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望着红着眼的姜烟，眼神如同看到了一个傻瓜，嘴角还带着不屑嘲笑，“你是能给节目拉来千万赞助，还是有百万基础粉丝？都没有，就不要跟我讲什么公不公平。”
“可......Mary表现比那个人好上百倍，凭什么名次不如她？”
“呦？”导演看她一副鸣不平的样子，疑惑，“你们俩不是互相看不顺眼，从节目录制时就没说过话么，怎么这时候突然变义气啦。”当事人都没到她面前伸冤，反倒是敌人过来了，真是有趣。
姜烟一愣，没想到要全方位掌控拍摄流程，忙到翻天的导演还能准确洞察到模特之间的关系，果然......不是谁都能担任导演这个重要职位的，姜烟心里对她多了分敬佩的同时，又平静道：“我只是就事论事。”
“那我也就事论事的跟你讲实话，”导演推了推眼镜，眸中流露出与三十出头年纪不符的精锐，“你觉得走秀实力够强，或者硬照水平比超模还好就够了？在资本面前，这些都要通通让步！”
......姜烟张了张口，想反驳，却意识到，自己无法辩驳。想来，就算她对巴黎时装周有满腔热血，但做不到让火星最大化盈利，谁也没道理选她。
无奈，她只得悻悻然转过身，像个落败斗鸡的一样，背影蹉跎。
另一旁，不显眼角落，Mary则是满脸愠色，一点儿没了先前公布排名时的大方从容，“飞燕，怎么我这次才第四名，那个姜烟却是第一？”
“放心，”唐飞燕镇定地拍了拍好友肩膀，“只是晋级赛的第一名，又不是决赛的，一点儿实际用处都没有。”
“你的意思是......”Mary脸色好转过来，“给她尝个甜头儿，然后再狠狠打一巴掌？”
唐飞燕没答话，递给了她一个‘完全计划好’的眼神。
“只是，”Mary仍旧是不放心，“她这几场走秀水平一直在进步，万一到总决赛又超常发挥怎么办？”
“就算她发挥成超模水准，能让每个评委赞不绝口地给她评满分，我也一样能让她得不到去巴黎的名额！”
“哦？”Mary挑起眉头，来了兴趣。
唐飞燕贴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悄悄道：“我有个模特后辈，在大学路酒吧认识了个调酒师，对方刚好提到个认识的模特，你说巧不巧，就是姜烟，他说姜烟之前倒追过他，还往他微信发了各种各样的......”
Mary听完，笑的合不拢嘴， 恰好看到经过的姜烟，朝对方露出平生最好看的一个笑，提前恭祝她决赛时的声明俱损。
姜烟正沮丧，看到自己为她鸣不平的当事人反倒一点不在乎的模样，心中烦躁，忍不住踢了下身旁柱子，结果只落得个脚趾疼，一瘸一拐地朝休息室走去，自己都觉着自己的模样狼狈十足。
推开休息室门，姜烟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突然扑上来的女生吓到险些摔倒。
“偶像，你没事吧！”露露着急忙慌地拽住她手臂，才没让姜烟更加狼狈地摔成狗吃屎。
“你叫我什么？”姜烟因为方才听到的‘偶像’二字，和面前女生一脸花痴盯着她的模样，有些消化不来现在的状况。
露露双手捧在胸前，望着姜烟激动地原地跳了好几下，“刚刚你走秀时，我在T台下看着，那一刻世界完全暗了下去，只有你一个人在发光。每看着你迈出一步，我的心脏就咣、咣、咣地跳一次。”
她双手在空中比划，仿佛是要描绘出一副璀璨绚丽的星空图，“你走秀时和平常完全是两个模样哎，台上气场全开，像个目空一切的女王；卸了妆又像个善良的小妹妹，皮肤这么白，看起来比高中生还要好呐！”
露露已经伸出手到姜烟脸颊旁，忍不住想捏一把，但看对方尴尬的模样，又讪讪收了回去。
姜烟扶额，擦拭频频渗出的冷汗。先前她看微博上某些流量小生走出机场时的视频，听着快要划破耳膜的粉丝尖叫声，还对李荔吐槽这些经纪公司伪造的宣传真虚伪，那些二十多岁的女生，早就过了情绪易燥的青春期，怎么可能还会这么狂热的对一个人表达自己的喜欢。
如今见着露露，她才相信......那些女生在现实中的确存在，而且比她想象的还要狂热。
突然多了个狂粉，姜烟却有些开心不起来，只因......对方炽热的眼神像是要放把火把她烧掉一样。
姜烟对此有些吃不消，心里正默默叹气时，看到门口朝她们走来的男人，像是看到救星，眼睛唰得一下亮起。她亲切且急促地叫了声‘陆哥’，可露露像盯妻狂魔一样盯着她的眼神却没有丝毫转动。
姜烟额角的汗水越发绵密，又假笑着加重嗓音呼唤：“陆立总监！”
姜烟这句：你男友来了的提醒已经不能够再直白。可......直到陆立穿过长长走廊来到两人面前，看到的却是自家女友盯着别的人笑的像花一样的表情。
此时陆立看向姜烟的眼神像是看情敌一样，仿佛在无言的说‘老子花了四十多年才找到的女朋友，万万不能被你抢了去’！
姜烟摊开手，回递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陆立轻咳一声，终于在盯着露露没动静的模样十秒钟之后，按耐不住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离情敌远远的。他的脸色明显变差，和先前为了楚慕川拼命讨好她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甚至对姜烟连声招呼都没打，便带着露露径直离了去。
姜烟对着陆立紧紧将女友攥在怀里的背影扯了个鬼脸，心里默默想：等到时候楚慕川成了自家男友，陆立再回过头拼命讨好时，一定得狠狠刁难他！
两人离去没一会儿，姜烟想到露露因她走秀的模样对她变得崇拜的眼神，又垂头丧气了起来。她不禁怅然：就算走得很好，能吸来粉丝又怎样，不还是对抗不了强大的资本家？
看情况，那个大码模特决赛是一定不会被挤掉的了。难道她跟萌萌，注定要相爱相杀么？
徐然为了恭喜，特意找到休息室，结果看到的却是姜烟耸拉着头，对全世界失望的模样，他诧异皱起眉头，“得了第一名，还这么不开心？”
姜烟抬眼，眸子里像是蒙了层雾，灰扑扑的，说话声音也低了八度，“徐然，世界总是这样不公平的吗？”
“呦！”徐然看她蓄着泪意的眼睛，像是看到了自己在学校被欺负的妹妹，忙的安慰，“受什么委屈了，先别哭，好好跟我讲。”
姜烟望着徐然如沐春风的笑，突然想感受被暖风吹拂的感觉，皱着眉头可怜巴巴道：“我想去天台吹吹风。”
徐然看她强烈想去的眼神，哪还有说不的勇气。
火星天台，姜烟上次来是和楚慕川一起，那时对着黑暗月夜，她还掷地有声地大喊：要征服巴黎，成为像韩黎那样的超模；如今望着天边很快落下去的火红太阳，她像是看到自己被烧成灰连渣都不剩的青春，什么巴黎、超模梦通通被现实打败。
不过短短几十天，她就变成了这幅无精打采的模样。
徐然已经听说了她因为关系户找导演理论的事情，看她这幅情状，料想得到是碰了一鼻子灰，笑着说：“你这不过才遭到一两件挫折，若是让你体验一天我五年前的生活，岂不是要崩溃到要投河自尽了！”
“嗯？”姜烟错愕地望着他，“网上不是通篇报道你是这行百年一遇的天才，注定是为了要成为造型师而诞生的么？”
“那些记者为了造势想的花边标题也能信？”徐然望着她蓦地瞪圆的眼睛，嗤笑，“五年前，我来火星面试时，还是个什么都不会，连色卡都没背熟的傻瓜。那时候的造型总监是想着我年龄小还有可塑性，又看我对这行有满腔热血才特许我进公司的。”
“可当时火星已经是业内数一数二的时尚公司，能进来的，不是在国外镀过一层金，就是资历丰富能用化妆刷搞出朵花儿来的大神，能跑能跳的太多，我必须得没日没夜的拼命提升自己，才能不被淘汰。”
“你见识过阿川工作的模样，五年前的我比他还要过分努力。化妆刷用到手发抖时，就快速跑到服装架自己学着搭配。每天摄影棚的门都是由我开关的，睡就在火星旁边的小旅馆，那时候我睡过最长的一觉也只有四个小时。”
“三个月后，造型总监要在五个实习生中选出一个转正名额。我已经听说过有上层交代过内定留下的人，我也完全没抱希望，甚至已在计划被火星淘汰后开个个人工作室。”
“可没想到......总监不顾被上层排挤的风险，固执地选了我。事后他对那个上层说：火星就算没有他，也要有徐然，这种人才要是不留住是你们的损失。”
姜烟听罢，望着眼底的车水马龙，瞬间又觉着那晚说出梦想时，拂过脸庞的温柔的风又再度降临到了她身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