是心事重重。白天睡过了头,今晚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不知道冥杳将甪里郁送到没?希望甪里郁醒后能按我手帕中所写好好的待在绝尘棫。
凭空里一阵悠扬的箫声传来,我凝神细听,竟是苏轼的那首《水调歌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首歌我好像只有那次醉酒之后才唱过。而且这儿的人没人知道这首歌,除了送我回浮云阁的……冥杳!
我弹跳起来,踌躇再三终是拉开门出去。刚跨出一步,猛刺里自右边掠出一个身影差点将我撞翻。幸亏薛逾从后面来及时扶住了我,我顾不得自己,视线追随着那个一身紧身黑衣,脸带黑色面纱的人,是一个女人!当我看向她时,她也正好回眸一瞥,眼神中流露出依恋。
只是一瞬的滞留她就飞身而去,我怔怔的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心中没来由的觉得熟悉。她,是谁?
“妹子,你没事吧?”薛逾淡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下将我的神思拉了回来。我心不在焉的点着头,突然问道:“刚刚那人是谁?”
薛逾沉声道:“不知道。”我一惊,这人好厉害竟然不惊动星影三人,就连薛逾也没能清楚来人底细。而且听的薛逾声音似乎这事有点严重。
薛逾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解释道:“来人轻功已臻化境,若不是我睡意不足,怕是连她来过也不知道。”我大骇,幸好她没带杀意,不然恐怕自己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她来做什么?”她不可能来游耍吧。
薛逾眼神一凛,缓缓道:“盗物。”盗物?这就更奇怪了,薛逾有什么可以让她冒险来盗?我刚想再问,看见薛逾一脸不想再提及的表情便住了口。我瘪瘪嘴,不想说就算了,我还不想知道了呢。
不知什么时候箫声也停了,我有些失望的望着刚刚箫声传来的地方。
薛逾随着我的视线望过去,淡淡道:“方才那箫声来的好及时,妹子刚出来便与那黑衣人碰了个正着。”
我瞪大双眼问:“你什么意思?”难道他怀疑那箫声是故意将我引出来以助黑衣人离开的。莫非那人是浮云阁的人,会是谁呢?不会是月濯,难道是未曾露面的夙魅。可是也不对啊,我怎么会觉得那人很熟悉呢?那会是谁呢?啊,好乱啊。我气恼的揪着自己头发,心里只觉堵得慌。
“妹子,怎么了?”薛逾及时的抓住我双手,问道。我苦笑一下,缓缓摇头。冥杳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哪时的你才是真实的?今晚的箫声真是你为行动而设下的计吗?呵呵,还真是好笑。
“星影他们曾报妹子在月临镇被一黑衣黑面人所掠,不知那人是谁?”薛逾目光灼灼的盯着我,企图在我脸上读出什么来。
我讪讪一笑:“我也不知道,等我醒来的时候便在甪里郁宫里了。”第一次撒谎,我都不敢去看薛逾湖色的眸子,怕被他一眼看透。薛逾也不深究,只是缓声道:“夜深了,睡吧,明日还要进宫。”最后一句话让我脸色蓦地煞白,踉跄着回到屋里。
掩上门时,薛逾的一声轻叹也随之飘了进来。
“东西到手了?”冥杳仍是一身黑衣,负手而立,冷寂飘忽的问道。
“属下不辱使命。”身后同样黑衣之人声音恭敬,却是无比的清脆,正是方才之人。冥杳满意的“恩”了一声,不再言语。黑衣女子双手互绞,几番想出口都忍住了。
“蜮,有话就说。”叫蜮的女子暗暗吐吐舌头:阁主好厉害,不用转身都知道我在想什么。于是换上笑嘻嘻的神情,与方才简直是判若两人。冥杳似乎也不介意她的态度,并未加以阻止。
“原来姐姐是被阁主抓去了啊,阁主都不说一声,害蜮担心了好久。阁主真坏!”这蜮是谁?她口中的姐姐又是谁?看她说话语气一点也不像下属,倒像是俏皮撒娇的孩子般。蜮娇嗔着,见冥杳根本没有搭理自己,委屈得很:“阁主又不理人了,最近老是这样。”蜮很是不满的瞪着冥杳。
“你这丫头……”冥杳回神过来,一句无关痛痒的话便飘了过来。
“阁主哥哥,我们去把姐姐救出来,好不好?”蜮见冥杳终于搭理自己,不失时机的上前抱着他胳膊撒着娇道。
“胡闹。”冥杳任由她摇着自己胳膊,轻声斥道,却全没有责怪之意。蜮气呼呼的吹的脸上面巾飘起又落下,还是不解气,干脆大力的一脚踩在了冥杳脚上。冥杳下意识的痛哼出声,不解的看着孩子般尚自气咻咻的蜮。
“谁让你欺负姐姐,哼!”蜮鼓着腮帮子忿忿不平的说,后来干脆将头一昂,以示自己的强势。冥杳有些好笑的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要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这个闹脾气的小姑娘就是方才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黑衣人。
“蜮,我们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冥杳难得一次好脾气的解释着,这可实属奇迹啊。蜮虽有些不甘,却也极识大体的没再发难,只是一双墨宝石般的灵动眸子里盈盈着真切的担忧。
“蜮可是担心她在宫里会被欺负?”冥杳瞟了一眼别扭的蜮,一语中的道。蜮赶紧将头点的似小鸡啄米一样,明眸期盼的望着自己最敬佩的阁主哥哥。
“蜮可还记得你的魑姐姐?”哪料冥杳只问了一句根本无关的话,蜮顿感失望之余,还是老老实实的点着臻首。嘴里仍不免嘀嘀咕咕着:“阁主哥哥又转移话题。”听觉灵敏如冥杳自是一字不落的听到了,他也不着恼,只是静静的看着蜮。
片刻,蜮发泄完了之后,才复又问道:“魑姐姐怎么了?”虽说替姐姐很担忧,也只得先放一边。因为当初自己训练时都是比她先入阁的魑姐姐在照顾她,而且训练那儿也只有自己和魑姐姐两人,因此便紧张的问道。
“她没事。”冥杳气定神闲的答道,蜮却双眸睁大,气鼓鼓的质问道:“那阁主哥哥干嘛提魑姐姐?”蜮似乎很不能理解冥杳的欺骗行为,恼的又蹦又跳,像只发怒的猴子一样。冥杳无奈摇着头,阻止道:“蜮,不要闹。”
“阁主哥哥。”蜮委屈的叫道,也停下了动作,安静的站在那儿。
“魑现在在宫里,她会保护蜮的姐姐的。”冥杳如实说道,要是再不说的话,这个单纯的孩子铁定会难受死的。果然冥杳话音刚落,蜮便瞬间抬起头来,双眸晶亮的望着冥杳。接下来更是开心的欢声道:“太好了,魑姐姐那么厉害,肯定没人敢欺负姐姐了。”
“蜮。”冥杳头疼的看着欢喜异常的蜮,这个蜮除了执行任务时很稳重外,私下里简直就像被宠坏的小孩一样。冥杳不得不出声:“你该回家了。”
蜮一下子蔫了下来,失望的答着:“哦。”走了两步又回头期盼的问:“蜮什么时候可以再看到阁主哥哥?”
“不会很久的。”冥杳安慰着这个依赖性极重的大小孩,闻言蜮便高高兴兴的利开了。冥杳眼眸却沉了下来,要是以后她知道了真相之后还会这样粘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