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头疼也记不起我是在哪儿见过画中女子,只好放弃。这石室中装饰简单,墙上除了那四颗照明用的月明珠和那幅丹青图外就别无所物。屋子里也只放了一张半大的紫檀木书桌,桌上放着笔墨纸砚,不过已稍显陈旧。书桌右端安放着一个釉色花瓶,花瓶里一只遒劲十足的梅枝,已被风干。
轻轻拂拭掉桌上一层浅浅的灰尘,在桌后的楠木椅上坐下。拿开压住宣纸的砚台,宣纸被对折而放,已有些泛黄。我好奇的打开宣纸,映入眼帘的又是那两句诗:最是西风正紧时,落梅何处寻归冢?
现在我真是满腹疑惑了,为什么到处题的就是这两句诗?而且依这宣纸上的笔迹来看,笔锋锋利,直走龙蛇般豪迈的很,显然是出于男子之手。忍不住再次打量这两句诗,赫然发现左下角有一红色的印章。
这古代的字我还是不太会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认出乃“熵青冢”三字。熵青冢?这人的名字也太震撼了吧,用冢之一字的人怕是只有他了吧?不过他姓熵耶,那就是皇家之人了。想到这儿我忽然豁然开朗的睁大眼睛,难道他是熵浦痕的父皇,已逝的先皇!熵逐非说这飞烟阁是他母妃取的名,那也就是说……
我回头再次看向画中女子,难怪我会觉得她有熟悉之感,原来她的眉眼之间竟和熵逐非依稀相似。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的眼眸竟也是紫色的,只是很淡、很淡,如若不下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那么她毫无疑问就是熵逐非的母妃了!
我起身走到画下面,手指划过右下角的两句诗。熵青冢一定很爱她,不然这丹青图不会画的如此传神。可是为什么熵逐非又说她是惨死他人之手呢?
“落梅何处寻归冢?熵逐非的母妃喜梅,而熵青冢的名里有冢这个字。这句话难道是熵青冢暗喻他和她不能相守之苦吗?”我低头喃喃自语着,手指停留在诗句处。
也许是太过于专注,手指用力太重,竟将那画按了进去。就在我错愕之际,奇迹出现了:那画轴自动卷了起来,露出一个小巧的四方形凹陷处。里面放着古色古香的一个小盒子,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的,只觉暗香阵阵。
犹豫再三,将盒子拿在手中,出乎意料的沉重。这木头的怎么会这么重?我彻底被吊起胃口了,歉疚的向着画中女子做了一揖:“请原谅我没经过允许就打开它,莫怪、莫怪。”
小心的打开木盒子,我万分失望,里面只有几张折叠好的宣纸。不是吧?几张宣纸也能这么重,太不可思议了吧!难道是这个盒子材质重而已,并没有想象中的贵重之物?不过既然已经打开了盒子,那我看看宣纸上写着什么应该不犯罪吧?
一阵墨香扑鼻而来,我忍不住啧啧称奇了一下:这御用的墨就是不同凡物,这么久了还这么香!复又将视线锁在宣纸上,娟秀的簪花小楷进入眼帘。
冢:
汝见此信,吾已不再!吾虽不忍先汝而去,然,世事不如吾愿,望君勿念!非儿年幼,可托与皇后抚养之。
慧眼如彼,定能知晓吾之无奈。切勿听信谗言怪罪于皇后,安妃计谋已久,切勿妄动!思及初见,犹如眼前,离别却已至,君当保重!
最是西风正紧时,落梅何处寻归冢?
生不同时,死亦不能同穴,吾之大撼也!
凉落绝笔
心里的震惊无与伦比,凉落,这样一个令人悲伤的名字是否已注定她的悲剧!她的死因肯定与安妃有关!不难看出她是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了心上人和儿子的幸福,可是她何其凄惨?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却没有幸福,那她又会怎样悲伤?!
凉落,我任这份情愫在舌尖缠绕,忽而悲伤就汹涌而至。如此美好的一个女子最终消失于阴暗的后宫中,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让我浑身止不住的战栗!
凉落啊凉落,你怎么这么傻?你以为你的生命就能换来敌人的一丝仁慈吗?不,你错了,你只会让她们更嚣张而已。熵逐非现在的处境就是一个好的例子!
将盒子放回原处,按下机关,画轴又恢复了原样。画中的凉落巧笑倩兮,嘴角扬起美好的弧度,我忽然笑了,眼角却有泪花流出。紧紧的将手中宣纸攥住,然后松开放入怀中,或许它能解救熵逐非被蒙蔽的双眼!
沉重的离开这座石室,手指放在机关处却久久没按下,深深的再看了一眼画中的凉落,手指落下。“咔嚓”一声石室的门重重的落下了,凉落,我会帮你实现你的愿望的。将床又挪回原处,正准备躺回床上时,外面有声音传来。
“奴婢参见皇上。”是一个宫女一成不变的恭敬声音。
熵浦痕故意压低的嗓音继而响起:“娘娘行了吗?”似乎是怕惊醒了我。
“回皇上,还没有。”宫女回答着。我赶紧回到床上躺下,闭上眼睛假寐。
熵浦痕轻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到床边停下。我翻了一个身,睁开似醒未醒的眼睛,看着他含糊不清的说:“我是不是睡了很久了。”
熵浦痕没有回答,反问道:“吵醒你了?”语声温柔的似要滴出水来,我立刻清醒异常,从床上爬起来。
“没有。”一边回答,一边接过宫女手中的温水梳洗,“玩的高兴吗?”怎么看他的脸色不太如意似的?
熵浦痕的眉毛瞬间纠结在一起,忽而又邪魅一笑道:“没有青儿在身边,就算是仙境也不好玩。”这人不禁转移话题厉害,而且脸皮超厚,真是败给他了!
“油腔滑调。”我恼怒的推开熵浦痕,着实可恶的很!
熵浦痕倏忽抱住我,头埋在我的颈间,闷闷道:“青儿……”听他的语气似乎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低沉的嗓音沙哑无比。
“怎么了?”我有些不自然的动动身体,这姿势还真是暧昧!
熵浦痕手臂收紧了一些,低低道:“不要动,就这样让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熵浦痕的声音说到最后竟带着一丝祈求,我只好任由他抱住,或许他真的需要一个肩膀靠一靠。高处不胜寒,而他站的地方更是巅峰之处,其中的寒意可想而知。
“青儿,你为什么这么反感皇宫?”熵浦痕忽然语出惊人的问。
我的眼角动了动,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我要老实回答他吗?他不会是在怪我吧?听语气应该不是吧?“青儿,老实回答我。”熵浦痕似会读心术的似的,一下子就猜出了我在想什么?不过被人看穿心事的感觉还真是……怪异!
“因为……自由……”我斟酌着回答,其实最重要的是因为皇宫太阴暗,我不喜欢这种勾心斗角的生活。但是我总不能在他面前这么说吧,那不是间接怀疑熵浦痕的治理能力吗?“我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皇宫里太多束缚。”
“是这样的吗?”熵浦痕呐呐的轻吐出声,声音飘忽不定,令人有抓不住的感觉。这人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怪异?
我转过身将他的头抬起,诧异的问:“你这是怎么了?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难道是因为熵逐非?方才熵逐非说起他母妃,也就是凉落的时候,投向熵浦痕的眼神,我看见熵浦痕显然很在意。
难道刚刚又发生了什么事?熵逐非现在对熵浦痕的敌视好像都不加掩饰了啊,这可真有点头疼!“是不是要用午膳了啊?我们走吧,免得他们等久了。”
熵浦痕吐出一个单音节:“恩……”
“往哪儿走?”我回头问明显不在状态的熵浦痕,熵浦痕似是忽然回神似的,狐狸眼竟少见的现出迷茫之色。我“噗嗤”而笑,道:“除了那次在月红楼,我还真是好久没见过你这么可爱的表情了,呵呵……”
我这边厢笑得欢快,而熵浦痕的脸色就差的很了。我当然不会忘记当时就是笑他可爱,结果被他的表现吓得暴露身份的事。“……青儿。”熵浦痕的声音硬邦邦的,一幅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我立时噤声,顾左右而言他:“咦?他们人呢?”怎么一个人也没见?
“在柳烟榭那边。”熵浦痕拿我没办法的轻摇着头,声音里含着无限的宠溺。我做恍然大悟状,抬脚就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跑起来了。“青儿,慢点,小心摔着你。”熵浦痕急急的出声提醒我。
我不领情的回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那么容易摔着!”说着速度又加快了一点。
话说这蓝桥建的还真是变态!我就没见过这么长的石拱桥,足足的走了一刻钟的时间才到了柳烟榭。“这桥这么长,怎么捡起来的啊?”我略带抱怨的说,一会儿上,一会儿下,搞得我脚都酸了。
“这个嘛……”熵浦痕很显然的又恢复了狐狸的狡猾作风,故意卖着关子,轩眉向上挑起,带着邪魅的笑容注视我。
我故意曲解他所传递的信息,恍然道:“原来你也不知道,那我去问尘尘好了。”说着抬脚就走。可是脚还没放下,手腕就被他捉住了,动弹不得。
熵浦痕微带薄怒的使我与他对视:“你故意这样的。”
我委屈的道:“你自己不知道的嘛。”现在我基本上已经拿捏到了熵浦痕的软肋,所以才不怕他狐狸似的狡猾。所谓见招拆招是也!
熵浦痕脸上肌肉松懈下来,哄道:“好了青儿,是我不对。”
我眨巴着眼睛,不解的问:“你哪儿不对了?”好吧,我承认我很小气,所以逮着机会就不放手。熵浦痕的脸顿时苦的像一根苦瓜了,毫无办法的看着我。如果老实的告诉我,他刚刚的停顿是因为想要消遣我,那不是摆明了找死吗?
就在他绞尽脑汁该怎么说的时候,一个美妙的声音出现了:“皇上、妹妹,你们站在那儿大眼瞪小眼的干嘛呢?”微微疑惑的口吻,带着如沐春风的美好。大小瞪小眼?我和熵浦痕片刻的惊愕后,一阵爆笑溢出口。这怎么就成了大眼瞪小眼了呢?!
“歌儿真是天才!”笑过之后,熵浦痕似是而非的说道。
“皇上又讽刺臣妾。”歌妃嗔怪的斜了熵浦痕一眼,梨涡浅浅,妙不可言。
熵浦痕大笑而道:“岂敢!”看来他心情好很多了嘛。歌妃这次没有开口,只是安静的笑着,真是一个可爱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