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毕盯着晓亭的动作。她走到守夜的两人跟前，忸怩地说想去洗手间。
“那需要我们两个跟你一起？”顾元一问她。
“不、不用了。我让明晋和我去就好。”晓亭连连摆手，说不好是害羞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那好吧。”顾元一没坚持，女生便转身去推睡在地上的男朋友。
明晋摇摇晃晃地起身，揉了揉眼睛，明显没有睡饱。但听见女友的请求，他还是睡眼惺忪地点点头，跟着去了。
两人把房门轻轻地掩上，留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何毕和顾元一面面相觑。
“要跟上吗？”顾元一小声地问。
“我去吧，你留在这儿。”何毕说着站起身子，走到房门前，侧耳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然后才把门开到恰好容一人通过的程度，身体一侧出去了。
临出门前，他要走顾元一的手机，打开录音设备。
何毕记得距离他们所在的休息室不远就有一个洗手间。他走了大约一两分钟，绕过一个拐角时，突然听见有说话的声音。这声音被压得很低，但周围一片死寂，所以尚能听出是两个人在争吵。
晓亭和明晋，是他们两个在吵架。
何毕探头往拐角的另一侧看，没有看到人的身影。走廊的灯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可能是因为下雨打雷的缘故，电路哪里出了问题，不过这样更方便何毕行动。
他尝试着走进几步。在洗手间的旁边，有一个小小的比较隐蔽的空间，是清洁人员用来放置打扫工具的地方。何毕就躲在那里，屏息听着隔壁的争吵。
从声音来判断，晓亭的情绪很激动。她说“早就劝过你不要参与你为什么不听”，还有“老板怎么就突然死了你是不是在骗我”。声音听得不太真确，但大致还原之后就是这个意思。
明晋则一直在安抚晓亭的情绪。他再三保证老板的死跟他没有任何关系，而且他和大宇出门之后，确实没有看见任何尸体，老板只是失踪了。
晓亭当然不信。她一口咬定是男友对老板下了毒手，还劝他去自首。
明晋肯定不会照做。他说他不知道老板怎么会死，这完全是个意外。而且说不定老板是自杀的。
两人说得时间有点长。何毕怕他们发现，感觉听得差不多了之后，就趁明晋手忙脚乱地安慰晓亭的时候，悄悄地回到了房间。
他一边往回走，一边把刚才得到的信息和脑中已有的穿插起来。
首先，老板一定是被人杀死的，绝不可能是自杀。
这一点何毕是确信的。
不过听明晋的意思，他似乎并不清楚老板怎么好端端的就出了事。当然并不排除他在欺骗晓亭。然而何毕转念一想，明晋这个人，平时脾气温和，很少与人冲突，还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学生。对于明晋的身世他了解得并不多，但大致能猜测出来他的家庭条件还算可以。
这样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年轻学生，他真的能够对一个活生生的人痛下杀手吗？
除非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再进一步想，就算明晋真的是凶手，那他也应该有个同伙。第一次试胆游戏的时候，他和晓亭一起出去。女生现在看起来对凶杀案的发生过程并不知情，而在那种阴森的环境里，她绝对要紧紧倚靠着男朋友才能往前走，更何况她中途还崴了脚，需要男朋友的照顾。
这样的话，明晋根本抽不出手，去解决掉另一个比他高大还要有力量的成年人。这意味着当时在庭院里就有人埋伏好了，只等着老板什么时候落单。
这么说来……凶手是他们六个以外的人？那明晋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何毕回到房间，在顾元一旁边坐下。大宇和遥遥仍在睡，但都睡得不太安稳。
“怎么样？”顾元一问他。
何毕把手机递过去，让他自己听录音。顾元一翻出随身携带的耳机，把一端插入耳机孔，按下了播放键。
过了一会儿，他把录音关掉，耳机摘下来，用手机打字给何毕看。
“有帮凶？”
“嗯，或者说明晋才是帮凶，主谋另有其人。”
“那我们现在就真的危险了。”
“先等等，别轻举妄动。对方不一定要把我们这些人全部灭口，那样动静会闹得太大。”
“明早再试着联络外界吧。”
“嗯。”
两人听见房门外传来的隐约脚步声，就停止了交流，各自坐好。恰好明晋和晓亭推门进来，晓亭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平静，她还走过来问要不要轮换一班。
何毕没拒绝。他坐到沙发旁边，头倚靠在其侧面，闭上眼睛假寐。要是一整晚不睡觉，还没有表现出困倦和疲惫，他会被怀疑的。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何毕还是能听见。在他“睡着”不久后，晓亭和明晋仍然在窃窃私语。不过这个声音太小，何毕没办法听清楚。中途似乎有人离开了一会儿，大约十几分钟，然后又有人推门进来。
何毕的直觉告诉他这种时候不要睁眼。他听见有人慌乱地站起身，看样子这个进来的人是个陌生人，搞不好还是那个隐藏起来的凶手。何毕尽量让自己的呼吸节奏不要变。他能感应到有人朝向他们这群睡在一角的学生慢慢走来，脚步很轻，但是很有压迫感。
那人弯下腰，凑得很近，仔细地观察了每个人的睡相。蜷膝睡在沙发边的何毕真是要把他这辈子的演技都掏空了。好在那人没有察觉到他装睡，很快就去看另一个倒在沙发脚睡觉的人。
对方走了一圈，把每个人都检查到，然后才缓缓地迈步离开。房门打开的一瞬间，空气有一丝变化，何毕察觉到了。等这个危险人物离开后，他听见有人暗暗松了口气。
果然，在他们这伙人里面，存在帮凶。这个帮凶……暂且可以锁定在明晋和晓亭之间。遗憾的是，刚才何毕没有看见到底是谁出了门，谁留在了房间内。等他装作睡醒去轮班的样子睁开眼睛时，那对情侣正依偎在墙角。晓亭睡了，明晋扶着她的身体，免得她摔倒。
“去休息吧。”
何毕对犯困的明晋说。
“啊，要不我把大宇叫醒吧？你这样太辛苦了。”
“不用，我睡得少。”何毕摇摇头，回绝。
“那……好吧。”
明晋打着哈欠去睡了。
何毕转身，在入门处的雪白墙壁上，发现了几滴刚刚洇上去的雨水，看来方才不是他的错觉，是真的有人从外面进到屋子里了。
他一个人守到天明，没有叫醒其他人。等到后半夜遥遥睡醒了，陪他一起守夜。何毕在天亮前的两个小时左右突然晕了一小会儿。他很确定那不是他睡着，是真的昏了过去。再次清醒过来，就是第二天一早。他仍在房间中，遥遥抱着膝盖在他旁边打瞌睡，剩余的几个人在他对面。
但是晓亭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