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驱散了夜晚大漠独有的寒彻，暖洋洋照在人的身上温暖而惬意。
方觉一行二十余骑，踏着初升的朝阳，开始往大夏的方向缓缓进发。
此间事，算是有了个颇为圆满的结局，该了结的都已了清，安全接回三人的消息也早就传回要塞，卸下这份压抑在身上的无形重担，大家的心境自然无比放松。方觉的存在对于这一个仅仅有着五百人马，军中编制里最基本的所在来说，是不可欠缺的。不能说这一都少了方觉就不成建制，而是如果少了方觉的存在，感觉就像是被抽掉了主心骨一样，做什么都少了一份魂魄，一丝精髓，仿佛缺失了一种主导性的必然依靠。
这种感觉从方觉失踪的这段时间里，上至老伍长段薛，下至每一个普通士卒都感同身受，切身体会到那种失去精神支柱的彷徨、迷惘与无助。
当下的重逢，在这种条件下必然是悲喜交加，当然，喜悦绝对多过悲切。
所以，归途就显得格外轻松惬意，不急不缓。
一路上谈笑不绝于耳，不时在风中飘荡，流淌好远。
丸子一脸痛苦的揉着因昨晚宿醉而还在发疼发胀的脑袋，策马来到最前端方觉的身边，瓮声瓮气的道：“对了，小觉有个事昨晚忘了跟你讲了。”
正和段薛说着什么的方觉转过头，看着他那一脸难过样，皱着眉头，斥道：“不能喝，就少喝点，一有热闹就发疯，现在好了，受罪的不还是你自己！”
狠狠瞪了一眼在旁边幸灾乐祸正偷着乐的段薛，丸子恨声道：“还不是这些家伙，故意整我！”
方觉冷笑着瞥向他，“你不喝，他们还能硬灌你不成？”
丸子脸色悻悻然，尴尬一笑，急忙叉开话题道：“下次不会啦！咱说正事······”
方觉笑着摇头。
知道说也是白说，还下次？下一次发生时和这一次有什么区别，绝对如出一辙。
不是管着大家，不让大家喝酒，只是方觉觉得，酒这东西喝好就行，没必要一喝就非要喝倒才算尽兴。
知道再怎么叮嘱，再怎么说，可一到了兴头上，大家都会不由自主的放开控制，去放纵、去放肆，这种感觉，不管记忆里的前世还是今生，方觉都深有体会感悟，大家刀口舔血地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过活，活在今朝，也许明天就会阴阳两隔，所以偶尔放浪形骸的发泄是必然。
“什么事？”方觉问。
每次事后都啰嗦，喝酒时可是没见你少喝！
当然，这话只能心底无力的反驳一下，丸子一边使劲揉挤着自己像是有两个小人在里面玩命打鼓的太阳穴，一边翻着白眼，要是不知好歹敢明说出来，光小觉这小子给的小鞋恐怕就穿不完，谁叫咱脑子转的慢，玩不过人家呢！正在撇嘴暗自腹诽的丸子，突然，感受到有一束目光投来，打眼一瞧，正对上小九那双晶莹剔透的明亮眼眸，丸子一个激灵，讪讪讨好一笑，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后，才赶紧对方觉说道：“昨，不是我先带着东西回来嘛，闲来无事我就跟那个土生土长的脚夫瞎聊，居然闲扯出两件让我倍感意外和震惊的事···你猜猜是什么？我敢保证，是你想破脑袋也料想不到的事？”
方觉望着自鸣得意一脸得瑟的丸子，神色平静，无嗔无喜，一付无动于衷的神态。
等了片刻，不见接话。
似乎还有继续保持沉默的迹象。
因为在方觉的脸上，丸子没有察觉到半分的意动。
怎么与设想的脚本不一样？
不应该是他非常迫切的追问一番，而自己，该表现出一切尽在股掌间，嗯~智机很是在握的那种风范，以最合适的角度抬眼望天，表现出一副很是深沉，很是高大的形象，在他再三殷切的追问下，才缓缓道出缘由么？
可事实，跟想象似乎出现了很大的出入。
终于，丸子有些沉不住气了，很是不解的望着方觉好奇地问，“你咋不问？”
方觉一脸奇怪，像是在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你都说是我想不到的，还问什么？是我笨，还是你傻？”
“呃--”丸子立马愣住。
“噗哧~”段薛和秀才，老鼠还有一边的小九终于笑出声来，实在是忍不住了。
丸子白皙秀气的俊脸上羞愧难当，青一阵白一阵的，不过很快就被掩饰过去，跟这些货一起时间长了，丸子能感觉自己的心气和脸皮都在无时无刻的成长，假以时日，绝对能达到一个很高的高度，羞愤、尴尬啥的，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存在，只是一股郁结之气难以忍受，他恶狠狠的瞪着一双大眼，从嘲笑演变成哄堂大笑的众人身上一一用手点过去，连方觉也不例外，就是很自觉的从小九身上跳过，咬牙切齿的高喊道：“你们都不是好东西！”
迎接他的却是大家异口同声的回答，“你是好东西！”
“呃！”丸子顿时傻眼。
“哈哈哈···”众人的笑声更高。
丸子眼皮一耷拉，脸不红心不跳的摆出一付心胸异常宽广的岿然姿态，冷哼一声，嗤笑道：“哼，大人不计小人过，跟你们没啥共同语言···”说着他转过头，对着方觉颐指气使的又问道：“那你想不想知道到底是何事？”
方觉点头，“当然！不过，你要是想说就说，要是不愿意讲，咱也不为难你。”
“你···”丸子为之气结，恨得直撮牙花子，好半响才憋出一句话来，指着方觉的食指变成大拇指，高翘着狠声道：“算你狠！”
方觉微笑以对，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兄弟了，看似温良静秀的丸子，其实性子极其急躁，一贯的心直口快，什么事跟话，根本在心里就藏不住，不然他会比别人更难受。
“丸子，你就快说吧！不然小心憋出内伤！”秀才在一边用调侃的语气，假装好心的吆喝了一句，立时又引来一阵哄笑。
我忍！
丸子忍着，光从表情上看，还以为在背负多忍辱负重的事呢！
众人知晓其性子，见其竭力忍耐沉默，也都故意两三交头接耳攀谈起来不去理他。
心地纯厚的老鼠实在不忍心看自己老大形单影孤，就要上前，却被段薛一把拉住，并用恶狠狠的眼神给予制止。
老鼠顿时不服，可忽然发现方觉在朝自己轻轻摇头，老鼠无奈的朝自己老大孤单的背影望了一眼，心中歉然。
段薛心中窃笑不以，见方觉若有所思的在出神，忍不住开口道：“头，这趟西域之行，可谓是险象迭生精彩纷呈，更万幸获取了那份价值巨大的谍报，这对我们大夏、对我们要塞都极为重要，如若异族事成后兵临城下，我们还茫然不知，所面临的压力就大了，所幸被我们提前获取，这才能从容布置应对一切，我想这次军团高层定会不吝嘉奖。”
方觉从思绪中醒转，神色平静道：“这份谍报对我们要塞至关重要，是兄弟们拼了性命带回来的，不是我或某一个人的功绩，嘉奖应该属于大家，这其中功劳谭蜇功不可没，没有他的仗义出手误打误撞，也就没有这份重要的军情，没有这份军情的存在，我们也就无法洞悉这些异族的狼子野心。”
段薛点着头，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忽然为之一亮，“头，那你说，接下来会不会有仗要打？”
方觉斜睨了一眼，轻声笑道：“怎么，手痒的心燥难耐了？”
“嘿嘿”被这个比自己年轻的上司一眼看穿心思，段薛丝毫不以为意，只低笑不止。
方觉目视前方，眼神深邃幽远，喃喃轻声道：“不光有仗打，恐怕还是大仗恶仗连番的打，与草原西域各部这难得的二十几年平静时光，也将会一去不复还，从此关外将会多事啦！”
“那样最好，大丈夫建功立业就在此时！”段薛一脸雀跃。
方觉的神情依旧平静如常，只是话语中多少带着点星的惆怅，缓缓道：“那样会死很多人的。”
段薛一愣，随即很快释然，感慨道：“打仗那有不死人的，自打穿上这身兵甲，生与死就已经置之度外了，这么些年来，生生死死，经历的何其多，有自己手足袍泽的，更有敌人的，早已经看惯，看淡。大家相聚在一起，不论出发点是为了所谓的加官进爵，封妻荫子，还是为了生计无奈投军，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抵御外辱而战，”说道这段薛一笑，笑的有些自嘲，也有些洒脱，接着道：“死亡对每一个还活着的人来说，说不怕，是违心的，但再怕，为了身后的家园和在意的人，也要战，死战！”
段薛说完话，一对眼眸里迸发出两道坚毅无比的光芒。
这就是军人的气节，虽死不惧！
边军万千，这种不在少数的心念，才是筑起大夏坚固不催的信念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