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步长这段时间都忙着与廖氏码头的合作，千真万确！”曹俊会坐在办公室里，对面沙发上的自然是来庆福，“他们的出口准许都在我这里批过，假不了。”
“那就好，不过这姜九生也不止陈步长一人，你得提防其他藏在暗处的人。”
“我说你就是教书的心重，姜九生派来交涉的是白象鸣，一个会计，人尽皆知。”曹俊会觉得来庆福疑心过重，“何况这钱都已经拿到腰包里了，就差这临门一脚马上就可以拿到这笔钱。”
“做帐的人确认过是自己的人了吗？”来庆福又问。
“要不这会长你来？”
“曹会长，这越到临门一脚我就越是忐忑不安。”
“你只要把你的学堂办好，还有，差不多时间可以问他们收笔费用了，随便一个借口，最近善民会为你扩建学堂耗费不少资金，你也应该看着办吧？”
“这我知道，曹会长你放心吧。”
“不过据我所知姜九生倒是不止放给我们一家，据说还放给了一家小的。”
“有这回事？”
“诶，没什么奇怪的，姜九生是个商人，牟利肯定是第一位的，他这叫四处撒网。”
来庆福深表怀疑，不过还是点头示意。
白象鸣感觉这几日自己活得不像个会计，倒像个私家侦探了，不过跟姜九生派去的人例外接应，顺藤摸瓜出不少东西，白象鸣有一记一，没有及时向姜九生报明，而是记在一本小本子里随身揣着，等差不多时间了在同一汇报，毕竟现在的线索都是七七八八，零碎，想来姜九生也没那个闲工夫三天两头听他汇报，索性记齐一并交代，他也得发挥出他会计的记事本领呐。
不过这事要来都一齐来，不来就真不来，平日里屁都蹦不出一个，整天在事务所清闲，早上七时上班晚上四时下班，一坐一整天，可就偏偏姜九生这边有大事的时候，什么事都来了，甲国换新币了！
市里说响应甲国统一使用新币的要求，提醒所有人都要尽快去钱庄兑换，不然过了时称，这旧钱就变成一沓废纸。如此找上会计事务所的人翻了几倍，会计一下子成了眼下最讨好的职业，而现在就是最捞金的时候，可白象鸣赚不到了！
这旧钱即将变成破铜废纸，那还不都抢着换钱？各大钱庄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纷纷自创妙招吸引人去，有个鼎盛钱庄就出了个策略，拿钱去他们钱庄兑换可以送东西，后来好多钱庄全都跟着效仿，那一下子所有人岂能放过一文钱？白象鸣就纳闷了，这一文钱能换什么好东西？思来想去，看着手头魏自荣给他的募捐证明书，原来是情面！
白象鸣赚不到这意外财，心痛如绞，这大好机会偏偏他没空，要不请示一下姜九生？罢了，这时间是挤出来的。白象鸣硬是省出时间接了几单生意，帮人算算家产，看看哪家钱庄的值得换，诸如此类。
陈步长忙完码头的事赶回家，路过水果店，挂着新鲜刚进字样的招牌，旁边又多加了一句：本店可收旧币。陈步长犹豫着，要不进去买些水果？反正这两日换钱热潮，正好把手头的旧币抛出去得了，这老板真是够顺应改变，灵机应变，这句话能带来可观收益呐，比前面那句新鲜刚进来得明显有效果。
确实，这字一出，店里围进不少人，陈步长想着就买个五斤的水果罢，就挑了一些鳄梨，香蕉，黑布林和苹果，估摸着手头重量差不多了，拎去老板面前称重，老板方才没瞧见，现在看见是陈步长，立马走出柜台招呼，又硬拉着陈步长走向别侧。
“陈管事呐，立秋之后天大寒，人得多吃点温性的调剂，对人身体最好，都说这立秋过，补温当如吃人参！”
“什么温性？”陈步长也就随口一问，他本想付帐走人，都怪这一嘴。
“这水果有五性，即寒、凉、平、温、热，体寒的人呐就要多吃性温的水果，尤其是立秋之后，就这两天性温的水果最好卖，昨天还有好几家的太太催我进货，我都进了好两筐，就这个红毛丹，您见多识广一定知道，最近上市期，抢得那叫一个快，这些都是我这最后一点了，您一定的带回去尝尝，别说我没给您留好东西啊！还有这龙眼金桔都是性温，吃了对身体极好，您可信我吧？我这买水果都几个年头了，我按我这经验建议您一定要现在吃......”老板絮絮叨叨一堆，口如吐刀，锋利闪着光。
“我......”陈步长眼见着也插不上嘴，他这个人就是特别心软，尤其在这种他犹豫不定的时候，买也可以不买也无所谓。
最后陈步长拎着十斤的水果出了店门，差点没把腰病犯了。
厨娘也奇怪，今天什么日子，陈步长居然拎着这么多水果回来？
“仪婶，这些给生爷摆果盘吧。”说罢从袋子里掏出两个红毛丹自己尝尝，味道也就如此，怎么就被老板夸上天了？
姜九生今天的果盘模样相当可观，还没开口问，看陈步长两眼盯着的模样就能猜出七八分，“这些你买的？”
“嗯，今天回来路过看见水果新鲜就多了点。”
“再新鲜多买了不也不新鲜了。”
姜九生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呛人，陈步长咽口口水，伸手从果盘里摸个黑布林吃。
“这黑李子进口的到底不一样，甜！”陈步长大嚼，咬一口流不停的汁水。
“你那边进展顺利吗？”
“放心吧，一切顺利，已经出过四趟货了，大伙都能娴熟上手，现在就怕的是燃料问题，我已经在着手解决了。”陈步长咽下，黑布林露出里面的大核。
“燃料有什么问题？”
“急缺，最近几个码头都有这个问题，我们稍微好一些，情况没这么棘手，毕竟长胜是唯一一家有蒸汽汽船的，烧煤的码头现在都是热锅上的蚂蚁了。”
“燃料问题的重要性不需要我多提醒你吧，如果有大问题，其他事情一律暂时停手，着重解决燃料的问题。”这船没有燃料就仿佛婴儿没有奶水，那是活命的问题，如若码头没有船那还叫码头？
“是，我真的。”陈步长嘴里包着，囫囵应答。
“那你还坐在这吃水果？”姜九生挑眉，仿佛就差没一把夺下陈步长手里的黑布林，不过这么做也不是姜九生的作风。
“行行行，走了走了。”陈步长立马起身跑远了，临走前还从盆子里快速拿走两个红毛丹。
真的打脸，这红毛丹会“恋嘴”，一吃上瘾！
白象鸣找空在书房看自己记的小本子，左瞧瞧右翻翻，总算让他从细枝末节中看出点问题来，这几日他一直盯这曹俊会善民会的账目，可能出于会计职业病，现在脑子放空的时候再看，发现这账目做得是完美无瑕，只是这时间出了纰漏。
账目上明确写了金额，可恰恰漏掉了时间，按照善民会惯有的记录，募捐人姓名、时间和金额那是一个都不能漏的，就跟他会计做账一样，怎么可能犯这么大的错，这时间的作用可大了，为了方便对账，难不成曹俊会不计时间就是为了不方便对账？白象鸣拍拍自己脑袋，仿佛感谢它的灵光乍现。
白象鸣又翻过不少资料，正好手头有姜九生让自己去游幕善民会和禾冠善民会的信息，这两家善民会都十分小众，不出名甚至老板也只是中产阶级，不过白象鸣去游幕善民会的时候的感觉比在曹俊会善民会的感觉好太多，起码人家看起来没什么疑点，兢兢业业，光是流程走得就比曹俊会善民会的看起来干净利落，就是不知账目做得如何，曹俊会的账目太过利落，反倒生疑。
这些账目都是白象鸣私自弄到手的，姜九生的人随处皆是，这办起事来就知道人多的好处了。
翌日一早白象鸣就出门了，不过没去会计事务所，而是奔着游幕善民会去的。
游幕善民会是姜九生在十五个名单里重点圈出来的，想来是姜九生看中的。这个善民会的老板姓顾，只是个中产阶级，开了一家小报社，只有三四个记者，不出名，可是姜九生就订了他们报社的报纸，想来这也算是对游幕善民会有好感的原因之一吧。不出名有不出门的好处，哪都能钻，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不一味冲着热度瞎写，最早银城的旱灾就刊登在这家报社，辞藻简单不带感情色彩，且排版简单清晰。要说起游幕慈善会，老板绝不是一时兴起跟大流建起的，而是早年有个故事。
早年老板自己还是个跟新闻的记者，那段时间碰到过太多的真人真事，有感悟的和没触动的各占一半，有些新闻真的值得人们发省，可因为他们报社是在太小众，不博人和眼球，自然不会有人留意到，所以老板也是好心，抽调报社扩建的钱去搞成一个临时捐款，当时也只是在一个小破楼里一点点做大成现在的游幕善民会，虽然依旧是个无名小会，可能做成善民会已经不容易，姜九生的出手可能就是拯救他们的关键援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