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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米佳栋作为专家教授,其思想境界,从他全力支持女儿和木泽回乡创业的举动就能证明那不是一般的高度。面对丈夫的发问,尤其在未来的女婿面前,同样作为大学教授的宫咏梅自然不会辱没自身的崇高觉悟。

她有些不屑地说道:“尊敬的米教授,请你不要以为就你高尚爱国,就你知道尊重学生的选择。好像我们这些大学教师各个都是思想落后的流俗之辈。我们学院只不过没有与之匹配的相关专业,学生们的就业去向很分散而已。如果真有这样积极响应国家号召,主动为社会分忧,为老百姓解难的好学生、好苗子,我们当然会以自身肩负的社会职责全力以赴地支持他们,这还用你说吗?”

宫咏梅终于说出了全家人都想听也是最愿意听的话。米佳栋马上赞许地对女儿说道:“宫教授的思想境界在她们学院的教师当中绝对堪称典范,否则你妈妈身上的优秀教师和政协委员的光环就不会那么光彩夺目了。”

被丈夫毫不吝啬地夸奖一番,宫咏梅终于有点不好意思了,她脸色微红地说道:“去,别在我身上浪费这些溢美之词,我不需要。你还是开足马力好好支持那些需要支持的学生吧。”

机会终于来了,米含灵马上见缝插针地说道:“妈,从您的态度上我能看出,如果您的学生或者是您最喜欢,最器重的人要是有了这样崇高的选择,您肯定也会像我爸爸那样全力以赴地支持他们,对不对?”

宫咏梅不假思索地说道:“那是当然。”

所有的预期目的均已达到。木泽不由地向老师米佳栋投去感激的目光,米佳栋也面含微笑地予以回应。此时,米含灵更加进一步地说道:“妈,如果我们俩也选择到农村第一线去实现人生梦想,您是不是也同样支持我们啊?”米含灵说完搂着木泽的肩头得意地看着母亲,所有人的目光一起投向了宫咏梅。

女儿的最后一句话终于让宫咏梅彻底明白了今天这场宴会的最终目的。她也从一开始的兴奋、满意、自豪瞬间演变成错愕、惊恐和愤怒。在大家紧张地注视下,她脸上的表情已经被出奇的冷峻和不怒自威所代替。

宫咏梅把筷子重重地往餐桌一放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俩已经决定到农村去工作去献身了,是不是?”

刚才还是其乐融融的局面马上发生了彻底的反转,可怕的寂静、惴惴不安甚至是有点绝望充斥着整个房间。米含灵也是第一次看到母亲的脸上如此让人不寒而栗的表情。刚才那种本以为会给母亲一个意外惊喜,进而得到母亲大力支持的自鸣得意立刻跑的无影无踪,现在,她已经没有任何勇气来面对母亲威严的目光。

木泽认为自己又一次到了“英勇献身”的救场时刻,他刚开口说道:“阿姨,您听我.....”

宫咏梅立刻阻止了他,然后冰冷地说道:“请你闭嘴,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叫我阿姨,叫我宫教授。年纪轻轻的一点都不老实,亏你还是个研究生!我看你们就是一群骗子!”

在这之前,宫咏梅对女儿的就业和婚姻问题表现出的那种非常强硬乃至难以沟通的态度,其实,这并不奇怪。那是一位母亲真心疼爱女儿再正常不过的表现了。在女儿的一切没有形成定局之前,作为父母绝对有提出意见和表达看法的权力,更何况宫咏梅还是一位有思想有主见的大学教授,但这并不代表她对女儿工作和婚姻的既成事实就会真的进行粗□□涉。

也难怪宫咏梅大动干戈。实际上,米佳栋和女儿选择这种循序渐进地渗透劝导策略并不适合像宫咏梅这样性格直爽的知识女性。如果米含灵和父亲采取开门见山,积极主动地把他们想要解决的问题明明白白地摆在她的面前,在已经有了很好的铺垫之后再进行面对面地沟通。这个过程可能会有些波折但不至于引起宫咏梅如此强烈的反感和抵触。

按照木泽最开始的设想,他是准备向未来的岳母直接摊牌自己和米含灵的事情。但因为有了前车之鉴,父女俩决定还是采取慢慢渗透的方式,先探明宫咏梅对于大学生回村创业这件事情的最终态度,然后再把女儿的事告诉她。他们认为这样做会更加稳妥一些,最后木泽也只能悉听尊便。然而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事情的发展本来是按照提前设想的思路已经顺利地接近尾声,但关键时刻的意外反转则给他们预先设想的完美结局陡增了更大的难度。

宫咏梅用一种十分严厉的口吻说道:“你们什么意思?想把我当猴耍吗?想看我的笑话是不是?好啊,你们不是想看我的笑话吗?那好,我就让你们看个够!”宫咏梅说完将自己面前的玻璃杯拿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摔个粉碎。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碎玻璃渣儿蹦得满地都是。米佳栋、木泽呼地一下都站了起来,米含灵吓得一个趔趄便倒在了木泽的怀里无声地哭泣起来。米佳栋默默地走进厨房拿出拖布将碎玻璃渣儿收拾到垃圾桶里。木泽安抚着惊魂未定的米含灵温柔地说道:“别怕,阿姨不过是心里难受而已,咱们的确不应该骗她。阿姨马上就会好的。”

还是米佳栋首先打破了令人窘息的尴尬气氛,他走到宫咏梅面前故意放松地说道:“夫人,你不要生气嘛。既然话已经说开,那我索性就把全部的事实都跟你汇报一下。两个孩子已经通过了松江省大学生村官选聘审核。如果你同意的话,他们俩后天就远赴当年的北大荒,也就是现在的松江省农村基层任职村支书并带领那里的农民朋友们创业致富。今天,我们之所以这样做,一是怕你爱女心切,受不了女儿离开你去远方的农村工作;二是她们的确想得到你的理解和大力支持。之前,你曾经反对过女儿跟随小泽去农村基层工作,我们采取这个办法是想跟你慢慢渗透好让你有个思想准备。说实在话,我们并没有什么恶意,更没有把你当猴耍。况且你的智商,我们几个加起来都做不到啊。

夫人,我再告诉你一件事。站在你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就是灵子他们学院主动请缨到农村第一线创业富民,而且在全院毕业生动员大会上进行精彩演讲的那个研究生。哦,对了,他也是我的学生,他叫木泽。我们刚才叫他小泽其实一点都没叫错。另外,我还要澄清一件事,按照木泽的想法,他是准备主动向你当面说明他和女儿的事情。当时他对女儿说,宁可冒着被你赶出家门的风险也不会放弃他对咱女儿的感情。夫人啊,木泽就站在你的面前,通过刚才的交流,你也大致了解了我这个学生的思想情况以及他对未来的人生规划和设想。我能看出来,你很喜欢他是不是?既然这样,你难道还忍心让他们天各一方吗?”

很显然,米佳栋的一番肺腑之言深深地触动了宫咏梅。此时,在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刚才那种咄咄逼人的冷峻和威严了。特别是女儿被她摔茶杯受到惊吓的那一刻,木泽关心女儿的暖心举动被她看得清清楚楚。她对于自己刚才比较鲁莽的行为多少感到有些后悔的同时,终于相信女儿的确没有选错人,这倒是她此次动怒的意外收获。

本来,在宫咏梅动怒之前,木泽凭借同龄人少有的稳健和成熟就已经通过了她这个未来岳母的考核,而且米佳栋已经给木泽洗刷了“冤情”,整个“剧本”的策划落实,木泽只是个被动的执行者。一个品行如此完美而且能力非凡又对女儿宠爱有加的女婿,自己有什么理由强加阻拦呢?

宫咏梅看着面前仍然不知所错的两个年轻人,母性慈爱的光芒再次照亮了她整个心房。她终于心平气和地说道:“你们两个都坐下吧。”她转身又看看身边的米佳栋,故意瞪了他一眼说道:“别再我身旁站着,好像我把你怎么样了似的。”

米佳栋乐呵呵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宫咏梅看了看他们说道:“你们啊总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特别是米教授,我们在一起生活了30多年,难道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至于采用这种“小儿科”的游戏来试探我,考验我吗?我也是教书育人的国家公职人员,在大是大非面前,我有我的原则和底线。

你们有梦想要创业,这是你们的自由,我不拦你们,但是,你们不能剥夺我作为母亲说话的权力。

灵子,你选择了一位志同道合对你疼爱有加的人生伴侣,妈妈的确为你高兴也为你祝福。可是你想到没有到,一个在她母亲身边生活了近30年的女儿马上就要离开她的母亲,跟随她心爱的人走向远方的时候,作为母亲内心的焦虑不舍和孤独吗?我也是母亲,难道我就是一个铁石心肠,甘愿女儿离开自己而欢天喜地的冷血之人吗?灵子,你不该这样曲解真心疼爱你的母亲,我会更加难受的!”

宫咏梅还没有说完便开始哽咽起来。米含灵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她从木泽的怀里挣脱出来奔向自己的母亲并紧紧地抱住她哭着说道:“妈,都是女儿不好,我只考虑到如何说服您来支持我们而没有体会到您内心的真实感受。妈,女儿对不起您。”

此时,母女俩才真正感受到骨肉即将分离的痛苦,她们不由得抱头痛哭起来。米佳栋和木泽似乎也被这种突发而至的真情流露所感染,他们微笑着眼睛里却含着泪水。他们知道一切都过去了,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

米佳栋把椅子挪到夫人的身边劝道:“夫人啊,孩子们去工作去创业,也不是永远不回来。况且现在的交通设施这么发达,你要是不放心或者想她们,坐飞机,坐高铁马上就能来到孩子们身边。如果你不想劳累自己,完全可以视频连线嘛,坐在家里就能和他们聊天。好了,不要太激动了,啊。”

木泽抽出几张面巾纸递给了米含灵并示意她给母亲擦擦泪水。在两个男人的殷勤侍奉下,母女俩终于从刚才悲悲切切的气氛中走了出来。米佳栋趁机说道:“你们两个还不赶紧把菜热一热,一会儿要好好感谢一下你们的妈妈。”

木泽和米含灵马上行动起来,端菜的端菜,热菜的热菜。不一会儿的功夫,所有的菜肴又重新摆上了餐桌。

木泽给宫咏梅重新倒了一杯饮料,然后站起来恭恭敬敬地送到她的面前说道:“宫教授,我....”米佳栋及时插了一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诚实啊,有时候太实在了也不见得就是好事。”

木泽脸色一红改口说道:“阿姨,我再次向您道歉,我应该坚持原则跟您讲实话,不该骗您,请您原谅。”

看着木泽腼腆的神情和那红扑扑的脸膛,宫咏梅的怒气终于云霄雾散了,她接过果汁说道:“孩子,阿姨刚才说的都是气话,并不是针对你。听了你老师的介绍,我知道你是一个具有远大理想和坚强意志的好青年。阿姨没有理由不支持你,更何况你是灵子的男朋友。孩子,以后我就把灵子交给你了。阿姨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希望你好好待她,让远在天边的灵子能够切身感受到,即使父母不在身边也能有人爱她疼她,我就放心了。”

宫咏梅的一番话既表达了对木泽欣赏认可和鼓励,而对木泽来讲更是一种重托。即使父母不在身边也能让女儿感到有人爱她疼她,这就是一位母亲对他这个未来女婿的最大期许。因为女儿要嫁的是他这个人,只要他对女儿好不让女儿受委屈,其他的也就无所谓了。这应该是所有母亲在女儿即将离开她们的时候内心深处唯一的期望。

此时,正是木泽向未来岳母表达决心的最佳时机,他笔直地站在宫咏梅的面前声音洪亮地说道:“阿姨,首先,我向您重新进行自我介绍以示对您的敬重。我叫木泽,今年29岁,研究生毕业。我是您女儿灵子的男朋友。请阿姨放心,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把灵子放在心坎儿上,保证一辈子永远对她好。”

宫咏梅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她一手拉着木泽一手拉着女儿满意地说道:“小泽,我相信你说的话。”米含灵高兴地搂着妈妈的胳膊说道:“妈,谢谢您支持理解我们。等我们的事业成功了,说不定您和我爸退休以后会到我们的乡村别墅来品味一下诗意般的田园生活,以此安享晚年。”

站在一旁的米佳栋端起酒杯终于开怀大笑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咱们一家人共同举杯,预祝你们在实现农业农村现代化建设的主战场上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来,干杯!”

在大家尽情高呼“旗开得胜,马到成功”的祝福声中,四只酒杯“豪情满怀”地碰撞在一起......

在北京西客站,木泽和米含灵登上了前往木泽家乡松滨市的高铁列车。列车徐徐开动了,他们通过明亮的车窗向站台上的恩师和父母挥手话别,从此开启了他们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追求。

根据松江省大学生村官选聘委员会的安排,木泽和米含灵直接来到望海市组织部报道。因为之前接到省里的有关通知,望海市组织部的领导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因为木泽是自建国以来他们家乡第一个回村创业富民,学历最高的大学生村官,木泽家乡龙凤乡政府的杨贤臣书记和其他班子成员也一同来到市组织部,代表家乡人民欢迎木泽回乡创业带领家乡父老一起致富奔小康。

木泽在报名参加大学生村官选聘的同时,他把根据自己实地考察撰写的《关于实现农业农村现代化应从基础做起的有关建议和意见》一并提交了上去。

他在材料中详细地提出了自己的设想和规划。可以说,他这次回乡创业不仅带着激情、信心和决心,更是带着成熟的计划和切实可行的项目以及社会各种力量的鼎力支持有备而来。

作为首都农业大学这个最高学府毕业的研究生,他的建议引起了望海市政府部门领导的高度重视。他们认为木泽的建议和规划立意长远,实事求是,与国家当前全面实现农业农村现代化,建设美丽新农村的指导思想不谋而合,在当前新农村建设中具有很强的实践指导意义。如果木泽取得了成功,完全可以作为实现农业农村现代化,建设美丽新农村的典型经验在全市所有的乡村进行推广。

在望海市组织部举行的龙凤乡政府办公会议上,根据之前木泽的建议,杨书记通报了一项重大决定。凤翔村和龙胜村因为毗邻,地貌性质趋同,为了更好地发挥地缘优势形成合力建设美丽新农村,经过市政府批准,乡政府开会决定,将原凤翔村和龙胜村合并成新的龙凤村。因为木泽是党员正好赶上各村支部书记换届,这样他被破格直接任命为新龙风村支部书记,米含灵被任命为村长助理协助书记和村长开展工作。

任命决定宣读完毕后,以杨书记为首的龙凤乡班子成员一起鼓掌向木泽和米含灵表示祝贺。木泽代表米含灵在会上表示,一定不辜负家乡人民对他们的重托和以杨书记为首的各位领导的充分信任,尽我们最大努力,争取交上一份让全村父老乡亲们都能满意的政绩答卷。

木泽回乡创业的事情完全是瞒着父亲木森进行的,木森由始至终都蒙在鼓里。木泽深知,要想通过父亲这一关并不比在未来岳母面前的那一关容易。

会议结束时已经是晚上6点多了,杨书记和木泽他们就在组织部的食堂里吃了一顿工作餐。吃饭的间隙,木泽把实情跟杨书记讲了,并让杨书记给他两天时间,等他把父亲的思想做通之后立即到村里走马上任。杨书记同意了木泽的请求并嘱咐他一定要做好父亲的思想工作,不能硬来,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如果需要他出场,他也可以去做木泽父亲的思想工作。工作餐结束之后,木泽带着他的助手、同学当然还是女朋友米含灵一起回到了在望海市居住的家里。

木泽是第一次带着女朋友回家,木森和他媳妇乔青同样不知道。将近晚上8点钟的时候,当木泽带着米含灵敲门进屋的时候,母亲乔青惊喜之余,看到儿子身边的米含灵时更是喜出望外。她猜测这个漂亮的女孩一定是儿子的女朋友。

木泽拉着米含灵的手十分自豪地向母亲介绍道:“妈,这是我的女朋友,她叫米含灵,是地地地道道的北京女孩。”

米含灵向未来的婆婆微微一鞠躬并有些难为情地说道:“阿姨好,以后您就叫我灵子好了。”

乔青拉着米含灵的手一边嘘寒问暖一边埋怨儿子道:“儿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灵子是客人,她第一次到家里来,你应该提前给妈来个电话,好让妈准备准备才对。如果让灵子受了委屈,妈这心里可是过意不去啊。”

米含灵笑着回答道:“阿姨,您啊别想那么多,我没事儿,您就把我当成您自己的孩子,平时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不好?”

未来的儿媳妇这么乖巧懂事,乔青真是打心眼里往外高兴。她笑眯眯地看着米含灵说道:“那怎么行?别说你现在还是木泽的女朋友,就是将来过了门,咱们成了一家人,阿姨也不能慢待你。在你家里,你是你娘的心肝宝贝,将来结了婚在阿姨的心里同样是心肝宝贝。”

米含灵听了未来婆婆诚实热情的话语真是又羞涩又感动。看来,木泽的朴实善良是有着良好的基因来源。

正说话间,乔青突然问道:“哎呀,咱们只顾说话了,你们是不是还没吃饭呢?阿姨现在就给你们做。”乔青说完忙不迭些地向厨房走去。米含灵一把拉住她的手说道:“阿姨,我们在外边已经吃过了,您快做下休息吧。”

母亲和未来的儿媳妇一见如故正好合了木泽的心愿,作为婆婆,乔青更是求之不得。木泽告诉母亲:“妈,我们确实在外边吃过了,是我同学请的客。您就别忙了。”为了不让母亲多心,他只能这样说。米含灵当然明白木泽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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