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天气之中,我最喜欢的是雾天。”
“……”
“晴天的时候太阳刺目得讨人厌,雨天地面的泥泞会弄脏我的靴子,云层太厚令人气短胸闷,下雪天就更受不了了。雪花飘在空中的时候我嫌它太白,落在地面上被人踩脏了又很恶心。”
“……”
“我最喜欢雾天了,浓得像牛奶一般的白雾,把所有的丑恶隐藏在其中,就像一个温暖的巢。嘻嘻,滋生一切罪和一切恶的温床。在浓雾中,有惨叫有呻吟有怪笑,还有时不时伸出来的血淋淋的手。等你慢慢走过去看,才发现,啊,原来是一只没人要的断手,带着残缺的手指在地上乱爬,像小虫子。怎么样,雾天是不是很棒?”
“……”
“欸,小蝴蝶,你可真是太冷漠了。我这心啊,拔凉拔凉的。”
在一个异常高大的巨型摩天轮的正下方,有两个男人坐在一张木制长椅上。其中一位穿着黑色西装,西装表面却被一些花哨的刺绣和补丁占据,显得不伦不类。这位穿着黑底花西装的男人正在尝试着用鼻梁把他的礼帽顶起来,这已经是他第二百二十二次尝试了。
如果何毕在场,一定就能人出,这是把他坑了好几次的小丑。
坐在小丑旁边的男人,自始至终没有张嘴回过哪怕一句话。他的身体紧紧地贴着长椅一边的铁质扶手,好像在尽可能地里他右边那位远点。
生怕沾上什么神经质细菌。
如果可能的话,他是很想选择另外的地方坐。但没办法,他的地盘上,只有这么唯一一处能坐而且能听见那人叨逼的地方。其实他也不是很想听对方叨逼。但是如果他不老老实实地听,而且做出有效回应,那他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都不会太清净。
这个衬衫上有蝴蝶的男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在他开口之前,还扶了扶头顶那个巨大的玩具熊头套。
“我觉得,”男人的声音意外的很好听,“你需要的是一场拳头大的冰雹。其实如果天上能够下锤子就好了。锤子的效果大概比冰雹还要好。”
“是吗?那你每日诚心诚意地替我祷告,祈求上天讲降下一场锤雨,说不定真的有用。”
“还有,请你不要再整日捧着那台老旧的电视机看春晚了。这些包袱让你抖出来,一点都不好笑。”
“真的吗?我这几日在努力融汇中西方搞笑文化。难道半点笑果都没有?”
“希望你能把多余的和不多余的心思以及精力全部用在应对玩家上面,这样伟大的秩序会很喜悦。”
“我有在好好做工作哦。昨天我刚刚坑了何毕一笔,差点把他的倒计时全部抢光呢,嘻嘻嘻嘻。”
小丑捂住嘴明目张胆地偷笑,笑得十分奸诈。
玩具熊的巨头向右扭动,看向逐渐控制不住自己,笑得前仰后合,直到整个乐园都在回荡他恐怖笑声的小丑,平静地说了一句:“你在急什么?时候未到。”
他只说了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几近癫狂的人立刻恢复正常。
小丑不笑了。他把礼帽盖在自己的脸上,完完全全地遮住了表情。
“太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
他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这句话,玩具熊没有催他,直到小丑说了轻到不能再轻的一句话。
“就差一点点,就能让他成为我们这边的人了。”
玩具熊用双手扶住自己过分沉重的大头,执着地向着阴沉沉的天空四十五度仰视。
“时候未到……”
他仍然在重复同一句话。
小丑无所谓地笑笑,第二百二十三次尝试用鼻梁顶起礼帽,这次他成功了。
“成功了!我成功了!”
他兴奋地一下子从坐姿蹦成站姿,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我真是个绝无仅有的天才!请全乐园为我欢呼吧!”
“省省吧,我作为唯一的观众,是不会捧你这个场的。”玩具熊毫不留情地泼冷水。
“下次我要尝试用睫毛把帽子举起来。”
“我建议你贴个铁睫毛。”
“这样会变得更帅吗?”
“不,会变得更蠢。”
“小蝴蝶,你真是个令我伤心的男人。”
“滚远点,休得gay我。”
两人扯了半天没营养的闲话,最后又双双保持沉默了。一个扶着沉重的脑袋看天,一个低头看着自己的帽子。
仿佛一出沉默的滑稽戏。
良久,小丑说话了。
“你觉得如果下锤雨,是不是就等于天上掉钱了?”
“为什么。”
“因为大锤八十,小锤四十啊!”
“不想被我赶出去,就快闭嘴。”
雾色重新覆盖乐园之际,坐在长椅上的两道身影也随之隐没了。等这阵浓雾稍稍散开后,那只破旧的长椅空空,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而在另一边,何毕已经大体上猜出小丑给他的真正提示是什么了。
他在告诉他,时间对于秩序游戏内的一切,都是个宝贝。即便是不生不死的npc和怪物,也在想方设法地搞到时间。
但是这条提示,似乎对于他这个人类玩家没什么用。
至少目前来看没什么大用。
所以,相当于他还是被小丑坑了,不,是狠狠地宰了一笔。
何毕单是这么想想,就有点气闷,一股郁气积压在胸膛,让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其余两人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看他一脸严肃,又不敢贸然地问,只能等待何毕自己开口说。
但何毕最后什么都没说,把这个话题敷衍过去了。
“想起了游戏过程中一件不愉快的事,不过现在已经过去了。”
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气,让自己的身心放松一些,不要那么紧绷。
“没事。”他抹了把脸。再次看向二人的时候,目光已经恢复清明。
“现在我有了时间,撑到下次游戏应该没什么问题。在这期间我们几个最好……”
何毕的话还没说完,对面的徐越和孟子蓉仍在仔细聆听。
结果,就在下一瞬,他们三个人全部失去意识,身体伏在茶几上。
大约一分钟后,徐越还有孟子蓉消失在客厅。
十分钟后,本该同样昏迷的何毕却突然坐直身体,看了看四周,确认环境,然后起身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