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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暗涌[一]

我惊道:“宫里的宴会我去做什么?我要是去了皇上可就要发现我了。”

他又看我两眼,好像有些为难,“父皇他已经知道你了,所以要我带你去。”

原来是这样,“也是,昨年发生了那么多事,他不可能不知道的。”

一品大臣的女儿嫁给良臣,良臣却在府上养着另外一个不明身份的人。那皇上最多下个旨撵我走就是,为什么还要专门见我,我属实想不明白。

我一个普通百姓要见皇上,难免有些紧张,良臣在一旁宽慰我,“你明日去了也不必紧张,父皇他……只是看看你,没别的。还有,要懂礼数,不可再像平日里疯疯癫癫的,知道么?”

我见他举动极为奇怪,便问他:“这次宴会是不是挺重要的?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他这才正常一点,“没……没什么。你且记着,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

他撂下些奇怪的话就离开了,倒让我觉得去这宴会像是要入虎口一样危险。

因是宫廷宴会,我自得穿得隆重一些。我的衣物都是良臣花大价钱买来的,倒是不差,就是没有什么饰品,我见那些在醉仙楼里吃饭的女子,什么耳坠、珠钗、手环、翠镯……那都是戴的一样不差。

我忙将默兰纳送我的那什么珠子翻出来,那是个脖子上的挂件,应该确实挺金贵,小丫头都夸我,说我交的这个朋友真好,肯送我这么贵重的物什。也亏得我没将它卖掉换盘缠,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次日到了时辰,我一身浓妆到正厅。良臣盯着我看了一番,然后直勾勾的盯着我的脖子,“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我不确定的指着脖子上的玉珠,“哪个?这个珠子?”

他点点头,“嗯。”

我疑惑道:“上回默兰纳给我的,怎么了?不能戴么?”

他两步就走到我面前来,抓着我胳膊问:“那她可有告诉你它的来由?”

他像是很紧张,手上的劲也大,抓的我胳膊好疼,我忍下疼痛,与他说:“记不得了,那天情况比较紧急,好像是哪个喜欢她的人送的。”

他手上的劲使得比刚才还大,思考一会儿,道:“叱利韪?”

我笑得僵硬,答他,“对,就是这个名儿。”心里想着要怎么告诉他,他此时正捏着我胳膊。

还不等我说良臣又突然松开我胳膊,然后笑了,笑得好厉害。又扯着我脖子上那玉珠看了好几遍。

然后,我与他演了一出戏。

大致内容是我与他按原计划一同入宫,但是入宫途中遭遇刺客袭击,良臣重伤。

良臣受伤时还不忘对临川说:“速去宫中禀告父皇,我今日进宫途中遇刺,重伤,宫宴怕要推迟两日。”

良臣吩咐临川后又对我说,“良玉,我说过,会护你周全。”语毕他便“昏死”过去。

随后我们就打道回府。

目睹了全过程的我看着“昏死”的良臣不明所以,他找来的刺客老实得很,下手忒重,此刻脸色已泛白。

明明知道他的伤没有那么严重,但我却还是有些伤心。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我此刻脑中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刚才良臣同我演的这一出是为了护我。如今回想起这整件事情,处处都很奇怪。转折点是我脖子上这颗玉珠。此时它已不在我脖子上,被良臣收起来了。

我正看着良臣发愁,昏死的他又突然转醒,脸色煞白,却看着我笑道:“见到你为我担心,我还挺高兴呢。”

我没搭理他,他又自言自语,“我都以为……以为,不能救你了,你说巧不巧,默兰纳恰好就将……将碧云珠送与你了。”大概是伤得太重,说话都断断续续的。我在想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他说的话我也没听太清楚。

我们的马车刚抵达王府,宫里派来的御医就已在门外候着。我还没下马车他们就蹿到车上将良臣小心翼翼的抬走,随即一大堆御医也紧随其后。他们在良臣的房里进进出出,我从那些路过的御医口中听得良臣的伤颇为严重,要养上一段时日。

没过几日,御医都束手无策了。因为按脉象来看良臣已然无碍,却迟迟没有要醒的迹象。

一日午时,大概是御医们都回家研制药方了,良臣的房里一个人也没有,我便偷偷的去看他。

果然如我所料,他早已醒了。我进去时他正躺在床上,看见我过去便准备讲话,我打断他说:“你别说话了,脸白的像要死了一样。”

他听后噗嗤一笑,“我要是死了,谁来护着你。”

我脸上一热,决定不再理他。我坐在床边看着他,觉得有些对不住他,每次都要他来救我。虽然至今我都不知道我哪里开罪了皇上,但我也不傻,经过此事我也能看出皇上是不太喜欢我,不然为何良臣要装作受伤来推迟这宫宴呢?但是这毕竟只是推迟,以后还是要见的,该来的还是要来。良臣这又是何苦。

不知怎么了,良臣今日思绪格外活脱,他打断我的思路,说:“你这样深情的看着我,我还以为你对我有什么想法呢。”

我闻言一怒,作势要打他,手还没碰到就被他抓住,“你可别碰我,我要在床上躺些日子,估计这段时间还得承蒙良玉姑娘照料我了。”

我正仔细思考要不要答应他,门外就响起一道声音,“王爷病了,难道不该由王妃来照顾吗?”

一身华服的何书妤自外边进来,何书妤是京都第一才女,现下她一身淡黄的袍子将她衬得更加水灵。刚才说话的是她的侍从,何书妤看也未看我,径直走向良臣的床榻。

良臣见到何书妤,脸上的笑淡下来,“书妤?你怎么来了?”

何书妤只是温和的笑看着他,刚才说话的那个侍从瞪着眼睛答道:“王爷病了,王妃哪有不来探望的道理。”

她这话说的我有些无地自容,何书妤是良臣的王妃,自然应该过来看他,我在这里却算怎么回事。

良臣脸上不温不怒,半响才淡淡开口,“我问的是谁?”

良臣极少会用这种神情说话,虽然他问的轻描淡写,但我却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奏。

那侍从毕竟是跟在王妃身边的人,察言观色的本事必不可少,便立即跪下认错,“奴婢该死,奴婢不该逾距。”随后又摆出秉公直言的态度替她王妃说话,“不过王爷也要听奴婢替王妃说句公道话,自打王妃进这王府以来,王爷就一直对王妃不闻不问,外头都传王爷对王妃如何如何的好,可我……”

她说的越多,我便越无地自容。若是没有我,就不会生出这么多事。以往我看话本子的时候最讨厌的便是那些挡在男女主角之中的人,没想到如今我倒成了那样的人。不管良臣喜不喜欢她,但她到底是良臣的正妃。如果上次从突厥回来我就离开多好啊,那样的话我就把良臣悄悄的藏在心底,然后快快乐乐的过我喜欢的小日子。这个地方不属于我,我却一直赖在这里,好生尴尬。

那侍从跪在良臣面前说了半响,然后良臣坐直身子对我说:“良玉,你先出去吧。”

我连话都不敢多说就落荒而逃,其实我也觉得我应该出去,这是人家的家事,而我是外人。

我回了琉璃阁,许久都没去见他。外边传言说他病的挺重,宫里的御医每天都要来好几遍。我虽然知道没有传说的那么严重,但还是想去看看他,又想到他夫人应该会在他身旁照顾他的,便又不想去了。

从前临川在外边救下一个姑娘被小丫头知道了,小丫头便使性子不理他,临川日日都过来哄她,还托我给她送小礼物。如今我也难过,但怕是都不会有人知道。

后来突厥人来进贡,默兰纳也在其中,我猜到他们住的客栈,其实这也是不用猜,这是两国邦交大事,街上早已传遍。我一打听到她的客栈便去找她。

她说她这是第一次上中原,所以待她闲暇时,我便带她去见各种中原特有的东西。其实她过来主要是充数的,她的事物不多,以至于整天陪着我逛街倒成了她的主要差事。

她还将她差人做的首饰一并带给我,有头上戴的、脖子上的、手上的,连脚上都有专门佩戴的脚链。我非常喜欢那些东西,还专门找个锦盒收起来。为了答谢她,我便请她去浮生楼吃好吃的。

我和默兰纳吃的好好的,董二公子却来了,招呼也不打就在我面前坐下。我这个做东家的不能让默兰纳看轻了去,便又叫小厮上了两道菜,一蛊翡翠银耳,一盘琵琶大虾。

待小二把琵琶大虾端上桌时,默兰纳突然顿住,复又指着虾,瞪着眼睛,问我:“这是什么?”

我这才想起来他们北漠是没有虾的,不禁嘲笑她好一会儿才给她介绍虾的来源。

大约是我的解释与董二公子想的不太一样,他忽的打断我,“还不是那魏姝害的,要不是因为她,我们何至于吃这不足二两肉的海虾?”

因为我一直觉得端丽公主可怜得很,他这么一说,我也来了脾气,同他争辩,“端丽公主是欠你银钱还是怎么了?你就肯定那什么破咒语是真的?这能怪到端丽公主头上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胡说八道!”

这便是我与董二公子相处的方式,要是意见不同便吵一架,谁赢了听谁的。可默兰纳并不知道端丽公主的故事,我便细细的给她说了一遍,默兰纳听完与我一样觉得端丽公主是无辜的,于是我就与默兰纳一同和董二公子吵。毕竟我们人数占优势,很快董二公子就拜了下风。就算没有默兰纳他也吵不过我,从前吵了那么多次架,他一次都没赢过。

待董二公子低头认错后我们又才继续吃饭。

隔了一日,我还特地带默兰纳去见识了一下我们中原的酒文化,诚然中原的酒虽然种类多,但都是假把式,全都不如突厥的酒烈,默兰纳喝中原的酒就像是喝白开水一样,三下两下就把我灌趴下,迷迷糊糊的还听见她说让我以后去找她。

就在我与默兰纳玩的忘乎所以的时候,皇上突然下旨将献王发配边疆,永不召回。

理由是叛国。

叛国这样重的罪都只是发配边疆,想来是有人在当中斡旋。当初良臣被疑叛国,皇上都将他关进大牢,一副要问斩的样子。

公示出来的布告上说是翎王同突厥的使者查实的,人证是突厥使者与献王的一名死士,物证是献王被封为五珠亲王时赐下的一颗碧云珠和他与突厥沟通的信笺。具多种机构查证他确实勾通敌国,故此才将他贬至边关,恩宠尤甚的德妃也因此遭到冷落。

这碧云珠便是前些日子挂在我脖子上的那颗玉珠,大概是献王为了取信才将皇上赐的碧云珠送去突厥,叱利察的儿子为了讨默兰纳欢心又把它转送给默兰纳,最后却落到我手里。还真是巧。

突厥使团为嘉盛铲除一大隐患,皇上便同突厥签下一则休战合约。再后来,默兰纳就与突厥的使团一同离开了。

良臣查案有功,皇上不仅给他复职,还让他一并担任了户部侍郎,并赏赐不少礼品。所有人都在为此事高兴,就连一直要见我的皇上都高兴得把我抛之脑后。

良臣官复原职,并且还得了新的职位,便比原来更忙。考虑到他要忙政事,我便没有去找他。

哪里想到他却来找我了,他心血来潮,非要教我学夜箫,还是那只听得我头疼的曲子。我本是不想学的,但在他的威逼利诱之下还是学了。

箫上有那么多孔,我每次都记不清要按哪一个。良臣又给箫上的每个孔都标上数字,把指法用数字写下来。如此我断断续续的也能吹完,可吹出来的声音完全不成曲调。

我许久都学不会,大概是良臣觉得有损他声明,他如此聪明,教出来的徒弟却这个样子,把他气得不行。

我本来以为他要放弃教我,结果他却和小丫头说:“若是她一日学不会,你便一日不给她送饭。”

我想不过是一支曲子,哪里需要这般严肃,不过我还是努力将曲子记下,并再三保证我会多加练习,良臣才让小丫头照常给我送饭。然后他就又消失了,不知道在忙什么,反正一天到晚都见不着他人。

我倒是闲下来了,可巧我托太子殿下送的东西就到了。从前他送的东西都只有一两件,这次送的特别多,吃的穿的用的玩的都有,我整理一番,分出其中最好的一部分,想给何书妤送去。我想了好久,又觉得不太可行。此刻她最不想见的人应该就是我,而且她生在尚书令家,什么东西没见过?这些小东西想必也入不得她的眼。我又只好将它们收起来。

后来,上元佳节,我在草市上遇到了良臣。

那天我独自逛着街,突然有些惆怅。因为我总觉得对不住何书妤,可我又不想离开李良臣,难免有些郁结。

都说喝酒最能忘事,我便去京城最大的酒楼——浮生楼,喝花酒去了。

我酒量不行,不敢多喝,怕喝醉了闯祸,便只小酌几杯,喝得迷迷糊糊的。

我正独自伤情在心里数落良臣的不对,这酒楼就突然响起一声巨响,像是有桌子被翻到,原本喧哗的酒楼突然安静异常。我便晃晃悠悠的扶着桌子去门外看热闹以满足我内心的好奇。

闹事的是一雅间里的人,门口黑压压的一片,全是和我一样看热闹的,大概是里头的人位高权重,外边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此时那雅间的门被一把推开,走出一个高大的男子,那人步子踉踉跄跄,几乎要倒地,四周的人立即给他让出一条道。

我揉揉眼睛,仔细一瞧,那不是董二公子吗?

在我的记忆里他总是温文尔雅的,从不做过失之举。

但眼下看来应该是他推翻了那桌子,想必是谁做了超越他底线的事,他这般出去不太好,万一再有过失之举,他们将军府的名声怕是要不保。

我脑袋有些昏,但也跌跌撞撞的也跟下楼去。

他出了浮生楼,便一直沿着景观溪走。河风一吹,我清醒许多,步子也平稳了些。

他一直扶着栏杆走,没有出什么事情,我便悄悄跟在他身后,打算等他快到府邸的时候就离开。谁知下一刻他便要撞上前面一棵柳树,我立即上前扶住他。

我一手扶着他,他忽的将身上的所有重量都压过来,我这才发现他已喝得烂醉如泥,刚才的平稳不过是在压制。

他倒在我身上,不过一刻,又准备将我推开。他半眯的眼眸睁开,见到是我,又一把将我搂进怀里,抱的更紧了。

这番举动把我吓得不轻,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推开也不是,任他抱着也不是。

就在我左右为难的时候他又开始说胡话。

“良玉……是你么?我喜欢你,我一直喜欢你,我想娶你,你嫁给我好不好……良玉,你不要走,我喜欢你好久了,你知不知道?我去提亲,良玉,你家在哪里?我明天就去提亲,我想娶的是你……”

他抱着我,口齿不清的胡言乱语,鼻息打在我耳后。我觉得没有半分暧昧,倒是格外紧张,剩下的醉意全无。要是有人看见面前的是董家的二公子,我估计我与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至于他说的话,只能当是酒后胡言。我与他不过是一起打过架、喝过酒的好朋友,今晚这一出,我想大概是他认错了人。

我进退两难,旁边忽的有一道人影闪过,接着董二公子就被那道人影扯开。

良臣一身正装出现在我眼前,河风将他的衣角吹的翻飞不停,他冷眼看着我。

我有些尴尬,看着良臣。他脸上神情不明,将董二公子推到一旁,董二公子醉呼呼的,还拉着我,“我记得……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站在高楼上,看着我,好漂亮……当时……当时我就想,等败了突厥,我就……就带着天底下最好的聘礼来娶你……”

他这话说的我及其郁闷,我与他确实有交情,可何时、哪里又有他说的这般关系了?况且他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要在良臣的面前说。要是他挑个别的时间说出来,大不了我揍他一顿就是。现在该如何是好。

良臣在一旁不说话,死死的盯着我,那神情像极了是来捉奸的,我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犹豫半响,才上前试图叫董二公子清醒一点。

任我叫了半响他都毫无反应,还浑身酒气,嘴上还在断断续续的说话,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他酒量不错,这得是喝了多少才能喝成这样。

良臣将他拉过去靠在那棵柳树上,对我道:“你别叫他了,我们走。”

说完也不等我回话就牵着我离开,我一步三回头,还是忍不住问良臣,“你知不知道他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他忽然停下,轻飘飘道:“你挺关心他?”

不知为何,我被他看得莫名心虚,“不是不是,我们走,我们先走。”我又心想,我也没干什坏事,为何要怕他?遂停下脚步,“哎,等等,先叫个人送他回将军府吧,这样下去,万一惹出什么事情来……”越说越没底气,又小心补道:“毕竟人家也曾帮过我们。”

良臣忍无可忍,睨着我叹口气,“你没见后面有人跟着吗?”

我确认跟着的是将军府的人后才放心离开。

袭袭凉风吹来,我才发现我的披风被忘在浮生楼。刚才在屋子里有炉火,还喝了酒,浑身发热,这才出来一小会儿我又觉得有些冷。不由得紧了紧衣服。

介于董二公子的举动实在异常,我还是忍不住问良臣到底是因为何事。

良臣告诉我,刚才在酒楼里,瑾凰公主告诉董二公子,皇上已经下旨让董二公子当驸马,所以他才愤然离席。

可我还是想不明白,“他娶了公主,当驸马,有什么不好的?何至于弄得胡言乱语,若是刚才那番话被瑾凰公主听到,怕是我要被他害惨。而且我觉得瑾凰公主挺喜欢他的,一个姑娘家都不顾颜面追到他家里了,他都不感动感动么?”

良臣走在一旁,神情不明,过了许久,他将他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我身上,才道:“可他不喜欢瑾凰。”

我道过谢,问他,“哦……那他喜欢谁?”

良臣忽然转过身,替我理了理本就不乱的衣物,说:“今天不讨论别人的事。”

大概是他的披风起了作用,寒风都被那披风挡去,我周身又慢慢暖和起来,刚才喝的酒也在心头作祟,脑袋迷迷糊糊的。

纵使我头脑不太清楚,但我还是清楚的记得那天晚上良臣要我在正月廿九那天帮他一个忙。

我向来对良臣是有求必应,如今我又知道了我喜欢他,所以他的所有要求我都会答应。

况且,他说,等帮他做完这件事,他就和我一起离开,离开京城,去我想去的地方。他一直知道我不太喜欢在京城,比起这热闹的街道,我更喜欢兖州的槐树和漠北的刺瑰花。

不知是不是我的幻觉,我记得那天晚上良臣还说,以后离开了京城,他要娶我。

我还打趣他,“你怎么这么花心?府里已经娶了一个了还想娶别的姑娘。”

他闻言便认真说到:“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她。”

大概是见我一副不信的模样,他又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的说,“李良臣喜欢良玉,中原三殿下喜欢他府里的良玉姑娘……”

那时候东街小巷被橘黄的油纸灯照的格外温馨。

美好的东西都不太真实,以至于过了好久我都以为这只是我幻想出来的,但我仍然为此事偷偷高兴了好久。

那天晚上良臣同我在街上走了许久。我同他逛过许多回街,他从来都不会给我买东西,但是那天只要我朝某个东西多看两眼他便要给我买下来,东西多到我都拿不下,后来他又直接叫老板打包送到王府。我们差不多走遍了每一条小街小巷,一直到夜市全部关门才回去。

回府后我便计划着出了京城以后去哪里、带多少银子、还要带上小丫头,小丫头喜欢临川,所以也把临川也带上……

可一想到何书妤我便觉得对不住她,我要和她的夫君一起离开,离开京城,离开她。我在翎王府白吃白喝这么就她都没有赶我走,我却要带着她的夫君一起离开。

我觉得她好可怜。良臣是为了得到她父亲的支持才同她成的亲,何书妤那么喜欢良臣,良臣却从来不把她放在心上。

后面几天良臣又在忙政事,很少见到他。

距正月廿九没有几天了,我便开始计划离开京城后的行程,在计划行程的时候才发现我对天文地理一概不知,并不清楚什么时节可以去哪里。

所以我又闲下来了,打算等下次见到良臣时,再去问问他的意见。而且我想好了,走的时候不能拿府里一两银子,要全都留给何书妤。我又想要不要去安慰安慰她,可这时候安慰她倒像是炫耀,但要是不给她说点什么,我心里总过意不去。

良臣告诉我,近来外面不太平,叫我不要出门。我想现下又没有战事,国泰民安,怎么会不太平,难不成还有人敢在天子脚下当街持刀抢劫?不过依着我对良臣言听计从的惯例我还是乖乖的没有出门。于是我便只能整日对着给何书妤收拾的那一盒子礼物发愁,思考要不要给她送去。

一日,听说府上来了贵客。我想,有贵客来,良臣一定会来接待他,那良臣也一定在府上,便跑过去见他。

我才到书房外边就听到里头有声音传来。

“娘怎么会骗你呢?那祭台是你阿爷与三殿下一同主持修缮的。”是一个老妪的声音,想来是何书妤的母亲。我又偷偷朝里面看去,良臣不在。

听她这话的意思,良臣是在忙着修什么祭台,可皇上不是最讨厌巫蛊之术吗?怎么会命他修祭台?

随即是何书妤的声音,“那这次魏姝就死定了……”

魏姝这个名字我太熟悉了,这几月在坊间传的越来越厉害,好似魏姝是欠了他们银钱似的,现下她已经被抓了,想来那些不喜欢她的人此刻开心的不得了。

原来良臣修筑祭台是为了处决端丽公主。可我总觉得端丽公主好生冤枉,无缘无故的便要被拉去杀头,还美其名曰“祭天”。要不是那劳什子咒语,她现在该是活的好好的。我向来不信鬼神一说,若是那咒语当真管用,今年的除夕又怎会降雪?可人们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要把魏姝杀掉。

我不由得顿足听下去,反正良臣也不在里面,也没别的事干。

何书妤的母亲长叹一口气,道:“她死了,以后就没人在这王府里跟你挣了,你就安安心心的当你的好王妃就成。”

魏姝在翎王府里?我今日这一趟来得委实是值,听得这么重要的消息。可我也是住在这王府,怎么就没有见过她?若是有机会,我真想放她离开,她活的好不容易。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却还是被找到,只因为那句破咒语。可她在翎王府,那便要算作是良臣找到的她,这样便对良臣有好处,这样的话我就不能放她离开。

我还在纠结要不要放掉端丽公主,里头又传来何书妤的声音,她轻笑几声,“怕是良玉还不知道吧。”

良玉?关我什么事?莫不是重名?难道那端丽公主的哪个贴身侍女也叫做良玉?我如是想着,可心里还是莫名的紧张,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紧张什么。

何书妤的母亲放下茶盏,道:“她全名其实不是良玉,是安良玉。”

安良玉……我心中一惊,安良玉,在梦中听到过这名字。我伤心的时候时常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在梦里,有好些人都叫过我名字,可我看不清他们的脸,模模糊糊的,他们嬉笑时将我叫做良玉;温柔时叫我阿玉;严肃时便将我唤作安良玉。我心中难免有些惊诧,难不成真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又继续听下去。

何书妤与我一样,也觉着诧异,“嗯?她不是姓魏吗?为什么?改名也就罢了,为什么会连姓氏都改掉?”

何书妤母亲坦然道:“她原来姓魏,但后来大凉被灭之时,戾帝突然将她改名为安良玉,只是知道的人不多罢了。也无人知道其原因,不过听说正是因为她改了名字,先皇后才给她施的咒。”何书妤的母亲又抚了抚何书妤的手,“我一早就跟你说先不着急跟她斗,现在信了吧。”

何书妤的母亲并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何书妤也并不关心这个,“管他呢,只要良玉会死便好。”说话时,眸子里透出一丝狠戾,随即又朝她母亲温柔的笑了笑,“还是娘亲对我最好了。爹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时候送良玉去祭天?”

何书妤的母亲大义凛然,“正月廿九。”

正月廿九……

正月,廿九……

“正月廿九……”我如大梦初醒般呢喃自语。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良臣要我帮的忙便是,在正月廿九那一天,穿一身特制的衣物,坐在小轿里,去一个地方。

良臣说,帮他这个忙之后便带我离开,所以我一直小心翼翼的记着这个日子。只要离正月廿九近一个时辰我便要开心一分。

哪里会有这样巧的事,同样的姓名,同样在翎王府,还会在同一天做同一件事情。

所以,我便是魏姝吗?

我不能相信她的一面之词,良臣怎么会……我怎么会是前朝公主?哪里有公主会活成我这个样子?一定是她们早就知道我在门外专门说给我听的,在话本子里最常见不过了。这些计量我才不会信。

我下意识的告诉我自己,不能信她们的话,可又忍不住害怕,害怕她们说的是真的。

我想去街上看看,看看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还是何书妤故意说给我听的。我到门口时被门卫拦下,想来是良臣一早就告诉他们不能让我出去。良臣可能忘了,我还会穿墙,不用走正门我也能出去。我又跑去后院,大概是因为心急,手还没触到墙壁我便出来了,同时手上还闪着绿色的光。我也顾不得去想是为什么,因为面前立刻围过来几个身着甲胄的中年男子,他们我看见我便向我靠拢,显然他们的目标是我。我有些想笑,我何德何能,让良臣雇这么多人只为困我一个。他们朝我扑过来,我恐慌的到处闪躲,不小心触到了对面的墙,接着我便到了一个新的地方。想来我是穿过刚才那面墙了。

现下这条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我又跌跌撞撞的继续跑,我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我想找一个有人的地方,寒风吹得我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我走了好久终于看见前方有一个人。仔细一看,可巧我与那人相熟,他是一间茶肆的老板,我觉着他人好,便常去那里喝茶,同他闲谈,每次结账的时候还会多付给他几钱。

前面是一个转角,我就快追不上他,便出声叫住了他,想要问一问,他有没有听说正月廿九的事,我同他知根知底,他断然不会骗我。

他回头一见到我,愣了半响,我以为是他没把我认出来,因为我平日里出去都是男子装扮,我想上前告诉他,我是良玉,常去他那里喝茶的良玉。却不料他下一刻便大喊:“来人啊!来人!此人便是魏姝,她曾化名良玉在我茶肆里吃过茶,我认得她,她就是魏姝……”

我闻言心中一惊,原本空荡荡的巷子不知从哪里冒出许多人,将我团团围住。斜阳打在他们脸上,他们义愤填膺。

我看着面前形形色色的人们,忽然顿住了,心底的痛蔓延开来。

我眼中的世界好像失去了颜色,只剩下黑白两色,他们的动作在我眼里一点点放慢。那位友善的茶肆老板在与面前的人描述他与魏姝是如何认识的、魏姝平时里又是如何坑害他的,激动的吐沫横飞,其他人听完坚信无疑,都愤慨的拧着手中仅有的工具向我走来。再次眨眼时,便看见前方有一个厨具朝我的脸上砸来,那厨具还未碰到我,我的后背就已被什么东西打中,我毫无还手之力,被打倒在地上,疼的呲牙咧嘴,他们一拥而上,都欲将我除之而后快。

人心中的成见好像一座大山,我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可他们对我的唯一想法却是要把我杀掉。我从未如此真实直接的感受人心凉薄,今日是第一遭,但也足够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想我大概是疯了,都感觉不到疼痛,只听得见他们说话的声音。

“这魏姝,真是害人不浅,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除了这祸患!”

“三殿下果然厉害,既然将逃亡几十年的人给抓着了。”

“三殿下的本事那还用说……”

“我还就只望着今年的收成呢……”

“……多年来降水一年比一年少,如今总算要变样了……”

“现在说这么多做什么,给我打……”

……

他们说的话像刀刃一样刺进我的五脏六腑,疼得不能呼吸。我从他们口中得知,魏姝是李良臣在三年前的仲春时节从郊外带回的。除了我,还能是谁?何书妤可能会骗我,可这天下百姓说的也是假的吗?

原来是真的。

原来都知道了。

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了,只有要被祭天的那一个还在欢天喜地的等着被心上人带着离开。翎王殿下……翎王殿下功不可没啊。我躺在地上,任他们踢打,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来,霎时便浸湿身下一片地砖。

他们对我拳打脚踢,身上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可还是抵不过心口的痛。记忆一向不好的我忽然忆起那年在兖州的刺槐树上,良臣对我说:“魏姝她没做错什么,但她的身份就注定了她必定不会有善终,良玉,怀璧其罪的道理你可明白?”

李良臣,这便是怀璧其罪的道理吗?所以,他三番五次的救我,也并非救良玉,而是在救民心,救皇位。

皇位之争便是如此吗?

天上的司命星君写我命簿的时候该是偷喝了酒,不然怎会如此一泼三折?没有任何记忆的出现,义无反顾的跟着李良臣来这京城,最后又要莫名其妙的死掉。

我最后的记忆是有人拿什么东西打在我没捂住的后脑勺上,就昏了过去。

我本以为我会死在街上,结果待我躺在床上醒来时小丫头告诉我,是临川把我救回来了。我不明白临川还救我回来做什么,反正迟早都是要死的。待我想明白了又不禁苦笑,是死的时间不对,李良臣想要我在正月廿九那天死在祭台上,所以才派临川来救我。

李良臣一早就知道我是魏姝,所以才带我回来为他的皇位加一个筹码。可他把我关起来就是,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好得我以为他对我有别的意思,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我自作多情。

我心底疼得说不出话来,一转头便看见小丫头还在床边哭得泪眼婆娑,我蓦地想起来,我初见她时她便说她的家人死于天旱。

我还不晓得我就是魏姝的时候,我觉得这事怪不得魏姝,可如今我却觉得魏姝罪孽深重,因为她害死了小丫头的家人,小丫头何其无辜,可她却还要伺候一个害死他她家人的罪人。想着我又落下了眼泪,我自持对谁都问心无愧,但我对不起小丫头。

小丫头早就知道了吧,她早就知道我是魏姝,可她还是对我这么好,她一边拭着自己的眼泪一边对我说:“小姐别哭,没事,等公子回来了,定会重罚他们的。”

她不知道,李良臣不会为我而惩罚谁的,就算是要,可天底下的人都希望我死,他罚不完的。

我躺在床上,盯着她问:“怡颜,这几天……良臣不让我出门,你知道原因么?”这是我第一次唤她的名字,别人都叫她作怡颜,只有我叫惯了小丫头,不想改口。

我看她愣了愣没有说话就知道答案了。

我不敢再看她,转过头,这一转头又扯到了脖子上的一处伤,疼得厉害,我闭上眼睛,泪珠顺着眼角落入发髻,“你是知道的吧……那你可有恨过我吗?”

“小姐,是谁给你说了这些?你别信,公子他不会对你如何的,他很疼小姐,我们都知道……小姐,怡颜从来没有怪过你,从前是,现在也是。府上所有人都欺负我,只有你护着我,那天王妃的丫鬟过来找茬,还你护着我的呢,你还给我起了名字,在这王府上,就只有临川与奴婢有姓名,你也从来不把我当丫鬟,只把我看做姐妹,你有什么便会送我什么,你的好我都知道,我从来没有怪过你……”说着她又小心翼翼的为我上药。

小丫头平日里便非常爱说话,今日也一样,说的都是我爱听的话。可我却在想,她怎么这样傻,我害死了她的家人,她却为我说尽好话。这便是我的小丫头,只会为我说好话的小丫头。

我笑着替她擦了眼泪,“你不怪我就好……别哭了,脸都花了,临川见着了可就不喜欢你了。”

小丫头要继续为我上药,昨日的伤有些多,一时半会儿抹不完,我出声阻止她,让她下去,这样的疼痛会让我的大脑清明一些。

她走后我便躺在床上想良臣布的这个局,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大约是晚上,外边天已经黑了。李良臣听说我受伤,过来看我。我一醒来就见他在我床边。

他看我的目光同从前一样温和,大概是还不知道我已经明白了一切。他还在怪我怎么这样不小心,说以后出去要叫人跟着,免得再受伤。

我有些想笑,叫人跟着,叫守在后院的那些人跟着吗?其实他不必叫人守在那里,我不会走的,但我已不想同他争辩,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已经很晚了,他却仍然不离开,他看着我我睡不着,便闭着眼装睡。

一想到正月廿九就快到了就免不了有些伤心,他到头都不肯跟我说实话。我忽然有些想同他说说话,可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知道,只要我不开口,他也绝对不会理我。

良久,我才闭着眼道:“李良臣,以后,还能住这琉璃阁么?”

我问完后,这房间便陷入沉寂,就好像李良臣没有听到我的话,又好像是他已经离开,一想到这个可能我便忍不住睁眼去看他还在不在。

我费力睁开眼睛去看,他如来时一样坐在床边看着我。

我嘴巴也被伤到了,但此刻还是忍着剧痛咧出一丝笑来。他不是离开了,只是不想理我、不想同我说话罢了。

笑完了我便转过头,让眼泪从他看不见的那一侧流下来。我不是爱哭的人,可一遇上李良臣的事我便乱了方寸,有流不完的泪。

不料他此时却开口,“当然,只要你喜欢,这琉璃阁,我一直给你留着。”

我没有看到他的神情,也不想再看他。可还是忍不住要和他说话,我说:“以后,怡颜还能做我的丫头么?”

他还是刚才语调,听不出悲喜,“在你来府上的时候她就是你的丫头了。”

刚到长安的时候,我与他并不熟,我自己都没有想过要他留我长住,他却在那时候送我一个侍女,他那时候就知道我是谁了吧。

我抬眼看了看他,好像我同他说话很为难他,而我也不知道该再问些什么,便直接闭口不言。

他一直这样坐着,坐到深夜。我因为下午睡足了觉,此刻也睡不着,就那样躺着。

窗外的寒风吹进来,吹得白烛上的火焰跳来跳去,李良臣映在墙上的影子也跟着跳来跳去。

我又问了他一个我近来最想问的问题,我怕我再不问就没有机会了,我闭着眼,我自己都能听见我声音里的颤抖,“那,你喜欢过我么?”

我问的这样认真,可他就好似只是一个工具,面无表情的答:“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

我闻言却是心底一痛,我从来没见到谁把喜欢二字说得如此苍白,刚才的话就好像是我在自取其辱。最尴尬的事莫过于自己一厢情愿的唱独角戏,而与你搭戏的人却视而不见。

我忍不住轻笑。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也不想同他讲话,我说:“你走吧。”

我以为他会离开,可他还是像来时一样坐在我床边看着我。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好看的,下午小丫头拿镜子给我瞧过,脸上全是伤,他是来看笑话的吧。

大约是我太累,躺着躺着就睡着了,醒来时天已大亮,李良臣也已离开,我抚上他之前坐的位置。我手一颤,竟然还留有余温。他离开不久,他竟坐了一夜。

因为身上伤的太重,只能在床上躺着,躺得我浑身难受,我就趁着小丫头不在偷偷下床走一走。我还没走出琉璃阁就听到有侍女在夸赞王妃心善,听下来才知道是因为何书妤近日心情大好,给府上所有下人的月例都翻了两倍。

我再也没有力气迈出下一步,扶在墙上,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何书妤当然高兴,我要死了,她当然高兴。可笑我前些天还觉着她可怜要给她送礼物,她是堂堂王妃,哪里看得起那些小玩意儿。

后来李良臣再也没来过。我不知道他在什么,我也不想管他。

小丫头起初还宽慰我,说李良臣一定会在某个关键时刻让我离开,后来日子离正月廿九越来越近,李良臣也毫无动作,小丫头便慢慢改口,她说:“小姐,要不你走吧,到哪里都好,只要皇上找不到你,你不是与阿艳贤王的女儿有交情吗?你去找她,她肯定会帮你的……还有西域,我听说西域是有人的,前朝的时候还来了几个呢,当时就在宫里,你到西域去,中原人不敢去那里找你的……”

小丫头不懂我,我喜欢良臣,就像她喜欢临川一样,不会离开的。我想要是临川骗了她,她也同样不会离开。

开始我不想说话,可后来一想,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谁祭天后还可以活着回来。前些天我想象过我下半生最美好的生活,可如今又要想那些最残酷的场面。

我不甘心,可李良臣不过来,我也不想同李良臣说话,便只能整日对着小丫头唠叨。

我说:“我也想走啊,我想再去兖州的刺槐林看看槐花,可白呢……要是花儿谢了,我就向东去,去东海,要是东海冷了,我就一路南下,听说岭南四季如春……”

“我还想去漠北看星星,漠北的星星你还没见过吧,很低,可亮了,好像伸手就能摘到。我还想躺在沙地里等花开……”

说着说着眼眶又蓄满了眼泪,我继续说:“可我的心在京都,我早就走不了了……其实我想告诉良臣,他大可不必如此的,只要他同我讲,就是入地狱我也会去的,他不必如此诓我,骗我。从前我一直以为我与他相识是巧合,到王府上来是巧合,我以为我与他的一切都是巧合,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巧合的只是我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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