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梁炯醒来的时候,已经有人候着了,说是太子殿下请他去一同用餐。
说起来,这还是梁炯来到太子府以来的第一次正式早餐呢。想到一会儿还要跟随姬怀去迎接外国使臣,他打开衣柜,亲自挑选衣服。
池小小进来服侍他洗漱,然后发现梁大对着一排衣服指指点点。
他摸了摸这个,摇摇头;然后又看了看那个,还伸手碾了碾衣料,又放下。
池小小:“……”梁大又开始了。
默默看了看那些衣衫,池小小轻轻走上前,指着一件石青色的衣服,无比肯定道,“这件合适。”
梁炯的目光顺着池小小指的方向看过去,端详了一会儿,点头:“不错,就穿这个吧。”
池小小轻轻地出了一口气。梁大对选择哪件衣服、什么样式什么颜色,都有种莫名的纠结。更可怕的是,梁大的衣服往往都不止一套、不止一种。
如果让他自己来挑的话,恐怕太子殿下就要饿着肚子等很久了。
吃饭的时候姬怀依旧有些担忧,因为姬七和纪姜仍然没有消息。
不过现在除了继续派人寻找以外,也没什么好办法。毕竟詹国使臣很快就要到了,姬怀必须将十分精力都放在这上。
总之,等姬怀带着周国一众臣子、身边得力的参将,以及梁炯等人等候在汴京东门,迎接詹国使节的到来,已经是一个半时辰以后了。
明晃晃的大太阳当空挂,就连影子都显得格外的漆黑……梁炯很受姬怀照顾,他们刚一出城,姬怀就悄悄地让姬十一传话,请同沐先生去阴凉处避一避,估计詹国使节还要一阵子才能到。
周国迎接的队伍很庞大,以姬怀、随侍参将为首的几人已经距离一里有余,队伍的末端才刚出城门。周国老臣很多,稍微站了一会儿就已经有几个人摇摇晃晃了。
姬怀低头思索着,见身后的这种情况,直接道:“各位,撑不住的都先去歇一歇。待詹国的使节到了再回来不迟。”
王猛是他最得力的参将,今日照旧是他跟在姬怀身边,便也对姬怀说道,“殿下,不如您先去那边休息,等詹国的使节来了再迎接。”
这是前所未有的。以姬怀的身体,就算是在外面晒上一整天也不会有事,打仗时连续在马背上作战一天一夜更是常态。
姬怀皱了皱眉,看了王猛一眼,道:“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昨晚没睡好?”
刚刚王猛用余光偷偷向这边看了多次,姬怀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说什么。现在王猛居然这样说,先不说自己身体很好,就是迎接詹国使节这么多次,也没有哪次是太子旁边歇着,让臣子等候的道理。
王猛被姬怀这样一说,脸色有些涨红,低头道:“没,不是……殿下。就当我没说。”
姬怀看了王猛一会儿,后者原先还涨红的脸色居然慢慢变白,最后近乎惨白,连带着冷汗都沁出来了。姬怀心中奇怪,难道自己今天很可怕?
还没待他说什么,前方官道上一阵喧嚣——詹国使臣终于来了。
梁炯也听到了动静,赶紧归位站好,尽量把自己藏到前面姬怀的影子里,心说,这可詹国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欲语还休。
姬十一一直留意着同沐先生,看他的神情就猜到了,低声解释道,“詹国一向如此,无论去哪个国家出使,都会故意晚到,就让迎接的人这样等着。今日的状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殿下都习惯了。”
正说着,詹国使节的队伍已经走近。
为首的一个年轻人身着詹国的紫色服饰,走到近前,向姬怀施了一礼,“太子殿下,久仰。”
姬怀同样还礼,熟练地寒暄起来。
梁炯跟在他们后面亦步亦趋,隐约听得“阿尔勒身体不适,所以由肖某前来贵国”、“不敢当,肖某惭愧”、“殿下年轻有为”之类的话,姬怀则一路保持稳定发挥,时不时地礼尚往来恭维几句。
“奇怪”,姬十一嘀咕了一句。
“奇怪什么?”梁炯凑过去,问道。
“詹国的使节一向态度蛮横,这次忽然换了人来,态度尚算可以,我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姬十一说得头头是道,梁炯连连点头。
他心里想的是:这得练了多少次,才能有这种八卦的态度啊。啧啧,不简单。还能管吃住,还能管八卦,简直就是一个全能管家。
到了周国的皇宫,姬怀一路将人引导为使节专门开辟的行宫中,稍事休息后,就开始了皇宫晚宴。
跟聂阳那暴发户相比,周国的宫宴显得十分低调内敛。
天色渐暗,一盏盏的莲花宫灯挂起,将夜晚照亮得如同白昼。宴会上的菜品以清淡为主,口味也十分符合周国礼仪之邦的称号。
梁炯的案几设在姬怀的右后方,对面就是詹国的位置。为首的位置是那个自称“肖某”的使节,在递上文牒的时候,梁炯瞥到那上面写在前面的第一个名字是“肖克”。
梁炯一边闲闲地往嘴里送了几口吃食,一边打量着这位“肖某”。
他看起来,真的不像是一位詹国人。因为肖克的旁边坐着的就是詹国其他人,梁炯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发现他的大腿跟别人的胳膊一样粗……
果然是野蛮民族,梁炯暗暗想着。虽然他对詹国了解颇多,但是论土生土长的詹国人,他还真是没亲眼见过。
肖克坐在一群詹国人中间,就像是一只兔子坐在了狼群里,偏偏还是发号施令的那一只。梁炯抬起酒杯,遮住忍不住翘起的嘴角。
幸好有姬怀在前面挡一挡,梁炯默默地又把身体向左边偏了偏。
詹国的一位使节吃着,忽然把杯子一摔,怒道:“嘴里淡出个鸟儿来,这都是什么饭菜!”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摔盘子的、摔碗的,嘴里也越发不干净了。姬怀见状,虽然仍是坐在原地未动,却招来内侍,一面说道:“是本殿疏忽了,现下就让御厨房加菜。”
听到“本殿”,梁炯支起了耳朵。自从他来到太子府,姬怀一直自称“子宇”,偶尔也会说“我”。虽然太子自称“本殿”是天经地义的,可是这样对待朋友未免有些凌人。
原来姬怀是留着这个称呼,专门说给詹国听的。梁炯脑中转了几转,手中动作却丝毫不见停滞,仍旧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笋丝。
“慢着!那些死肉又什么好吃的?”一个詹国使节粗声粗气地拦下了那位内侍,眼睛嗜血地在内侍身上转了一圈,“活的现杀,才够味。”
内侍被他这一眼看得几乎发起抖来,勉强维持着仪态没有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