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流明的传送阵不多，他们又排了不短时间的队伍，更麻烦的是三泉没有给德布罗意作为监护人的签字纸条，德布罗意差点因此被扣下。
幸好三泉是提前交给佐恩了，而不是忘了给了。不然三人就得一起去和城卫军喝茶了。
流明区是北地的工业区，这里盛产金属，煤矿和寒冷天气。这里拥有北地最完备的工厂，最先进的生产线，最多的工匠，技工，工程师和机械师。
当然，这里也拥有全北地最先进的金属加工业和玻璃制造业，流明区以这两项技术欢迎所有到达这里的人。
当德布罗意带着两个孩子走出传送门的房间，佐恩和西格玛一齐抬头。
在头顶上十几米高，是由玻璃和金属条拼凑而成的，花窗穹顶。
阳光从哪些细碎的玻璃中穿过，投影出金属的阴影，繁复的几何图形交叠的仿佛万花筒的镜面，打在地上如同一幅镂空图画。
“阳光穹顶，半径十四米，高六米。三百名工匠，先后用时十二年。”德布罗意笑着看西格玛长大了嘴，佐恩瞪圆了眼睛。“流明的奇观，呐，小家伙们。流明区欢迎你们。”
西格玛在上辈子见到过很多比这个厉害多了的玻璃穹顶，但没一个让他这么震惊。
这个世界的玻璃制造水平很差，北地制造的玻璃面积一大就会凹凸不平，加上气泡，色差等等问题，连玻璃窗都是把巴掌大小的玻璃嵌进木头框架里拼凑出来的。在这种情况下，这个纯手工打造的玻璃穹顶……纯手工打造的唉！
佐恩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个穹顶，又震惊又困惑。他在月寂王城见过一小块阳光穹顶，他震惊的点和西格玛完全不一样，
月寂王城的行宫里都没有这么大的玻璃穹顶，在流明却作为公共建筑，供所有人欣赏，这在他之前生活的人类国度里简直不敢想象。
或许北地精灵区，真的和那些人类国度差异很大。
座钟奏响了代表正午的音乐旋律，德布罗意想起西格玛今天没有吃早饭，带着两个孩子先去吃了午饭才去买衣物。
等他们弄好马车，准备向北方出发的时候，天色早就黑了个彻底。
流明的冬天，白昼的时光还是太短了。
“佐恩，你应该多吃一点的。”西格玛已经换上了厚实的冬装，在刚刚换外套的时候，他窥见了佐恩瘦削的脖颈。
“吃太多对胃不好。”佐恩想起来自己刚到北地的时候，藏匿食物近乎是一种本能。
“那也不能吃的太少，相较于蔬菜你需要更多富含糖分的水果，还有豆类，良好的蛋白质来源！”这群尝不出肉味的精灵都要把豆腐做出花来了，真不知精灵这个种族的犬牙是长来干嘛的。
“是。”佐恩点头。
三泉先生的任务下的突然，他的随身行李只有几张证件和武器。
不知道德布罗意先生有没有多余的油脂呢？
“德布罗意先生，我需要一些油脂，最廉价的就可以。”佐恩在路过商店的时候举起手说。
“护理你的武器？我的木屋里有。”德布罗意对佐恩微微一笑，“你师姐艾玛在那边忘了一套护理工具箱，当初她修订《北地地理志》的时候借住过我的落脚点。”
“哎！北地地理志，艾玛？”西格玛听见了熟悉的名字。
“对，小艾玛是影舞者，佐恩的师姐。这个可是需要保密的。”德布罗意微微一笑，又严肃下来，“她之前的地理志只要有点权限就能看，但修订版地理志是军用机密。我们要去的地方，就挨着一处只有军用地图上才会标注的地方。”
伊思凯珀，原本是布兰奇冰原上的一个普通小村落，后来在一场空间波动中，被卷入空间夹层长达两个月。北地的空间学者对此一筹莫展，甚至求援了妖精也没能成功救援。不得已之下，北地允许了“自由真理出版社”来处理此事。
伊思凯珀的村医，作为村落里最受尊敬的人，接受了自由真理出版社的帮助。伊思凯珀则成为一个空间不稳定节点，并成为了一个自由真理出版社的驻地。
“等等，先生。”西格玛比划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自由真理出版社是个什么组织？”
“一群讨人厌的记者，他们的刊物在北地……和世界上绝大多数强大的国家内禁止流通。他们能找到各种机会去进行他们的采访或者报道，但大家都奈何不了这个组织。”德布罗意耸肩，“他们借由空间法术移动，总部藏在某个位面夹缝里。最重要的是，它的社长，谎言面具师冕下，是一位第三纪就受到供奉的古老半神！”
“呃……”西格玛知道这个世界的人喜欢神化一些传说人物，也知道这个世界有些种族能像灯塔水母一样获得某种意义上的永生。
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到实实在在的半神呢。
半神是这个世界俗世的力量上限，除了八位传说里的正神外，一切后来被封神的都被称为半神，这里的人相信半神代表着一种概念上的东西，拥有特别的力量。
“放心，那位医生会处理那些不稳定的空间。而自由真理出版社……北地的北部最近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大事，那些记者们甚至连其他位面的事情都会报导，一年下来脚不离地。才不会往咱这么偏僻的地方跑呢。”德布罗意刮了下西格玛的鼻尖，“并且还有我呢。谎言面具师从不离开自由真理出版社，而几个记者的话，我还是能护住两个孩子的。”
“我只是有些好奇，您应该不会让我们进那个村子的吧？”西格玛侧过头。
“不一定，布兰奇冰原终究是一个危险地区。万一你们感冒发烧了，伊思凯珀的医生可是很厉害的家伙。”德布罗意这样说，他抛给西格玛一个苹果，“让佐恩帮你削皮，晚上我们先拿这个填肚子。”
佐恩有一对短剑，双开刃但一边厚一边薄，成年人小臂长，对于孩子而言算是长剑了。西格玛在买衣服的时候试着掂了掂，他背着还好，但要是拿手拎着，就只能抬起来一会儿。
佐恩把很长的一段锋刃都擦干净，倾斜过剑柄，让果汁不会流到鞘里去。
在摇晃而又狭小的马车上，为了安全，佐恩只拔出一小截开刃的部分来削苹果。但他的动作又快又稳，薄薄的果皮连续不断。
“听三泉说你已经会剑舞了，你习惯在什么时候练习？”德布罗意询问佐恩，他注意到这个孩子的视线并不在苹果上，明显对手里的工作已经熟练到了一定程度。
“都可以，只要保证两个小时就行。”佐恩把削好的苹果递给西格玛，又开始削下一个，“我的剑舞还需要巩固，得有足够的空间。”
“这个没问题，晚上马车会停下来，升起篝火，我们不会一口气赶路的，反正时间不急。”德布罗意看着佐恩把第二个削好的苹果递给了自己，有些惊讶的接过。
但佐恩没什么反应，只是默默转头去削第三个苹果了。
大约六点的时候，他们到达了一片空地，车夫停下车，捡拾了一些附近的落木，用法术升起篝火。马灯熄灭，卸下马，他和德布罗意就着马车撑起防护罩法术。
这位车夫似乎是专门去伊思凯珀的，沉默寡言，拿铺盖往马肚子边上一躺就睡了。
而西格玛还完全不困，他正在期待着佐恩表演“剑舞”。
事实上他很难想象，那么沉重的双剑，这个瘦弱的孩子该怎么用来跳舞？
插地上围着转圈圈吗？
当佐恩抽出一把短剑，在手里转了一圈的时候，西格玛有点担心他的手腕。
当佐恩抖出一片闪烁的剑花时，西格玛想着这玩意儿不开刃随便磕脑袋上也得要人命啊。
当佐恩已经不见人影，只能看见火光映在剑锋上，折射出金属的冰冷时，西格玛就放弃寻找形容词来描绘他面前的景象了。
短剑旋转着被微微抛起，再落下时已经换了反手，一片水泼不进的刀光剑影护着佐恩，西格玛毫不怀疑，此刻任何敢于近身的东西都会被削成“生鱼片”的薄厚。
他原本估计的，和精灵传统舞蹈吻合的优雅，缓慢，柔和……通通都没有。
这根本不是剑舞，这是刀舞。
带着游牧民族南下劫掠气息的，染着血腥味的舞蹈。
但难道这不优雅吗？
西格玛看着那旋转的刀，和旋转的佐恩。
孩子的灰色头发在发带约束下依旧向四周散开，银灰色的眸子和剑花重合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更冰冷，那个更锋锐。
一种近乎割伤一切的美丽。
月亮在树梢上探头窥视，这时佐恩收回了那对锋锐的金属，他冲着西格玛走来。
“你该睡了，守夜的事情不会让你来的。”
“唉？”西格玛完全没有守夜的概念，他困惑的看向德布罗意。
“不用，马车的防护罩有预警系统，而这趟旅途也没有保密任务，我们还没有完全进入野外，不需要那么警惕。”德布罗意对西格玛摇摇头，转过去对佐恩解释，他已经在车厢里铺好了三条睡袋，“这个区域里的魔兽，巡林者部队会定期扫荡，驱逐那些过于危险的品种，明晚我们才会正式进入那些需要有人值夜班的区域。”
“我知道了。”佐恩下意识看了一眼那丛篝火，猜测法术制造的火焰可能不需要那么需要人看护，无论如何，听德布罗意的不会出错。他利落的脱去靴子，穿着外套就往睡袋里一扎，面向墙角不动了。
果然，佐恩其实很怕冷。
西格玛脱掉外套，也慢悠悠的钻进睡袋里面，他看着德布罗意忙碌着最后检查些什么，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布兰奇冰原很大，特别大。流明区也很大，特别大。
最糟糕的是，从流明区北部一直到布兰奇冰原，路况都很差。
感谢发明弹簧减震系统的人，西格玛已经发誓要在成年后找到一种能代替橡胶的产品。无论是木头车轮还是金属车轮，都太不友好了！
西格玛坐在垫子上，一手扶着车厢墙壁，一只手抵在自己的胃部。他晕车了，在时速如此之低的马车上晕车了。
“这还是有减震的车，你都这个反应。”德布罗意叹了口气，安抚性的拍了拍西格玛并递给他一个木桶，“可不是哪里都有城市里面的那种平坦道路的，现在马车是慢速的，要不然咱俩下去跟在车边上走？”
“不要。”西格玛摇头，把桶推回给德布罗意，“适应一下就好了，我总得适应的。并且我还不至于到要吐的级别，不需要桶。您陪我聊聊天吧？”
“成。你想聊什么？”德布罗意温和的顺着小孩子的要求，他把桶挂回车厢前，一会儿到了井边还需要用它饮马呢。
“以现在的速度，我们需要多久才能到伊思凯珀？”西格玛知道当初德布罗意用了一周就得到消息，坐传送门到了学院，但无论是信鸟的飞行速度，还是德布罗意在野外的移动速度都远远比缓慢的马车快速。
“大概四五天，本来传送门就直接选的流明最靠北的那一扇，离布兰奇冰原已经不远了。何况伊思凯珀本也不在特别偏北的地方，我们会抄个近道。”德布罗意的讲解有些抽象，他不能告诉西格玛伊思凯珀的具体地点，“我们现在的区域已经靠近流明和冰原的交线了，前面得从山脉边上绕过去，之后的路会比现在还难走的。”
“哦！不！”西格玛一把滑到了车厢底，躺在自己的睡袋前不想动了。
“如果你实在难受，就躺着吧。”德布罗意看了眼天色，“会比坐着舒服一点。我希望接下来不要下雪，那会让路变得更难走。三年前，前面的山上发生过一场雪崩，数个村子失去了三个月的补给，只能依靠大型信鸟往里面丢物资包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