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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闻风[四]

醒来时大概是五更,我与良臣躺在一棵树下。身上也没有伤痕,眼前一片青青草地。

因为天还不是很亮,灰蒙蒙的,只能看到较近的东西。

良臣比我先醒,脸上有些怒意,眉头紧皱。

“醒了?”

“这是什么地方?他们将我们放出来了?现在怎么办?”

其实这是哪里这个问题明显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怎么办。他们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放我们出来。

现在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我们还在他们的监视下;二是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而且,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现在我们也无法得知。不管现在的情况属于哪一种,都很可怕。

更可怕的是我现在感觉我很饿,自我有记忆以来,我就不曾饿过肚子。话本子上的那些饿肚子的症状现在都在我身上一一体现出来,头昏目眩什么的一样不少,我又打算站起来,看看无力这症状是否也是真的。我用一种难以用这博大精深的语言来描述的姿势试图站起来,然而站到一半的时候我就已经明显感觉到那是真的,又跌坐下去。

眼下复杂的局势令良臣忽略了我这一系列奇怪的动作,只喃喃自语:“现在怕是已经过了期限……”

我见他开口,便抬头看着他,他只盯着草地皱眉沉思,又说:“先回府换身衣裳,再去上朝。设计此局的人一定会跳出来指征我的不是,也正好看看到底是谁……”

我大脑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问他:“没查出来,皇上会罚你么?”

他这才正眼看我,然后咧出一个不合时宜的笑,“不是说了?我皇子的身份可不是白有的。”看到我一脸的怀疑,又道:“你且放心,制科状元再难得也比不上皇子尊贵的。”

他的事我放心了,但我还是有些郁结。

就是不知道应不应告诉他我这有些令人尴尬的“病症”,不然怕是走路有些困难。

不过还好他观察力惊人,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时,他就已经看出来了,“饿了?”

我扯着略微有些烫的脸皮笑了笑,实诚的点点头,“嗯。”

我本以为这一路回去肯定很艰辛,因为我与良臣都很久没有吃饭。饿虽不痛不痒,但却比痛痛痒痒更磨人。浑身无力,还一直冒冷汗,很难受。

但我万万想不到的是,良臣闻言径直就到我面前蹲下,“上来。”

难得见到良臣如此有男子气概的时候,我立即跳到他背上搂着他的脖子生怕他突然后悔,他将我背起来就疾步往回走。

良臣平日里看起来很廋,想不到摸起来还挺软和的,手感不错。

我看着背着我都还健步如飞的良臣,忍不住问他,“你不饿吗?”

身下传来沉沉的一声,“饿。”

他也饿,却还是背着我走,不禁心头一暖,“那你还背我?”

身下又传来铿锵有力的一声,“这不是怕你耽误我上朝吗。”

“……”

由我证实,姑娘家的话是信不得的,比如此时的我,话里的意思明明是不用他背我,但他若胆敢表达出一丝丝赞同的意思,那我一定会……其实我也不会将良臣怎么样,只是在心底盘算回去后到底是砍掉他的樱花树好些还是买掉他的九彩鹿来的解气……

如此,我就只能在府上等他回来。

等的越久,心里便越是不安。

开始我觉得以良臣的能力就算他没有找到证据也能够脱身,我还不觉得是出了大事,可现在等了这样久他都没回来就足以证明他怕是脱不了身了。

府上报时的都报了好几回,太阳也越升越高,我望着窗外那要开不开的花儿,越看越来气,也不为别的,就气自己没本事上不得朝堂。

女子虽不能干政,但我要是身份高贵,随便找个理由进宫,那也能为良臣说说好话或是传个话、探个风向。

可我现在却只能坐在这里干巴巴的等着。

午时,他还是不曾回来,我知道,一定是出事了。上朝不会这么久,也不知道那九五至尊的皇帝老儿要对他的亲生儿子干什么。

我心急如焚,却不知该怎么办。小丫头一直在一旁给我说好听的话,可我清楚得很,制科状元暴毙,哪会那么容易糊弄过去,皇帝的颜面比什么都重要。

偏偏良臣什么也没查到,皇上掌握那么大的权力又不是闹着玩的。要是今天晚上他还不回来我就去问问延祐,看看他知道些什么,良臣到底如何。

我在府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没把良臣等来,却等来了延祐与临川。

我在客房见了延祐,“到底怎么了?三弟突然就被拘于宗正寺,不许探望。我不知内情,也不知该如何帮他。”

他从未如此紧张过,就算是皇上将他派到琉球去体察民情时都没有,那好看的剑眉都快皱到一堆了。

我也把情况如实相告,现在这整个屋子里能上朝堂到皇帝面前为良臣辩解一二的也就只有他一个。

“本来我们是去查崔景的来历,但只查到他是突厥人线索就断了,所以我们就想查一查那时候经常出城的人,看看他们与崔景有没有什么关系。我们在城东的方家被人用药迷昏了,今日才醒来。”

我紧紧盯着延祐,就盼着他能想到什么法子将良臣救出来。我在长安住了两年之久都从未听过有谁被关到宗正寺,今早上良臣才跟我说他皇子的身份不是白有的,结果今天下午就被关起来了。

宗正寺虽不是大牢,但毕竟不是个好地方,谁知道里面会不会也有大理寺那一套刑具,我常听良臣说起大理寺卿审人的法子,好生吓人。

延祐一边理着线索还不忘安慰我,“你也别急,父皇只是暂时让他在宗正寺待着,说明他也还不想让别人知道,那就还有转寰的余地。”说完又问:“崔景是突厥人?这消息可准?”

听了他的话我也安心些,他说的不无道理。皇上为了他的颜面,自然会把这些消息封死,那良臣暂时也就没有多大的危险。

“我也不知,那天晚上在他的客栈里找到的一些随身物件都刻有狼头印记。良臣说那是突厥才会有的。”

延祐在屋里打着转,面色紧张,目色却一片清明,“那确实是突厥的图腾,可我从前无意间看到京兆尹的奏章上再三保证过崔景不是夷人。莫非他们还有关系……”

听他说到京兆尹,我又补道:“这事儿良臣也说过,那天准备查完了此事就去京兆尹府的。”

延祐抬头看看我,显然还想知道更多,一旁的临川又开口道:“主子早已让我查过,京兆尹与崔景并无任何联系。”

那还真是奇怪,明明都还不认识,却力荐崔景,其中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延祐嘱咐临川道:“此后一定得多注意京兆尹,事无巨细,每一件都马虎不得。”

“嗯。”

这事告一段落。延祐沉思了一会儿,又问:“那城东方家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在名牌房找到的,方诂。估计也与崔景有什么关系。”

我们所知的并不多,所以就只得靠延祐自己来理关系,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崔景是突厥人,遇害后方氏又阻止你们查案……崔景的死或许与他也有关系……”

延祐还没有理清楚,只说了个大概,不料临川提起剑便道:“我去城门,看是谁取走了方诂的名牌。”

“别,来不及了。事情发生了这么久,怕是早就已被人销毁。”还是延祐更加理智。“临川,你去查一查方诂,什么身份,为谁办事,最近可能有什么动作。”

“是。”

临川起身离开。

延祐又看着我语重心长的道:“良玉,你也别太担心,三弟他毕竟是父皇的孩子,不会将他怎样的。只是现在父皇还在气头上,也许过些日子,气消了,便会放了他。”

我听了也觉得很有道理,毕竟虎毒不食子,良臣说的对,状元再怎么珍贵那也是年年都有的,还是比不上皇族血脉尊贵。可不知我怎么,没头没脑的来了句:“那要多久皇上他才会消气?”

延祐盯着我半响说不出话来,只叹口气,道:“总之三弟不会有事的。我先回去,想想别的办法。你还想起了什么记得差人告诉我。”

“好。”

我眼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都有事可做,自己却无能为力,感觉自己有些没用。良臣在的时候我从来不用考虑这些,不管什么事都不觉得有什么,如今他被关起来,心里就空落落的,总是不舒服。

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害怕,我自己也不知我怕什么。想了好久也只想出一个原因,如果良臣受罚,我可能便没有锦衣玉食的日子过了。为我的大好生活紧张诚然是理所应当的。

其实我很想去见见良臣,看看他是否安好……对,我可以去见他的。

从前我在府中待的无聊,想出府,被侍卫小哥拦住。后来又准备在后院爬树翻墙,还是不成,却误打误撞的自己就穿过了那紫红墙。

后来我还带着小丫头一起出去过,可惜最后晕倒在街头。也正是那次无故晕倒后良臣才开始来看我的。

那时候怕良臣会一直拦着不准我出府,所以没告诉他我会穿墙之术,后来良臣又准我自由出入府,便把这事儿给忘了。

夜里,我把小丫头给唤来,让她带我去宗正寺。

她到底是在京城过活了这么多年,熟悉路线,再配合着我的穿墙之术,很快便带我找到良臣。我让她等在外边,若有人来便知会我一声。

这宗正寺倒底是五寺之一,很干净,只是到处就飘着一股什么香味,淡淡的,也不知良臣闻着习不习惯。

看守的人少,我只绕了几圈就找到良臣的住处,他就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手指有规律的敲着床沿,想来是又在思考如今的局势。估计是听见我的脚步声,就睁眼站起来,他见到我很是惊讶。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开始想的那些开场白一句也记不起来,就光盯着他看。他与早上临行之前差别不大,就是显然多了几分焦虑。

倒是他先说话,“你怎么进来了?”

我愣了半响,不知如何开口,突然又觉得话多得说不完。

“他们有没有按时给你送饭?有没有打你?听人家说皇家动不动就要杖责几十几十,听说那打的可狠了……”

他看着我不出声,过了一会儿,才看着我的脸,答非所问。

“你莫要再哭了,你一哭,都看不清东西了。”

我也顾不得别的,胡乱的点点头,“看得清,我看得清。倒是你,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还在说谎话,你要是看得见,那怎么看不清我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

我又被他逗笑了,一边笑,一边流着泪,他伸手为我拭去下颌与脸颊上的眼泪,才问我:“今日外边有什么动静么?”

自知道良臣被关起来后我便听不进去别的话,就算有天大的事我也是不知道的。如今想起来倒有几分懊恼,若是知道些外面的消息,现在进来也好给良臣报个消息。

“没听说,延祐午时来过一趟,现在估计正在查方诂。”我头脑难得的清明一瞬,“诶!是不是此时谁的动作最大,谁的嫌疑就最大?”

他笑着点点我头,“难得你聪明一回。”

我不禁为我一时的清明感慨,“那我出去了就告诉延祐,让他注意着点儿。”

岂料他又扶额,痛心疾首的说:“此事怕是临川都能想到,延祐那里你还是别去说了。”又补道:“省得又丢我的脸面。”

“你……”本是打算说一番他的不是,可仔细想一想他说的竟然有几分道理,岂止是几分,是有十分的道理。

但又仔细一想,我专门来看他,却被嫌弃,总归还是他的不是,小声道:“我好心好意来看你,你怎么这个样子……”

“好了,我现在不管你怎么进来的,但你不可呆的太久,现在也不知会不会有人要来。”他拉我到门口,目光沉沉的睨一眼门外,就要让我出去。

我得意洋洋的告诉他:“不会有人发现我的,我让小丫头站外边的。只要有人来了,我便带上她穿墙就走。”

“穿墙?”他就要推我走的那只手硬生生愣在我背上,显然是不能理解还有穿墙这个说法。

其实我也挺奇怪,我也是实打实的骨肉做的,怎么会穿得过那实打实的土泥做的围墙。而且每次都得心应手,屡试不爽。

不过眼下不是研究它的时候,我打算只与良臣简单的说一说我习得它的过程。虽然我也不知道在这里用其余的时间可以和良臣干点别的什么,但总之不是讨论这个。

“这是我无意间发现的。你还记不记得我有一回在街上晕倒了?”看着他迷茫的脸色,我又说:“我刚到府上的时候……你发脾气那回……”

他这才应我一声,“记得。”

“就是那次之前不久,有一次我想出去被门口的侍卫拦住,我去后院翻墙时无意间发现的……”

他脸色有些古怪。

我以为他是在生气,顿了顿,便不敢再说下去。

可能是我的害怕表现的比较明显,他又温和的笑了笑。

“我又不会罚你,你这么怕做什么?这里毕竟也不安全,要是你被人发现的话,可不会像我一样只关上几天就算了。”

有道理。

见他无事,我也心安,多留也无用。

“那……也好,我先回去了。”

我一步三回头。

“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带,你被关在这里肯定吃食也不会好。”

他拿目光示意我看屋里。我打量一番,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也不少。“他们不敢亏待我的。”

我又问:“那你可要衣裳吗……”

“这才入秋,不冷。”

“那……”

他好心提醒我道:“你再不走,可真要来人了。”

他就现在门口,目送我离开。月光打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的。墨色长袍裹着他,这里分明只有他一个人,我却看不出一点冷清。

显然皇上是真没怎么生气,不然这里的侍卫也不会这么少。

脑子里又响起延祐午时与我说的话:“父皇或许知道崔景并不是良臣所杀,他不过是在试探其他人……”

皇上他能够登上那宝座,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或许他真的不相信是良臣杀了崔景,现在是在做戏或许也是真的,这样做也许对他有什么其他的好处,皇上自有他的用意。

想到这里我就更踏实了,朝良臣笑了笑就彻底离开。

我本来是安心的回了府,可晚上还是做了一个不安心的梦。

我梦到了方诂。

我本来不认得他,可我在梦里却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知道眼前拿张陌生的脸的主人就是方诂。这个印象之深就好比我见到良臣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就能笃定是李良臣一样。

在我的梦里他是俚涞客栈的小厮。我平时是从来没注意过他的,但是在梦里我把他一举一动,甚至是脸上的每一个毛馕都瞧的清清楚楚。

他给我递过茶水,也去过崔景的房间,又给别人递茶水,去过崔景的房间,有时还兼任一下收账的职务,又去过崔景的房间,他还……不对,他去的次数太多了,不该去那么频繁的。再说下等房的一个房客也用不着这样仔细的伺候。

我虽然觉得这个梦做的很荒谬,但还是模棱两可的将此梦都告诉毫无头绪的临川,没几天他还真的查到了方诂,事情如同我梦里梦到的一般。又有延祐的助力,皇上让刑部去查,结果是方诂害了崔氏。

这倒是让我对刑部刮目相看,这似乎还是他们第一次查的这么快。听说他们以前查案都还向大理寺借过资料、工具什么的,而且还会拖上许久,这还是头一回他们自己把案子查清楚。

想来是尚书令近来意识到自己的下属办事不力就给整顿了一番。

三殿下翎王最终无罪归府。

将这事儿查出来了固然是好事,可坏事是查多了。

似乎与四殿下献王还有一丝半缕的关系。因为临川查到方诂似乎是献王的人。

得知良臣要回府时,我便一早收拾好去宫门迎他。

他坐在马车上,临川架着车。临川看到我又动嘴说了些什么,正在疾驰的在就被他拉住挺在我面前。

良臣撩开窗帘叫我上去,我依言上去,还不明所以。

良臣拿手握拳抵在嘴唇上,目光沉沉,“临川查到献王的人每月都频繁出城,刚刚也出去了一人,我们行的快些的话应该能赶得上。”

我惊道:“出城?出了城干什么?”

他又换了个坐姿看着我,“怕是崔景的死不会这么简单,方诂没有理由去刺杀即将上任的朝堂要员。而且每次刑部查一些特殊案件时总是慢得很,为什么这一次这么快?总感觉是在遮掩什么,一定还有更大的秘密隐藏在背后。”他又看向窗外,勾唇一笑,有些阴冷,“至于是什么秘密,就要出城一探究竟了。”

王府的马车就是好用,只半个时辰就追上了。

那人伪做农户,我们只好弃车步行。

我觉得我们的行径不太光彩,好似做贼,不过想到此事干系重大也就看着前面两个贼人默默的继续做贼。

不知过了多久,越走地方越偏,荒草杂生,林木茂盛。

我心生疑惑,“怎么感觉不对,就算是要掩人耳目也不需走这样偏僻的路吧。”

良臣只目视前方胸有成竹道:“越是不对,才越是说明献王有问题。”他嘴巴泯成一条线,眼睛都不眨的说:“还是要跟去看看。”

我又小声道:“我们一路小心些,别让他发现了。”

身后的临川欲言又止,良辰察觉到便以目光示意让他讲。

“主子,这路我从前来过,怕是前方不安全,可还要前去?”

良臣顿了下,回头看着他,“说清楚。”

临川掩着草蹲下,面色严肃,一五一十的讲来,“我从前查一个人,到过这里,前面没有农户,好像是一个养死士的地方。”

莫非那人已经知道我们在跟踪他故意将我们引向哪里?还是说他只是回去复命……

事情较为复杂,任良臣如何精明都不敢掉以轻心,“估计有多少?”

临川沉默一下,“我当时发现的大约有三四十人。”

良臣长眉一挑,“发现多久了?”

“大约半年前。”

良臣又问:“功夫如何?”

“极好。”

这一次,良臣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朝我道:“良玉,一会儿若是有人发现我们就由我和临川引开,你自己找地方藏身,事后我会派人来寻你。”

我仔细分析了眼下的局势,这是最好的办法。他们二人都会功夫,若当真有危险,我就算上前也无济于事,只会凭添麻烦。况且我才年芳十八,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

我郑重点头,“好,你们也要小心。”

又向前行了一段路。

良臣忽然伸手示意我们停下,“他们应该发现我们了。”

果然是一个阴谋。

我默念一声“完了”就与临川齐齐蹲在他身后的草丛里不敢动弹,又听到良臣道:“正在向这边靠。”

突然良臣回头越过临川瞪着我,“良玉,快!往回走!”

事发突然,情况紧急,我心弦一紧,掩在草丛里,悄悄往回退,又怕碰到花花草草引得敌人注意,只得倍加小心。

不知是到了什么地方,繁密错杂的草根已挡住良臣与临川的身影,只能瞧见有一团墨色在缓缓移动。

此时我已大汗淋漓,也不知是累的还是因为紧张。

我躲在人高的草下,听到前面良臣吩咐临川的声音。

“临川,注意左侧。”

“后面也有人!”

“良玉,别动!临川,去引开后边的人!”

接着我就看到临川在我前方站起来,向我身后走去,我不敢伸头去看,只知道有一道青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就不见踪迹。

后面的一部分死士应该也跟上去了,一会儿就消失不见。

我还在草丛下,大气都不敢出。汗水已经浸湿我的里衣,头发也粘在我的前额上。手是软的,提不起丝毫力气去整理发丝。

本以为情况有所好转,却不料对方也是个老谋深算的,“将这里围住!翎王还未离开!”

那些死士听了话继续往这边靠,没有要停的趋势。

“翎王殿下,你还以为你逃的出去吗?”对方对着一片青草讲话,试图引良臣现身。

良臣不知什么时候移到我旁边,他蹙眉看着我,又摸摸我头,“小心,记得。”

不知哪里跳出几尾败叶扫在他的脸上,将他衬得格外温柔。

我凭着月光瞥见他额上的薄汗紧张得忘记答话,就看见他扒开草丛站起来,慢慢向前走。

所有的死士都向他逼去,眼下我生命无虞,却还是放心不下。

良臣一步步向对方的头目走去,悠悠开口,声音格外好听,“献王殿下也太看得起我了,围我一人,便派百余死士。”

刚才那道粗矿的声音再次响起,“哼!就你也想套我的话?这都是爷玩剩下的了!”

他随意抚了抚腰际的枝叶,“人数虽多,可这功夫……不怎么行啊。”语毕,我还听得他轻笑一声。局势分明是以一抵百不容乐观,他的语气里却没有一丝紧张。

我隔着青草模糊的看到他的背影,墨色长袍笔直,虽几日未曾打理,那发丝也是一丝不苟,碧色玉冠整洁如初,无不彰显着高雅。

“死到临头了休要猖狂,你先胜了我再说!”

“那且试试看。”良臣的声音依然带着玩味,想来是激怒了对方头目,接着就是打斗声传来。

这是一场硬仗,良臣没有像临川一样消失不见,而是拔刀相向,与他们在月光下厮杀。

那头目屏退其他人,只一人与良臣撕杀。良臣功夫不弱,不过几招就占据上风。其余人也三三两两的加入,那头目也不再顾及颜面,不阻止他手下的人加入。

这是我第一次见良臣用这剑杀人,他眼神凌厉,剑法稳妥。若除去了其他人,就好像还是在王府后院给我舞剑一样。

那些死士功夫虽不赖,可跟良臣比起来他们确实很差劲,但他们人多,若打流水仗,良臣未必有些吃亏。

聪明若良臣,他也想到了这一点。刚打起来不久,死士们都还以为他会一战到底时,他忽的窜进草丛里,没有了动静。

死士又开始一点一点的搜索,我也退到稍远的地方,良臣是彻底没了踪迹。

我想,他是离开了。

我松了口气,总算是全身而退。

我正悄悄后退,突然,我感觉我脖子上一凉。

心里猛的一沉。

完了。

身后的死士大叫起来,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宝物,“这儿还有一个!”

另一个死士喊到:“将她带过来。”

我的脖子顺着身后死士的刀口移动,慢慢站起来向前走,不敢有丝毫错乱,否则怕是要见血的。

我浑身冰凉,胜似我脖子上的那柄快刀。

那人又道:“看好她,待头儿回来了再做处置。”

他们把刀架在我脖子上,利索的捆住我。

过了好久,他们头儿回来了。没追到良臣,我彻底放心了。

那头目异常的狠戾。

他戳着我的脸说:“哎哟,还不会武功啊。你说,我要是将你怎么样了……三殿下……会来救你吗?”

他目光凛冽,但长的贼眉鼠眼歪瓜裂枣,并且语气却阴阳怪气的,听得我恶心。

良臣早就离开,我被怎么样了,他又如何知道,就算知道了,他又如何会来救我。

这次已不是在刺槐树下那回,他会及时出现。上次他出现是因为就算出现了他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现在,境况不同了。我也希望他不再回来。

如此也好,他走得远远的,让这些刺客抓不到他。也不必再将我这样一个无用之人带回去。

董将军说的对,翎王不留无用之人。我是王府里唯一一个无用的人。这下看来我是要离开了。

想到这里,我胆子反而大起来,嗤笑他道:“你能将我怎么样?杀了?可殿下早就已经离开了。”

那人贼心不死,盯着我看一会儿,又阴阳怪气的说:“那可不一定,若你无用,翎王何须把你带在身边?”

我大概是被吓傻了,竟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我觉得我应该还是有些份量的,是以良臣才会总是把我带在身边,心里竟然有些高兴。

我意识到我有这个方法后我又觉得我应该是疯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我被人拿刀架着脖子还在偷偷高兴。

不过我开口说的却是:“所以他才趁现在将我甩开。”

无奈他知道的实在太多,“据我所知,他将你带回王府已经很久了吧?你说你到底是哪里好?他把你带回王府,又不纳你为妻妾,白白将你养着。”末了,他又道:“翎王可不是这样的人呐。”

我瞟了瞟捏着我脸的那只肥手,开始与他长篇大论起来,“就是啊,我不能歌,不善舞,不会琴棋,不通书画,不识大字,不会耕织,男子的活儿做不了,女子的活儿又不会做。他也觉着带着我是个累赘,所以想趁今日出城将我丢掉,可好巧不巧的就遇到了你们。你们将我杀了也不顶用,良臣他还是不会回来的。”

“就连我都知道这是个圈套,良臣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我对他毫无作用,他又为什么会回来救我呢?不然你就将我放了吧,我悄悄把你们带到王府上,你们想怎样就怎样,我也不会告密,就算我报答你的不杀之恩,如何?”

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时候人便不会敢到害怕,就算是胡言乱语都会很有底气。

也不是我不惜命,只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这条命惜下又有什么作用。

他放开我的脸,转过身啐下一口唾沫。

“小丫头倒是机灵,可惜你遇到的是我,不管你有用无用我都不会放了你。”

那贼眉鼠眼的头儿忽然又勾出一个油腻的笑来,“你放心,我暂时不会杀了你,如你所说,我只是拿你来诱翎王而已,至于他来不来再另说。左右我找不到他,试一试又何妨?若他当真不来,再杀了你也不迟不是?”

对于他的坚持,我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这结果这样明显,你又何须徒劳。如若他不来,那岂不是你就要杀了一个无辜之人?我虽不是名门望族出身,身份低微,但我双亲养我也实在不易。你若真杀了我,我倒是无惧,只是苦了我的老父老母……”

“你休要再说了,我是不会放了你的。”

“来人,堵了她的嘴。”

闻言,有人麻利的撕了一截布来堵上了我的嘴,那头儿又在我的耳边低语。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更不会杀了翎王。”

随后,他便站在稍远的地方扯着嗓子喊话。

我知道,这回我是真的完了。崔景死没死与我没关系,方诂下场如何与我也无关系,但想不到我与他们的结局如此相像。

远方有一处稍稍凸起的小山丘,那怕将会是我的青冢,我有些无聊的观察着我的葬身之地,听风在我耳边呼呼的吹。

如果眼下这境况我还能活着离开,那一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我并没有多贪生怕死,但也不是说我厌恶活着。

话本子里最多的不是英雄救美的桥段么,此时我便需要一个英雄带我离开,然后让我对他感激不尽,以身相许……

“翎王殿下,若不想见到她尸首异处,便自己出来吧。我只数三声,左右我杀了一个毫无身份的小丫头不会有人将我怎么样的……”那个中年男性还在对着一片青青草地做无用的威胁。

想不到春天才感受过的等死的感觉秋天又要体验一回了。只是这一次是真的要死了,突然发现死原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不过是脖子沾刀那么一瞬间的事情。

我要睁着眼看他愚蠢的数三下,然后再过来抹掉我的脖子。

其实我还是希望良臣能来的,至少,至少能说明我……我也没那么让人讨厌吧。

良臣之前还说要派人来寻我来着……

可他来了就跑不掉了,他不来就说明他很聪明,一眼就识破这些雕虫小技。

可我真的很想他来……

也可以这样,他在远处出现一下,让我看见,再离开……

“不用数了。”

我寻声望去,我亲眼看见远处有一个影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是青色衣袍,步子不大不小,身背挺直,身后是那差点成为我青冢的小山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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