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念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吩咐李交帮她按住还在抽搐的孩子,翻了翻眼皮,把手搭在那个小男孩的手腕上。
“你从哪儿捡的这个孩子?家里的大人呢?”清念头都没抬随口问。
薛言正擦着汗呢,听见清念跟他说话赶忙屁颠凑过来:“就是在前边那条惊鸿街上要饭的小乞丐啊,哪来的什么家里人。”
清念放下手:“难怪呢,身上全是伤,一看就是刚打完架,眼下发白营养跟不上,好几天没吃饱饭又有点中暑了。”
清念一边说一边给那小乞丐包扎伤口,除了几处伤到了骨头的地方其他都是皮外伤。
“骨头的伤还是去找清鸿吧,我一会儿找个人带你去。”
清念吩咐着,想着自己还有没有什么落下的,就听见敲门声。
“进来。”
当归推门而入,手上还拿了封信。
清念瞟了一眼就知道,示意她把信放在一边,当归犹豫了一下放下信。
“怎么了?”
“薛公子捡了个小乞丐,你帮他登记一下。”
当归也查看了一番那个小孩子,默默的点头记下:“药费还是老规矩?”
清念点头。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薛言突然插话:“这孩子…没有亲戚,我可以出他的药费。”
当归看着薛言轻笑了一声,跟清念交换了眼神,就先离开了。
薛言被她们俩弄的有点摸不着头脑,清念手上动作没停。
“那个…纪姑娘?”
薛言以为她们俩没听到,就又叫了一声。
清念包扎完最后一处伤口,站了起来。
“医馆没有这个规矩,他还没病倒无法自理的地步,等他好了会送他去做药童杂役抵债,公子你管得了一个小孩子,管不了天下所有人。”
薛言讪讪的咽了咽口水,真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在清念面前自己怎么就显得那么小家子气呢。
清念看着还陷入昏迷的小孩子,摇了摇头。
“薛公子济弱扶倾,到了这就交给我们吧,公子还有事就先去办吧。”
薛言想了想自己原本上街的目的,眨了眨眼,下定决心要赖在这儿了。
“纪姑娘你这就赶我走了啊……这孩子好歹是我带来的啊,我怎么也得等到他醒来吧,这这这!你不能卸磨杀驴啊!”
清念眨了眨眼:“卸磨杀驴?”
薛言也觉得自己说的有点毛病,但是气不能虚:“正是!”
清念没再赶这个把自己比成驴还一脸骄傲的人走,但是还是好心的解释了一下。
“这孩子现在是睡着了,不是昏迷了,只是在休息而已。”
看他如此坚定的要等孩子醒过来,清念也不好意思继续撵人,正巧这时候来人抬这个孩子,清念就跟着打算和清鸿交接一下。
清鸿没亲自来,清念就和清鸿带的一个学生简单的说了一下病情,抬脚就要走,再一次被薛言拦住。
“纪姑娘你这就走啦?你不等这个孩子醒来吗?来吧来吧咱俩一起等着。”
清念皱了皱眉,被面纱挡住的部分看不到,但是露在外面那双好看的眼睛却已经有些不耐烦。
“需要我的病人还有很多,薛公子还是自己守着这个孩子吧,因为骨头伤的比较重,所以有问题就问这边的大夫。”
清念手里捏着当归拿来的信,干脆拒绝了薛言胡闹一样的提议,顺便一劳永逸的把这个大麻烦丢给了清鸿。
清鸿、姐姐对不起你……
薛言挑了挑眉,下定决心要把无赖进行到底:“那姑娘要去哪儿,方便我观摩一下嘛?”
“薛公子刚刚不是说要守着这孩子直到醒来?”
……………
好吧我确实说过,薛言挠了挠头,继续想着能有什么理由缠着清念。
清念懒的和他继续废话,看他没啥话说了,以为他已经没什么事了,转头要走。
薛言还没想好下一个死皮赖脸的理由呢,清念可没工夫管他,兀自走了,徒留我们薛少爷满脸郁卒。
回到自己位置上,才小心的拿刀划开严严实实的火漆封口,抽出里面薄薄的一张纸,一目十行的看完,随手放到盒子里。
随手抽出一张开药单的纸,提笔写下四个字:无聊,不去。
随便折一折塞到信封里,拿米粒粘好就算完事。
收信的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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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最近有一件大事,藤家小爷终于年满二十将要及冠了。
这事儿本身屁大一点,但是以内某个闲的没事的皇帝重视了,这事儿就大了。
到这儿为止都没什么,但是皇帝的赏赐可是几乎掀起了半数老朝臣的捶胸顿足,以死上奏威胁,奏折里把皇后骂了个狗血淋头,什么红颜祸水祸国殃民狐媚惑主巴拉巴拉不一而足。
皇后:……我谢谢您全家
因为皇帝似乎想要下旨封皇后胞弟藤劫为藤亲王……异姓亲王啊!一个没啥军功没啥建树普普通通的世家公子,及个冠就成亲王了!?这不是皇后祸水吹的枕边风还能是什么!
咱们薛公子的父亲,老将军薛华就被气的吹胡子瞪眼睛的,这几天看什么都不顺,薛言也殃及池鱼的平白挨了好几顿骂。
薛言吃饭大口了,看着不顺眼,薛言早出晚归了,看着不顺眼,薛言去花街溜达了,薛老将军差点没拎着棒子打一顿。
可是这帮老臣骂的越狠,反对的呼声越高,皇上就越坚定的要给这个妻弟戴一顶高高的帽子。
藤家当今的家主,左丞相藤甫这几天相当头疼。
皇后也相当头疼了,自己真的是六月飞雪一样的冤啊……
但是我们焦点中心的藤小爷,本人并不在京城。
他在被这几天因为雪花一样的信件砸的想打人的清念心里鞭尸。
啊呸,他在往京城赶。
顺便不忘以一天三封信的速度骚扰清念。
……
薛言这几天被老爹看的紧,又苦于没啥理由去找清念,正郁闷呢,薛盏星也从不放过给自己哥哥添堵的机会,隔三差五就跑去和清念玩,回来拉着薛言显摆,今天我吃到念姐姐给我做的饭啦,今儿个我给念姐姐挑裙子啦,这个是念姐姐教我的啦……
薛言觉得自己没动手打她真的可以说是京城好哥哥的典范。
其实薛盏星说的热闹,清念其实没多少时间和她玩在一起,因为藤劫的第一封信提到了一个人。
一个中了奇毒的人。
所以清念这几天除了和薛盏星出了一次门以外,其他时间全部泡在医馆的小屋里钻研。
医馆的学徒们表示,这几天无比怀念纪三姑娘做的饭。
…………
面对着朝臣的反对,在皇后终于抵不住压力和皇上认真的谈了一下之后,被不知道什么玩意儿冲昏了头脑的皇上终于还是清醒了些,最终册封的旨意传到藤府的时候,吓人的亲王二字还是变成了郡王。
郡王也很过分好不好!哪有啥都没干的毛头小子直接升二品郡王的!!
咬着筷子气的吹胡子瞪眼睛的藤华将军在自家饭桌上表示了不满。
藤郡王刚回京城,自己也很懵逼,先是进宫拜谢了皇上,调了个头就去找自己的皇后姐姐。
藤水莹正看书呢,被弟弟打断很不耐烦:“你能不能快点滚出宫该干嘛干嘛去,像个聒噪的土拨鼠。”
……藤小爷、哦不藤郡王,藤郡王怀疑自己是捡来的,还是那种不情不愿捡来的。
既然拜会了长辈,下一步就是去找狐朋狗友厮混了,咱们藤郡王一直以胸无大志为荣的,直接一脚踢开南平郡王的王府门,也没人拦着他,直接搂着南平郡王的脖子热乎乎的要去喝酒。
被清念拎着耳朵扔到一边。
揉着自己红彤彤的耳的藤郡王撒娇:“纪姐姐你不是说给我接风很无聊不来的吗!你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清念犯了个白眼:“我是来看病人的,你以为呢?”
南平郡王陈镇看着清念教训藤劫,温柔的在一边看着,时不时的在在清念忍不住想用拳头的时候阻拦一下。
南平郡王陈镇,是藤郡王的表姐藤飞舞嫁给了德妃陈玉儿的母家陈氏弟弟生下来的孩子、承了父亲的郡王位才成的郡王,十六岁就自己开封建府,搬出来独住,三个人大多数聚头都是在南平郡王府。
三人之中清念年纪最大,藤劫总拿这个调侃清念、为此也没少挨打。
疯闹归疯闹,疯闹过去之后藤劫还是要带清念去看那位病人的。
清念却没想到,藤劫所谓‘身中奇毒’的病人,竟然是一个孩子。
“怎么样,惊喜吗!这个孩子身上可是有当年那场瘟疫相似的病毒,是这么叫的吧——病毒?你不是一直想研究吗,可惜染上这种病毒很快就会死去,所以一直没有什么标本小白鼠,这孩子是我在边外遇到的,竟然和你描述的相似极了!我就给你带回来啦!是不是一份厚礼?”
少年全身的血脉清晰可见,满身红线交错,肌肤苍白,嘴唇也苍白,头发全数掉光,依稀可辨出骨骼的形状,整个人又柴又颓。
清念硬是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勉强的镇定自己,但攥紧的手指还是暴露了自己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亲眼见到还是心悸的事实。
就是这种疫非疫毒非毒毒东西,夺走了当年京城近万人的性命。
包括她的姐姐——医仙纪清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