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驱赶【猪头七】之后,阿秀并没有刻意地四处扫视,只是专注着审视江心。
一直没有被发现的诡秘,那引起大河躁动的存在,分外明晰。
在那一片异样激荡的江心流水,阳光下一刹那的泾渭分明,波光粼粼,阿秀可以看到另一个世界,属于【神明】的世界。
与此同时,静默的猫小萌有一瞬间地睁眼,非常冷酷无情(>^ω^<)喵,它不再是一只猫,它只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杀手。
环绕龙头山的大河,在阳光正好的江心,传说中被白马武士斩杀的白蛇,如堕雾中,更是存在另一个世界,一个似乎触手可得,但又缥缈无从把握的世界。
阿秀只是看着,现在,他知道曾经伫立于长桥中心,那使得自己眼睛刺痛、带来窥视感的存在,是怎样的怪物。
和那神明一样的白蛇相比,渴望成人的猪头七,再是扭曲变态,再是血腥残暴,又算得上什么呢。
一个充其量是连环杀人狂,它能够杀死的人,还没有一个小县每天死掉的人多。
即便真的寄生在人体之上,试图从群体内部颠覆分裂,面对茫然的大时代,迟钝的变化反应,注定会迎来失败和毁灭。
另一个,则是足以颠覆百里河堤的怪物,怎么比?没得比!
阿秀想要拔刀,但他做不到,来自猫小猫的辅助让阿秀得到了基于一人一猫认知的信息,非常浅薄的认知。
【白蛇·秋】,这就是怪物的名字,恐怖飘逸的鳞甲之外,是颇为淡美的雅名。
“不从之神!?”阿秀内心呐喊着,多少年梦回萦绕,终于是见面了。
不从之神,是与人类所编织出来的神话背道而驰并从中脱离出来,给人间带来灾祸的神。
白蛇·秋,则是非常小众、非常本土的神明,它只是流传在雪漫城附近的一个民间传说。
类似于汉高祖斩白蛇,或者直接就是照抄的,说的是出身白马义从的苇名国主斩杀白蛇·秋等一众地方土著神,攻破源之宫,建立苇名国,教化地方。
在雪漫城的地方志中,白蛇·秋,是被苇名国主斩杀了的地方神明,也是以人为食的巨大怪物。
据传,白蛇·秋盘踞于龙头山,整座山都是它的领地,每天清晨吞吐毒气,以为云雾,人畜闻之即死,为祸一方。
额,故事非常粗糙,内容也前后矛盾,可这就是典型的地方神话,比起段子、水贴差远了。
阿秀想过自己这一次出门的际遇,也想仿照周处除三害旧事,上山搏虎,下海擒蛟。
但当阿秀真的直面传说,他只感到无力。
与力量、速度无关,只是一眼,来自白蛇·秋毫无波动的一个眼神,阿秀就完全没有拔刀相向的胆气。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这是加强版的【恐惧光环】,哪怕倔强如阿秀,在神明面前,也是不得不低头。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不从的神,还处在禁锢的异域,并没有真实降临。
即便是那样,大河上下,也已经有倾覆之危。
这就是神明,哪怕是基于地方传说诞生的神明,从祂诞生的那一刻起,祂就违背了传说,超越了传说。
白蛇和猫小萌对视,一样的眼神,冷漠而睥睨。
在它们眼里,天地再大,也只有彼此的存在。
至于阿秀,打酱油中,默默地等待,希望大家都没有看见他。
虽然很想逞英雄,也真的想要成就一番大事,可直接新手出门就是弑神,那也太夸张了,还是要苟着。
只要不死,就能一直成长,一直苟到大结局。
“喵喵喵!”
猫小萌震惊中,它没有想到正开始灵气复苏的土著星球,居然会如此简单粗暴,并且迅疾地诞生【神明】,这完全不合道理。
尤其是在它还没有来得及回复实力之前,就已经实现了力量层次的跃迁。
不自觉地偷瞄阿秀小主一眼,猫小萌很小心翼翼。
面对神明的威慑,阿秀显得十分轻松,一切都风清云散,并不存在什么棘手之处,气度从容不迫,不愧是天命之子,看不出丝毫意外或者慌乱。
(阿秀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敢问。)
猫小萌轻松起来,这一波,稳了,有带头大哥阿秀兜底,一切都没有问题。自己也应该主动一点,既是要立功,更是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坚决拥护阿秀小主的领导,坚决拥护阿秀小主的决策,大力支持和鼓励阿秀小主的事业发展。
“嗷呜!!!”扬爪睥睨,这是来自猫主子的王之蔑视。
当世虓猫,踏地球,跨大河,堪称一声咆哮天下!而猫小萌定鼎乱武之名,也自此而起。
大灵气复苏时代,正式降临。
自雪漫城向环球,从共和国到合众国,从人到兽,一切的存在都听到了那一声犬吠,也同样受到【精神冲击】,无质无形,无从阻挡。
不管是九天之上的航空器,又或者五洋之下的潜水器,通通遭到了打击,没有谁能够避开。
“查!给我彻底地查,一丝一毫的线索都不能放过。通知小组成员,马上召开紧急会议。”
“地震!二哈型地震!这是世纪大发现,又可以水几十篇论文了,真好。”
“这是圣主的先声,这是羔羊的福报,赞美圣主。”
“人间,又污秽了。”
“我对你是真心的,相信我,如果不是的话,就让我......”
“老佛爷,不好了,太子造反了,联合王国的江山,不保啦。”
“这是对合众国的攻击,必须要发动反击......对谁?对所有人。”
“抗议,这是共和国的阴谋,强烈要求国会加大特殊用途的财正拨款,还有,别忘了加班补贴和甜甜圈。”
威风凛凛的猫小萌,轻轻松松压垮了白蛇·秋的气焰,这是一个世界对个体的压迫,论起装逼打脸,深谙一个世界经验道理的猫小萌,怎么可能会输给区区一个地方神。
你问我能不能打,我可能是不能打的。但你问我能不能装,那肯定是能装的。
一脸嘚瑟,强行冷酷无情,猫小萌一点都不开森,就是觉得很刺激。
当着阿秀小主的面划水摸鱼,真的是刺激,接下来实打实的交锋,就交给阿秀大人了。
那白蛇,好像被激怒了呢,真的真的好可怕,萌新瑟瑟发抖,O(∩_∩)O哈哈~。
这一次,表现得无欲无求的白蛇·秋,确实是被刺激到了,从祂半眯着的大眼猛地睁开,黑色的竖线立在眼眸中央,显得邪恶而有魅力。
一种猩红的气质发散开来,像是猩红之月升起,即便是被隔离在世界之外,仍旧是浸溢到大河之中。
沸腾的江水,暴动的鱼虾,甚至是逃离得更快的灵物,百里大堤,平地起风波,变得分外危险。
阿秀怕死,更怕死得如同千千万万的韭菜一样,空有能力与抱负,结果连一个名字都没有办法留下。
但有些事,不是怕就能躲开的。
有些时候,越是怕,越是要迎难而上。
猫小萌一声咆哮而天下惊,直面大蛇的阿秀,又怎么可能立得住,不过是死撑罢了。
并不可怜,这世上,又有几个人不是在死撑呢。
论家世,阿秀不是“四世三公”,不是“天下楷模”,论武勇,阿秀不是“一骑当千”,不是“万人敌”,论智慧,阿秀连一郡一国,更甚至一地一家的格局都跨不过。
他只是出身边陲一小镇,有些武勇,有些智慧,有些学历,有些小钱,有些人脉,但都不足以横行一郡一国的一个边郡小子,是居于鄙视链的底端。
一些赵家人高高在上,说什么韭菜们没有大局观,而像阿秀这样的,更是轻剽(piāo)忘生,宛如亡命之徒,一点都不老老实实。
但也正是那样一种性格和意志,为了求一份前途,不顾性命,不顾名声,即便迟早要害了自己,然后死无葬身之地,也仍旧是所向无前。
世卿世禄,累世公卿,凭什么?凭什么我不得为两千石?凭什么我不得领一方军?
一个寒门出身,一个豪强秉性,除了拿命去拼一个出身之外,还有什么?
既然时时需要搏命,又何须在意些许旁人眼光。
只要做到不负举主,不负恩义,不负乡梓(zǐ),那也就够了。
这一辈子,除了握紧手中刀,阿秀还有什么可以依仗的?
做得再好,你也配姓赵?根正苗红,你是吗?
老老实实混吃等死,当一个土地主,做一个包租公,不好吗,为什么想要有更多的出息呢?
阿秀只知道,猫大人看得起自己,愿意支持自己,自己也就愿意为它卖命。
边郡穷鄙之辈,拿性命去换富贵,生死由天,没什么可埋怨的。
人这一辈子,总是要有所实现的。
为人卖命不可耻,怕得是连卖命的机会都没有。
有形无形的锁链,比很多人自以为的还要多,为什么感觉不到?
是因为他们所处的环境太过于狭隘,甚至不敢越雷池一步,更甚至他们本就麻木,以至于不愿意、没时间去思考为什么。
去尝试吧,然后撞得头破血流,死撑着也要闯过去,那时候,你会成为他们最讨厌的人,因为“不守规矩”,但你也不在乎了,去他喵的规矩。
劳资就是要抢你儿女的名额,哪怕最后混不下去。
说什么潜规则,没有道理、见不得光的才是潜规则。
劳资凭本事上的位,你有什么资格私相授受,就凭你是赵家人?
不服,你来打我呀,往死里打,我等着,我等着!
拔刀,向着神明斩杀,阿秀无所谓成败,他只知道,人生难得几回搏,主辱臣死,这是自己欠猫大人的。
“拔刀斩!”
咬紧牙关,挺直躯体,阿秀的眼睛同样瞪得很大,尽可能地凶狠,哪怕是死,他也要死得像个人。
像狗一样活着,难道死了还不能像个人吗?
不能,因为殡葬和墓地的钱,你给不起。
不如一把火全烧了,然后葬身鱼腹,再也不受那腌臜气,落得个干干净净。
“不从之神,你是吗?巧了,我也是呢。”
“所以,我不怕你。”
这一刻,阿秀是人,也是神,不从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