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啊？”
阮棉依略微一停顿，摆出十分公式化的笑容，礼貌的模样仿佛在对一个陌生人。
“我是年陌尘呀。”
少年歪了歪头，十分配合的解释道，一如往常那般不会反驳阮棉依的任何问题，而是毫不犹豫的直接回答，而他的眼中，似乎充满了疑惑。
“年陌尘？”
阮棉依笑了笑，没有丝毫靠近的意思，眉眼平静地打量着这个空旷的房间，这里的屋顶很高，有高高的圆顶尖，四周辩不出故事的破碎彩绘玻璃映下扭曲的光，就如同一个被搬空的教堂。
而她所在的位置，应该就是大门口了，被她所在的诡异空间接轨的大门口。
这种情况，倒是挺像旅行社的旅游通道的，只不过旅行通道里都是让人赏心悦目的玻璃景色，被精心修饰的通往各个城市的通道，很多人都喜欢这种散个步就到达另一个地方的方式。
只可惜通道所需要的耗能也是巨大的，没有人的把控早就和末世一起荒废掉了。
无法人为耗能支撑并有既定目标的通道，在古代术语中被称为“虫洞”，是被唤之为未解之谜的东西。
没想到活了这么久，她倒是也碰到一回这种东西，是眼前这个说自己是年陌尘的人做到的吗？
有意思。
“依依认不出我了？”
状似十分低落地低下头，手掌轻轻抚摸着怀中的鬼工球，如玉般温润的象牙色竟是与他的手指颜色出奇的相似，阮棉依一时都快记不起，原来他竟是那般苍白的。
“你不是年陌尘。”
阮棉依径直走了进去，小心的避开地板上黑色菱形区域，步伐依旧不紧不慢，由于刻意的避开甚至还带了几丝调皮的意味。
走至他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俯视着他，阮棉依微微勾唇，挑起他的下巴左右端详，十分认真的评价：
“是挺像的，难不成你是他的双胞胎兄弟？不过这脸还是没我家陌尘好看，明明他就是禁欲可爱型的，你就只剩可爱了，太单一了，我不喜欢。”
“年陌尘”看着她，眼中的濡慕之色几乎溢于言表，完全就是任人蹂躏的模样，哪怕被她掐出红痕，也依旧没有丝毫反抗，反而眨了眨眼鼓起脸颊，做出委屈的模样：
“明明这是你希望的样子啊？”
阮棉依愣了愣，总觉得这句带着撒娇的话有些不寻常的意味，偏偏此时她的大脑被“你希望的样子”戳了一下，在恍惚间有些当机。
难不成由于被那些人杀太多次了，她喜欢的类型变成小奶狗的类型了？
很明显，她的思绪完全没有抓住重点，“年陌尘”看着她呆愣的模样笑了笑，伸手一拽便将她带了个趔趄，直直往前扑去。
没有预料中可疑的怀抱，阮棉依睁着眼看着眼前的年陌尘突然消失，紧接着她只觉得那个鬼工球越来越大，最后她直接不可控地摔进了那些镂空的缝隙里。
“啪叽。”
一下子栽倒在一个空旷的红色房子里，阮棉依手一撑站了起来，看着四周几乎红到发黑的墙壁，只有她身后有一个类似监狱的围栏，只是材质很奇怪，像是白色的骨头做的。
围栏外面，是她刚刚来到的那个入口，四周的装饰依旧是美轮美奂的彩色玻璃，斑驳入内的光似乎一动不动，被定格了一般。
奇怪的是，阮棉依觉得自己的比例大小有些不对，她的视角，就如同刚刚被“年陌尘”抱在怀里那个鬼工球。
就在她猜测间，一只硕大的眼睛直直从围栏外看着她，那只眼几乎占据了整个围栏的大小，盯着她半晌后，还眨了眨。
强迫自己将卡在喉咙里的尖叫咽下，阮棉依看着这个眼睛的模样和弧度，只觉得有一些眼熟。那眼尾的褐色影子、双眼皮的开合弧度甚至是眼角那个本该不甚明显的褐色疤痕，被无限放大后竟是那般的显眼。
那是一次实验失误造成的疤痕，她自己都快忘了呢。
这是她的眼睛。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认出来的，不过结果都一样啦。”
她的声音自头顶处响起，那只眼睛也已经消失了，听着自己的嗓音从别处发出竟是有种异样的感受，阮棉依下意识抬手看了看，手掌的纹路依旧完好如初。
看样子不是所谓的魂魄离体状态了。
对于自己的莽撞她还是有些后悔的，原本以为这个如今用着她身份的东西最大的后手是那些黑色菱形下的气体，再加上对自己如今还算充足的准备，她根本就没用灵异事件的眼光去看待这起事件。
如果真的是鬼魂，怎么会有那么真实的触感呢？而且哪有鬼魂用化学武器攻击人类的，明明应该是人才对。
“其实我原本是想先搞定那个少年的，不过他看起来太危险了，只好先把你掌控住我才有把握嘛。”
“他可真好看，我第一次见那么俊俏的男子呢！不过你这张脸也不赖啦。”
“你们的脸我都好想要啊，比这栋楼里的那些家伙好看多了。”
这个东西似乎是一个话痨，阮棉依摸索着想要找出可以出去的方法，头顶却一直絮絮叨叨的传来说话的声音，就好像很久没说过话似得。
阮棉依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响，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脖子，依旧有很明显的震动感。
看样子这里还屏蔽声音呢。
将不算大的红色牢房都搜寻了一遍，她的目光再次看向那个仿佛是骨头做的围栏，用手捏了捏，捏不碎。
“依依？”
有些懊恼的阮棉依就要抬腿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一激灵，就看到黑暗中小跑出一个少年，正是年陌尘。
依旧是黑发粉眸，可她明明还记得路鸣莞出门的那一刻光打在他的发上时，是清晰的白色折光。
那么想快点找到他，也不过是因为那个白色刺到了她的眼，让她不由自主就想起孩童时被同龄人嫌弃的年陌尘。
虽然他从没有在意过，她却始终放心不下，仅仅因为他偶尔空洞至极的眼睛。
“陌尘。”
声音一响起，阮棉依愣了愣，几乎要以为那个声音是自己喊出来的，紧接着整个牢房都震动起来，她被搁置在了靠椅上，而那个“阮棉依”正从容的朝年陌尘走去。
那步伐，还真是跟她一模一样。
“怎么这么着急？”
那东西语气中喊了不算多的关切，抬手垫脚揉了揉年陌尘柔软的头发，是一个惯常的小动作，却让原本还惊喜的年陌尘眨了眨眼。
年陌尘看着和平时一般无二的阮棉依，心里却是冷静而厌烦的，没有再同以往那样生出奇怪的感觉，心脏平缓的几乎快要感觉不到。
不自觉的，他又想起了刚刚那个声音。
是因为现在的他，已经可以杀掉阮棉依了吗？
眼中没有丝毫可惜依恋和遗憾，年陌尘弄不懂他为什么连最后一丝的感受也没有了，难不成因为他是一个有缺陷的人，而如今那病情扩大了吗？
明明不是他的错。
“陌尘，你怎么也……”
“阮棉依”的话还未说完，一柄光刺突兀地刺进她的身体，直接贯穿了心脏的部位，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看到的是年陌尘面无表情的凉薄。
红色的牢房随着她缓缓落地的动作开始再次有了震动，紧接着开始缓慢地旋转起来，随即越转越快越转越快，阮棉依根本来不及看清外面的情况，被迫像一只仓鼠一样跑动起来。
什么啊！为什么杀你的是年陌尘，受苦的却是我啊！
阮棉依由于距离和另一个“阮棉依”的遮挡，根本就没看到年陌尘表情里的冷漠和寒意，只以为年陌尘识破了不知道什么鬼东西的伪装，并没有多想。
倒不是她太信任年陌尘，而是因为在她的印象中，他救宛如一张无论怎么去涂抹都无法抹黑的白纸，太过干净剔透，从来不会遮掩自己的想法。
毕竟他有病嘛，没有感情的人，再怎么伪装也是不会隐藏的。
他若要杀她，她一定能轻而易举的看出的。
突然，转动停止了，阮棉依一下子跪坐在围栏朝上的红色牢房里，长长舒了一口气后又扶着墙站了起来。
刚运动完就坐，会长胖的。
墙壁的颜色似乎淡了一些，从上打进的光突然被遮住，她下意识抬头，又看到了一只眼睛。
要不要这么吓人？！
再次被吓了一跳的阮棉依翻了个白眼，索性往地上一坐，不看了。
她还以为那鬼东西死了呢，又变成年陌尘的模样来吓她？怎么这么爱玩。
紧接着，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来袭，转动的房间开始没规矩的乱动，就在阮棉依以为自己要被撞骨折的时候，她只觉得背后一空，整个人都跌了出去。
她被抖了出来——
准确的说，她被年陌尘抖存钱罐一样的方式抖了出来。
她呆呆地看着用手捧着她的年陌尘，哪怕她如今变小了，还是觉得他的皮肤十分细腻，而年陌尘只是柔和地弯了眼睛：
“你是拇指公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