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色仍未明亮,梦雁就将我自被窝中拖了出来。我嘟嘟囔囔的抱怨:“黑漆漆的究竟要干嘛?”知不知道没睡好的女人是很可怕的,我不停的打着哈欠,眼皮都不舍得抬一下。昨晚被折腾的够呛,害得我失眠,今天又这么早叫我,还要不要人活了。
“槿儿,今日你是新娘子,得早点打扮。”梦雁细声细气的抚慰,就怕一个不小心惹火上身。这样就该牺牲我的睡眠时间啊,我为什么要事事都如熵浦痕的愿?我决定忽视梦雁祈求的眼神,重新窝进被窝。
“你先出去,我睡醒了再叫你。”我将梦雁推出屋子,梦雁哀呼的声音被我“哐当”一声关在门外,才又迷迷糊糊的摸索着躺上床。
门外梦雁急急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星影,这可怎么办?槿儿……”因为昨晚都没怎么睡,困意瞬间就将我带入了梦境。
一望无际的梅树开的如火如荼,红如火焰,白似皑雪,烂漫的好像少女娇羞的俏颜,透着欲说还休的遐想。我惊喜的奔跑在这片梅海中,自娱自乐。就在我玩的带劲时,忽然自梅林间传出一时似有似无的叹息,缭绕如青烟,飘忽不定。
“是谁?”我不解的问着,梅林里层层叠叠传出来我的回音,一声接着一声,如梦魇缠身般让我窒息。我痛苦的掩紧双耳,可那回声仍然源源不绝的灌入耳中。冷汗涔涔而下,一身衣襟湿答答的黏在身上,那似有似无的叹息又清晰的传来。我仓皇抬头,梅林深处依稀可辨一个紫色的伟岸身影,手捻梅花怔怔出神。梅花瓣落了他一身,却浑然不觉,不时发出梦呓似的轻叹,撩拨的我心弦颤抖。
“冥杳……”我穿花绕树靠近,嘴里痴痴的念叨着他的名字。冥杳缓缓转身,俊颜漾着惊心动魄的笑容。我骤然止住脚步,疯狂摇着头,嘴里着魔的念叨:“不……他是熵逐非……他是冥杳……他是熵逐非……”
“紫儿,冥杳就是熵逐非,熵逐非就是冥杳,你为何不随我走呢?”熵逐非一遍一遍的用冰凉的手描摹着我的轮廓,暗紫色的眼眸泛着幽迷的紫光。我痛苦的皱紧眉头,低低的哽咽:“晚了……晚了……”我已经背负着要去守护的责任,不能半途而废的。
“这只是你的借口罢了。”眼前的熵逐非突然像换了一个人,语声凌厉阴狠,面部扭曲狰狞的质问我。我全身发冷的望着陌生的他,手足僵硬的不听使唤。熵逐非狞笑着向我靠近,全身无力的我只有惊恐的尖叫,眼看着他越走越近。
“槿儿……槿儿……”梦雁焦急的摇晃着被梦魇缠住的我,紧紧按住我乱舞的双手。我茫然的睁开眼,双眼无聚焦的看着心急不已的梦雁,似傻了一般。
“槿儿,醒醒。”梦雁轻轻拍着我汗哒哒的脸颊,唤道。我突然意识到刚才的只不过是一个梦,但是那惶然无助的感觉却是如此的清晰,就似镌刻于血脉中一样,让我后怕。我猛然翻身而起抱紧梦雁,身体犹自簌簌发抖,梦中的熵逐非真的好可怕。
“没事了……”梦雁轻轻拍着我的背,温柔的声音让我的心神一下子安定下来,“我去打水来洗个澡就好了。”说着就要推开我,我惊叫一声,再度抱紧她,喃喃道:“不要走……他好可怕。”梦雁不敢再动,只好静静的拍着我的背,拥着我。
一旁的星影闷闷的吐出一句话:“我去打水。”我这才惊觉他也在这屋里,眼看着他飞快的走了出去,心里没来由的觉得丢脸。
待星影一走,梦雁便小心翼翼的问:“你做什么噩梦了?一直说着梦话。”我一惊,我说梦话了,那梦雁他们不是听到了。
我紧张的问:“那……你听清我说了什么吗?”
“没有。”梦雁飞快的答道,快的我都来不及反应。还好,要是让他们听见了,那熵逐非可就有麻烦了。
“槿儿……”屋子里突然挤进来一大群人,把个偌大的屋子搞得挤挤攘攘的。没等我作出反应,晓儿就挤了过来,上下打量着我:“姐姐,你没事吧?”我一头雾水的看着满脸担忧之色的晓儿,愣愣回道:“没事啊。”
晓儿嘟着娇艳如玫瑰的红唇,道:“刚刚听到姐姐的尖叫声,可把晓儿吓坏了。”犹自不放心的追问,“姐姐,真的没事?”我眼眸涩涩的看着满屋子关切的人,喉咙像堵住般,哑着声道:“没事,做了一个噩梦而已。”不敢去看尘尘和甪里郁的脸,我复有将头低的死死的,咬着嘴唇,“我没事了,你们出去吧。”今日这样的场合还是不要让大家都尴尬的好。
屋子里一下安静了下来,踌躇半响,尘尘率先打破平静:“你自己保重。”声音里掺杂着几许疲惫不堪,沉重的走了出去。甪里郁一语不发的看着我,终是艰难的离开。其余人也陆续的离开,只有固执的晓儿和眼睛红红的小香还不甘心的不肯走。
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向小香招手,小香乖巧的走了过来,低垂着头,肩膀无声的耸动着。我拉着她的手,微笑道:“小香这是怎么了?”我一手抬起她的小脸,调侃着,“怎么成小花猫了。”小香小嘴一撇,就要哭出来,我眉头轻皱,认真的看着她:“小香,我知道你为我担心,可是你要相信你的槿儿姐啊,放心吧,我没事。”我拍着胸脯保证,语气笃定。
“那……”小香抽泣着开口,我打断她,嘻嘻笑道:“知道你舍不得我,可是小香也要家人的啊。”小香一下子羞红了脸,急声道:“小香要一辈子跟着槿儿姐。”我欣慰的拍着她的脑袋,嗔责道:“傻丫头,哪有你这样的。
我将小香的手放在晓儿手中,郑重的说:“晓儿,以后小香就靠你照顾了,你们都是我的妹妹,要相亲相爱知道吗?”晓儿急躁的想要辩驳,被我压了下去,“我做事有自己的原则,你们放心好了。”
晓儿黑宝石般的眼瞳一下子失去光彩,心不在焉的坐在那儿,我轻松的笑着:“好了,你们出去吧,今天姐姐可是新嫁娘,你们不祝福我吗?”说完可怜巴巴的看着她们,她们互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姐姐一定要幸福!”我含泪点头,目送她们一步三回头的离去才如释重负的松开气。一旁的梦雁莫名的幽幽叹了一声,我默然没做声,瘫软在床上。
梦雁眉尖紧蹙,斟酌半天才开口:“槿儿,时辰不早了。”一眼憋见梦雁纠结的表情,我自嘲一笑,为何你总是让身边的人为难?翻身起床,我满脸笑意溶溶的坐在铜镜前:“麻烦你了。”古代的铜镜根本就算不上镜子,模糊不堪,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照出来的?!
星影面无表情的跨进来,道:“主子,水备好了。”差点把这档子事忘了,不说还好,这一说便觉浑身汗腻腻的难受死了。我脸带笑意向星影点点头,星影不动声色的退出屋,顺手带上了门。
一个澡洗下来,浑身舒畅难言,我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一旁的梦雁焦急不堪却极力忍耐的样子让我讪讪不已。老实的坐在椅子上,梦雁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大群的人出来,使我大吃一惊:“她们打哪儿出来的?”我错愕的瞪大双眼,梦雁紧绷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扑哧笑道:“你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当然不知道她们怎么出来的啦!”
我尴尬的挠挠头,我有这么夸张吗?我怎么没觉得呢?梦雁无奈的将不在状态的我按坐在椅子上:“好了,再不弄,今天我们这些人都得受罚了。”我规规矩矩的点头,梦雁的话没有耸人听闻的成分,以熵浦痕的性子绝对做的出来。虽然很想给熵浦痕出点难题,但我并不想连累他人。
一大群人在我身上鼓捣了半天,我忍着酸痛的全身,木偶般安坐在椅子上。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众目睽睽之下睡了过去,一干宫女杏眼圆睁,不可思议的看着睡得香甜的我。一旁忙乎的梦雁察觉到气氛不对,疑惑的问:“怎么了?”
一个宫女怯怯的看着梦雁,吞吞吐吐道:“娘娘……睡着了。”梦雁无奈的扔下手中的活,赶过来轻声叫道:“槿儿……槿儿……”我不耐的挥着手,口中嘟嘟囔囔着:“别吵,好累……你们能不能快点……”呓语渐不可闻,梦雁只好放弃,吩咐她们继续。
等到宫女们一切妥当的时候,照她们的说法就是我奇迹般的醒了过来,迷瞪着双眼含糊问道:“好了吗?”梦雁接过身旁宫女捧着的凤冠霞披一一为我穿戴,口不停语的说:“好了,你睡醒了?”说着若无其事的瞟了我一眼,我心虚的干笑着,没有回答。
梦雁最后将凤冠戴在我头上,毫无心理准备的我立马被压得一矮,梦雁眼疾手快的将我扶住:“怎么?”我气愤的去摘凤冠,骂骂咧咧道:“靠,怎么这么重!熵浦痕想压死我啊……”话犹未完,梦雁一把捂住我的嘴:“大婚之日,不可说那些不吉利的字眼。”
“唔唔……”我用力掰开她的手,白眼一翻,“迷信!”梦雁的脸一瞬间苍白,神色惶恐不安。我心中不忍,投降道:“好,不说。可是……这个东西可不可以不戴啊?”我手指向头上那个笨重的凤冠,真不知道这么重的东西,那些女人还争着抢着的戴,一群傻子!
梦雁赶紧摇手一口否定:“不行。”开什么玩笑,这可是皇上特意为你准备的,岂能不戴,到时皇上发起火来,我的小命可不保了。梦雁一脸没得商量的表情让我瞬间垮掉,不行就不行,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愤愤不平的嘀咕着。
梦雁一笑带过,道:“时辰快到了,皇上应该快到了,来把盖头盖上。”我却呆若木鸡了,呐呐的问:“皇上?”
“恩,皇上要亲自来迎亲。”梦雁低着头,这个决定不知道招致多少人的反对,特别是皇后的父亲典丞相,当场气的吹胡子瞪眼的,大呼皇上违背祖宗之法。皇上顶着众压毫无回旋的拂袖而去,才作罢。
我弹跳而起,气的哇哇大叫:“没眼力见的熵浦痕,他这是要把我推到风口浪尖吗?那他的大老婆不是要把我恨死了。”这样要我在皇宫里怎么过的风平浪静?我气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那些宫女俱都面面相觑,瑟瑟发抖的小心打量着怒气冲天的我,一时不知所措。
“主子……”星影一脚刚跨进,眼前的情形让他戛然而止,不解的看着无计可施的梦雁。
“什么事?”我语气蛮横的问道。
星影倒是平静的很,躬身道:“迎亲队伍来了。”我烦躁不堪的跺脚,气咻咻道:“不去,不去……”熵浦痕为什么要这么声势浩大?我答应他回绝尘棫,已经是最大极限了,他竟然得寸进尺起来,可恶,可恨!
“不去哪儿?青儿。”熵浦痕懒散的声音骤然响起,一大干宫女跪了一地,齐呼万岁。熵浦痕虚手一抬,脸上的邪魅笑容在一袭红衣映衬下,越发肆意张扬。我张口便质问:“你究竟是想干什么?”我扯着身上大红的喜服,语气咄咄逼人。
熵浦痕委屈的回答:“娶青儿啊。”我一时语塞,满面涨红的瞪着他,熵浦痕咧嘴一笑,“青儿不走?”我将头一偏,态度鲜明。熵浦痕忽地笑开,戏谑道:“那夫君只好抱着青儿走了。”熵浦痕作势便要来抱我,我吓得惊呼一声,落荒而逃,身后传来熵浦痕肆意夸张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