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春,东来村贺家。
初八这天一大早,贺家门外锣鼓喧天,鞭炮声不断,孩子们在贺家门前的街道上跑来跑去戏耍着,贺云成贺云征两兄弟将大把大把的糖塞进一个个孩子的裤兜里,装不下的糖果洒得满大街都是!
在贺家的堂屋里,贺家的大门口,各摆放着几张大桌子,桌子上的搪瓷大盘子里,糖果瓜子花生炒豆,还有那拆散的带过滤嘴的香烟,满盘满盘地摆在那,村里人都随便吃随便拿!
东来村村公所的场院里上百桌的流水席面正在准备上菜,十多个新砌的露天灶台一字排开,灶上正在烹制的各式菜肴使得整个场院的空间里弥漫着肉食的香气,三里之外都能闻到这诱人的气息!
村里的老人们一起围坐在场院里等待着开饭,同时也不停地赞叹着贺家人如此阔气的大手笔!
平日里村子哪家有什么红白事情也只是相熟的几家人加上亲戚朋友在一起吃饭聚聚,最好的情形能叫上隔壁邻居前前后后的几家,那也就是二三十桌的排场!
但是这贺家,那是从村头到村尾挨家挨户地敲门交代了一遍又一遍,让全村人不管老的小的,初八这天都到场院里来吃饭,管吃一天两顿呢!因为,贺家嫁女儿啦!
这东来村,自打古时候起,就没有人像贺家今天这样地嘚瑟过!
十点整,村口的鞭炮声忽然就响得密集了起来,贺昌龙急忙从堂屋里跑了出来,他知道,这鞭炮声是意示着傅家接亲的队伍已经进了村口了!
冯德柱也慌张地跟在他屁股后面一路小跑出来,他紧张地抚平了一下崭新的中山装说道:“哎哟妈啊!我咋这么紧张呢你说?哎贺昌龙你紧不紧张啊?我咋觉得像是我老冯在嫁闺女似的呢啊?”
“你别紧张!你都紧张了等会谁给我撑腰啊?”贺昌龙急忙对他说道。
“可是,可是我这小腿肚子直打颤啊!站都站不住了我跟你说。”冯德柱紧张得连声音都打颤了。
“哎呀!你真没出息!当初我就应该留莫合在我身边才对!”
“那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啊!莫合都被你安排到村口接人去了啊!”
“你给我挺住!上战场你都不怕,你还怕这接亲的几车人啊?”
“啊?几车人啊?你倒是给我说清楚了,那到底是他娘的几车人啊?”
“我不知道!”贺昌龙语气严肃地说道:“待会你就知道了!”
鞭炮声越来越近,站在门口的贺昌龙已经能够看到正在缓缓朝着他们驶过来的一溜车队了!
随着车队的靠近,被安排在贺家门口的唢呐锣鼓便奏起了欢快的音乐,顿时间,喧闹的音乐声和震耳的鞭炮声就嘈杂成了一片!
为首的一辆黑色三菱越野车终于来到了贺家门前停下,傅珩一身灰色西装打扮,黑色皮鞋锃亮地从副驾驶位上跳下了车。
冯德柱仰头往后一看,这车队仿佛就是一条黑色的长蛇,这蛇头倒是停在贺家门口了,那蛇尾却还一眼看不到边,这目力所及之处已是不下十余辆车了,那看不见的地方却还不知道会还有多少呢!
再一转头看向从车上下来的傅珩,西装笔挺,身材健硕,高大威猛,面容俊郎,真的是一副好相貌啊!
“哎哎哎!你这姑爷长得不错啊!贼帅!”冯德柱急忙捅了捅贺昌龙笑着说道。
“那当然!”贺昌龙也是毫不谦虚地说道。
“嗯!不错不错!”冯德柱是由衷之言,贺云佳的眼光真是不错!
傅珩微笑着走上前,对着贺昌龙就甜甜地喊了一声:“爸!”
“哎!”贺昌龙语气激动地答应了一声,声音里很明显地带着颤音。
“哎!我呢我呢!”冯德柱急忙指着自己介绍道:“我叫冯德柱,你就叫我冯大爹吧!云佳就是这么叫我的!”
“冯大爹!”傅珩立即甜甜地喊道。
“哎!”冯德柱甜甜地答应了一声,急忙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红包拍在了傅珩手里说道:“好姑爷,这是改口费,你拿着,从今往后,你不但是贺家的姑爷,还是我冯德柱的姑爷,要是你贺家爹欺负你了,你告诉我,大爹我替你收拾他!”
“冯大哥!”贺昌龙立即瞪着眼睛提醒冯德柱说话要注意场合,别这么没大没小的,冯德柱立马轻声说道:“好好好!姑爷,那就先这样吧啊!”
此时,从后面的几辆车上也相继有人下车,前方的车子也缓缓驶离,后边的车子缓缓地上前,紧接着那些人便从一辆辆车子里往外搬东西!
于是,大箱大箱的用红纸包裹着的物品从一辆辆车里被抬了下来,又被送进了贺家堂屋。
由于堂屋里空间不大,谭明梅只得领着几个妇人赶紧收拾出地方来摆放那些傅家带来的礼品!
不大一会的功夫,堂屋里便满满当当地码放了各种大大小小的箱子及各种肉食,最令人愕然的就是箱子最上层那个大大的搪瓷托盘,里面竟然堆码着厚厚的几叠人民币,粗略一看,起码得有几万块钱啊!而在那些钱的边上围绕着那些人民币的赫然是几件金黄灿灿的黄金首饰,什么金项链金镯子金耳环金戒指的,全套金首饰啊!
这可把在场的众多妇人给惊得呆住了!
“哎哟我的娘亲哎!我活到这一把年纪了都没见过那么多钱啊!这得有多少钱啊这是?”
“这,怕是有十万八万的吧?”说着那人就想要伸手去数一数,冷不防地旁边一个人啪地一下就打在她手背上骂道:“别碰啊!用眼睛看看就行,你小心一会人家说啥少了那就得认准了是你拿的!”
“对对对!不碰不碰!看看就行!”
“哎呀妈呀!那金链子咋那么好看呢?我就轻轻摸一下啊好不好?”
“不准摸!你当心摸了粘到你手上去拔不下来!”
“老天啊!贺家这亲家也太有钱了吧!光这一盘子东西就能买好几间房子啊!”
“就是啊!还有这一堂屋的东西,这得花多少钱啊?”
“我从来没听说过谁家结婚有那么大排场的,这回可算是开了眼啦!贺家人可真了不起!”
众人议论纷纷,那些赞美羡慕之词听在谭明梅的耳朵里那是非常非常的舒服!
自己女儿可算是为贺家争足了面子了,一想到今日的面子足可以抵消那些贺家与仇人结亲的流言蜚语,谭明梅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冯德柱在门外招呼着傅家来的人将带来的东西一件一件地往堂屋里搬时,也是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他听着其中一个人一样一样地报出了那些东西的名称,只觉得一件比一件稀罕一件比一件值钱,不由得他不震惊啊!
眼看着那一溜长蛇样的车队接二连三地过去了十几辆,东西也搬下来了几十件,冯德柱的心更是突突地狂跳不止了!
贺昌龙这亲家结的好啊!那就是名副其实的大财主啊!
但是看看对方这礼下得那么重,冯德柱不禁又替贺家担心起来!
他急忙捅了贺昌龙一下低声说道:“哎我说贺昌龙,你这亲家的礼也太大了吧!我怕你那回礼太轻,让那亲家笑话啊!”
贺昌龙也是有了这方面的担心,忙低声说道:“是啊是啊!我也没想到他家会送这么多东西过来啊!现在怎么办啊?我也没准备那么多东西啊!”
“赶紧想办法啊!咱不能给云佳丢面子啊!”
“我上哪想办法去啊?”
二人在这里嘀嘀咕咕地小声说着话,那边的傅珩看到东西已经搬得差不多了,便走过来对他们说道:“爸!冯大爹,你们看,我带来的东西就是这么多,都是些生活上用得着的小玩意,我爸说,因为时间仓促,准备得不充分,难免会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如果有什么没有考虑周全的还请您见谅,还有,贺家不必考虑回礼的问题,只要人过去了,就是对傅家最大的恩赐了!”
冯德柱连忙笑道:“哎呀!亲家真是太客气了啊!考虑得这么周全,还这么会说话!”
贺昌龙急忙说道:“傅珩,你家这些礼也太重了,我怕我这回礼太轻也拿不出手啊,那,那不是让你很为难吗?”
“没事的爸!对我来说,任何东西都没有云佳重要,云佳本身就是一个无价之宝,您能把她给我就非常满足了,真的!”
“哎呀你小子!可真会说话啊!大爹我喜欢你!”冯德柱猛地一拍傅珩的肩膀就笑道:“以后大爹请你喝酒啊!”
傅珩客气地答应道:“好的,冯大爹,有机会我一定陪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