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晓儿依依不舍的拉着我的手,泪眼朦胧着轻泣,我不忍的别过头去,极力忍住涌动的泪意。熵浦痕睁着一双笑意盈盈的邪魅眼眸,神采乍现不轻不缓的说:“洛浅晓似乎很舍不得青儿?!”微眯的眼里透出狐狸般的精光,带着不寻常的犀利之色。
我心中一凛,将晓儿推到尘尘身旁,泪光闪闪却得体的微笑:“再见。”我心中默念:再见了,我爱的和我爱的你们。郑重的向他们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转身,不作停留的向前。
“等等……”熵浦痕懒懒的出声,我僵住身体,他、又、要、耍、什、么、花、样!我恨的牙痒痒,咬牙切齿的转身,面上堆起无害的笑容:“怎么?”
熵浦痕笑得灿烂无比,满脸柔情蜜意的口出惊人:“我大熵国习俗,新郎必须将新娘背上花轿。”我狐疑的看着他,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习俗?我横眼一扫,众人皆一脸的迷茫之色,一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傻样。
我冷哼一声:“皇上金口玉言也会撒谎!”他的脸皮可不是一般的厚,比长城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亏他还那么理直气壮。
“朕金口玉言,朕说它是习俗,它以后便是习俗。”熵浦痕白玉般的脸被逼人的霸气笼罩,众人一时鸦雀无声,无人敢驳斥他的话,这就是帝王的姿态,你永远只有服从!我一阵气结,闷声不吭的将头扭向别处。突然,身体一轻,在我的惊呼声中被熵浦痕拦腰抱起。熵浦痕在众目睽睽之下笑意不绝的抱着我大踏步向花轿走去,我不满的挣扎,招来他戏谑的调侃:“他们都看着呢。”
动作一滞,余光所及之处尽是灼热的目光,形形色色,我一时气闷说不出话来。好你个熵浦痕,今日可是做足了排场,我将脸埋在他怀里冷笑着。
“青儿今日好美。”熵浦痕将我放下顺势在我额头上印下一吻,满足的笑道。我脸带笑意,毫不犹豫的一脚踹将过去咬着牙道:“死狐狸。”敢偷袭我?我让你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看你还嚣张。熵浦痕闷哼一声,俊脸纠结,却要强装笑颜,别提有多滑稽。我掩嘴偷笑,随即一本正经的讶然道:“皇上怎么了?”
熵浦痕苦笑一声:“青儿是个小气鬼。”我朝他扮个鬼脸,吐着舌头道:“怎样?所以你最好不要得罪我。”我不客气的将他推出去,轿帘一放威胁他:“再不走我就不嫁了。”耳听得熵浦痕慌张的离开,随后乐声响起,花轿被抬起,长龙似的队伍喧闹着前进。
我一下子如泄气的皮球蔫蔫的靠在轿内,思绪随着轻晃的轿身渐飘渐远。韶华易逝,时光荏苒,眨眼间便已物是人非,白云转眼变苍狗。这样一个喧闹的喜庆日子,我肆意的放纵着我的悲伤,那些热闹与我无关,我只不过是一个被命运选中的捉弄对象。
“嘭”一声脆响,花轿骤然落下,轿身兀自轻颤。偌多的声音不知何时戛然而止,死一般的寂静蔓延在四周,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杀气,让我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战。我紧张的绞着衣角,额头已被细密的汗珠布满,颤抖着掀起轿帘。前方不远处的熵浦痕骑在马上,挺拔的身姿一动不动,看不清他的表情。正前方十几个黑衣人持剑而立,为首之人赫然一具黑色面具,我惊的手一抖,复杂万分的看着他。
熵浦痕沉声喝道:“来者何人?”隐忍的怒气就连我离这么远也能感觉的到,我不禁为冥杳捏了一把冷汗,担忧之色油然而生。回答熵浦痕的是一个柔弱的女声,婉转似鸟啼:“你不必知道。”月姐姐,我又是一惊,月濯不屑一顾的语气使熵浦痕顿时怒火中烧,双拳紧握,双方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冥杳两手缓放于胸前,一只紫色玉箫赫然在手。空濛零落的箫声荡开一层绮丽的涟漪,直入耳蜗,声声迷离。箫声起,黑衣人动,一致的速度如离弦的箭直射过来。四周衣袂连连,八个身灰衣的人迎面对上黑衣人,熵浦痕的暗影出动了。熵浦痕看也没看一眼打斗的激烈的那些人,一双眼睛瞬也不瞬的紧盯着似沉醉于曲中的黑衣冥杳。
冥杳全身贯注的吹奏着玉箫,根本不将身边的厮杀放在眼里,幽深如湖的眼眸穿过千山万水,落在那一方花轿上。我紧紧地抓住轿帘,刹那间,雨雾缭绕氲湿眼眸。又是那首苏轼的《水调歌头》,本就悲伤的调子被他熏染的更加让人欲罢不能。我矛盾的掩紧双耳,眸中尽是痛苦之色,为何要在错的时间纠缠不休?难道真要将我弄的伤痕累累才肯罢休吗?
“熵浦痕……”我挣扎着叫出声,一眨眼的功夫熵浦痕已近在眼前,急急开口:“怎么了?”眸中的关切惶急毫无保留。
“难、受。”我闭上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泪就势而下。
“不怕,有我在。”熵浦痕用脸颊轻轻的摩挲着我滚烫的脸,轻声安慰,一边又用手为我擦拭着额头的汗珠和源源不绝的泪珠。我轻声抽泣着,原谅我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便不顾一切的释放。悠扬的箫声尖锐的骤止,刺耳的刮着耳膜,我心脏抽紧,瑟缩着躲进熵浦痕怀里。熵浦痕怜惜的摩挲着我的头,不停的亲吻着我的额际来安慰我。
头埋在熵浦痕怀里,眼睛却死死的盯着花轿外,风吹起轿帘一角,赫然发现一身黑衣的冥杳急掠而来。一头半散半结的墨黑长发在风中舞出精美绝伦的弧线,玉箫在手奇迹般的幻化为一把犀利的剑刃。冥杳手腕轻点,一招凌厉的杀招隐势待发,玉箫袭来方向,俨然是熵浦痕颈间大穴。来不及提醒一心担忧我的熵浦痕,玉箫已携带着刮骨的风呼啸而至,我本能的将熵浦痕推开,迎向那支嗜血的紫色玉箫。
冥杳眼神一闪,眼睁睁的看着收势不及的玉箫欢叫着刺入我的身体。时间在这一刹那静止,冥杳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可置信的呆立在那儿,熵浦痕狼狈的撞在轿上,连额角汩汩而出的鲜血也顾不得擦,悲呼一声“青儿”就将我拥住。大颗大颗的冷汗自额角滑落,剧烈的疼痛让我一张脸纠结在一起,无力的倒在熵浦痕身上。
冥杳自震惊中回过神来,左手快速的封住我的穴道,右手不停留的抽出玉箫,眼神焦急而灼烈。我虚弱的看着他,嘴唇蠕动出一个口型“走”,没想到冥杳反倒跨上一步,冷冷道:“放开她!”熵浦痕双眼直欲喷火,带着恼怒的残酷和狠意,直射冥杳,战势一触即发。
我双手用力抓住熵浦痕的右臂,嘶声道:“我……撑不住了,好痛。”熵浦痕的眼神复又温柔焦急,道:“你忍着,我这就带你回宫找御医。”熵浦痕一掌劈向冥杳,逼得措手不及的他回身躲避,乘此机会熵浦痕带着我破轿而出。等冥杳欲追之时,又有四条鬼魅般的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熵浦痕的十二影第一次集体出现。冥杳武艺虽高,却一时难以挣开四人的纠缠,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我消失在他的眼中。
十二影并不恋战,一旦他们的主子安然便借机离开,好好的一场热闹婚礼最终凄清收场。等到洛远尘和甪里郁闻讯而来时,四处一片狼藉,早已不见一个人影。应该说是不见一个活的人影,因为满地都是那些功力稍浅的侍卫和迎亲之人的尸体,现场惨不忍睹。除了十二影和梦雁无一人活命,因为冥杳忽然之间化身为地狱使者,阴狠凌厉的血洗了这儿。绝望的曼荼罗之花妖娆血腥的盛开在大地上,就连浮云阁那些无情无欲的杀手都禁不住面色发白。他们第一次看见阁主状若疯狂的杀红了眼,要不是月护法及时阻止,他们亦有可能成了箫下亡魂。
洛远尘脸色极度苍白,双眼无焦的搜寻着四周,可是却看不得到他想看见的人。甪里郁更是无法自已,双眼血丝尽现,四处翻找着犹有余温的尸体。直累的精疲力竭才气喘吁吁的仰躺在地上,绝望的自暴自弃。
洛远尘眉头皱得紧紧的,良久,吐出一句话:“你回绝尘棫去,我进宫一趟。”甪里郁一下子来了精神,双眼炯炯的紧盯着洛远尘,嘴唇哆嗦了好半天才发出声音:“你的意思是槿儿没事?!”
洛远尘凝重的摇头,沉声道:“不知道。”话锋一转,“你先回去。”甪里郁黯然的点头,皇宫他是进不去的,只好这样了,但愿槿儿吉人自有天相!
“御医,她怎么样?”熵浦痕阴郁着脸色冷冷的问,焦急的眼神却一刻没离开过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我。御医在他的严视下,凉意丛生的天竟然满头大汗,把脉的手也抖个不停。熵浦痕恶狠狠的将他一脚踹开,咆哮道:“没用的东西,朕养你们来做什么?!”御医顾不得那一脚之痛,颤抖的匍匐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我虚弱的拉着熵浦痕的手,微微摇头:“不要这样。”熵浦痕赶紧捂住我的嘴,惶急道:“你不要再说话了。”回头又怒气横生的吼着,“去把杜涯找来。”
梦雁急色匆匆的离开,我喃喃着:“好累……”熵浦痕急忙捧起我的脸颊轻拍着焦急唤道:“槿儿,别睡,看着我。”可是我真的好累,视线越来越模糊,失去意识之前,我看见御医帅哥匆忙的跑了进来,原来他叫杜涯。
熵浦痕不耐的看着眉头越皱越紧的杜涯,爆发之际杜涯终于开口说话:“娘娘伤口之上有毒。”熵浦痕被震得七魂只剩三魂,只觉手脚冰凉,止不住的颤抖。
杜涯眉头一挑,若有所思的看着失魂落魄的熵浦痕,道:“娘娘的毒得从下毒之人那拿解药。”熵浦痕闻言神情一动,激动道:“我知道了。”
“皇上,洛棫主求见。”梦雁低声道,熵浦痕眉头轻皱,终是回道:“宣。”
“臣洛远尘叩见皇上,吾皇万岁。”洛远尘依规矩行礼,内心却焦急不堪。熵浦痕一言不发的任由他跪着,眼睛停留在那个苍白人儿的脸上,不肯离开。杜涯从容起身,躬身道:“皇上,微臣先告退。”熵浦痕终于将头抬起,向他挥挥手。
视线投在洛远尘身上,微讶道:“洛爱卿来了,起来吧。”洛远尘谢恩起来,看着熵浦痕怀里那个毫无生机的人儿,艰难开口:“槿……娘娘没事吧?”
熵浦痕一下子收起所有的刺,低声道:“她中毒了,对不起,你们将青儿交给我,我却没保护好她。”难得的,熵浦痕第一次在臣子面前低下头。
“你说什么?”洛远尘失态的质问,如果不是残存的理智提醒他眼前这个人是皇上的话,他早就将他揍得鼻青脸肿了。熵浦痕低垂着头,意外的没有反驳,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我会拿到解药的,你下去吧,朕累了。”熵浦痕疲倦的挥挥手,洛远尘纵使心有不甘,也只好默默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