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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风波

嘉兰县,释木大师圆寂三年后。

十三大摇大摆的行走在嘉兰县的永安街上,神情说不出的欢愉。如今的他已经从一名小小的捕快,变成了威震整个嘉兰县的第一名捕,正式的取代了墨尧的位子,身上穿着崭新的官袍,腰间别着墨尧曾经的佩刀,带着一众弟兄整日的游街闲逛,这也多亏了墨尧这几年的奔波经营,让这个本来祸事不断的县城变的安定祥和,到了他这一班已经是形势一片大好,自己什么也不用做就可以赚足名望,仅凭这一点就足够让十三每天为墨尧烧香磕头、感激不尽的了。

不过说到这个总捕头的位子,这几年十三倒也是没少为它耗费心力,倒不是因为想要得到,恰恰是相反,十三在墨尧离开的这六年里,脑海中所想的就只剩下帮墨尧保住这个位子的念头,毕竟跟随着墨尧这么长时间,已经有了十分深厚的主仆情谊,虽说他这个小跟班并没有派上多大的用场,但毕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当年百鬼和墨尧大闹擂台,穆家家主穆雷大发雷霆,险些将整个嘉兰县翻个底朝天,最后还是在穆晗妃和花棠雨的调解下才平息此事,花棠雨对这个忠心憨厚的小伙子印象还不错,就安排他接替了墨尧的位子。

现在想想,十三有些想不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那位花公子明明是和墨尧不太融洽的,却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为墨尧出面得罪穆家的人。不过十三生来便是一副顽童性格,前脚想着的后脚就给忘了,再者说自己的这个位子都是人家花棠雨给的那,当下也不再去纠结此事,继续朝着收养婴儿的那家染布作坊走去,这个婴儿,当然就是墨尧当年从海上救下来的弃婴,十三给他起名字叫小十四,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王伯,我来看小十四,他人那?”人未至,声音先到了,倒是还蛮符合他的性子。

进了门口,尽是各种染布缸与纺织机器,工人们忙着纺布与染织,还有些人正在养蚕,一匹匹丝绸与布匹被制成,丝绸打成一捆包装精良,布匹从染缸中取出,一张张的放在竿子上晾晒,一派繁忙的景象,院子中站着一位老汉,穿着商人经常穿的灰布褂子,叼着烟袋在那里指手画脚的卖力吆喝着,听见十三的叫唤望向这边,咧着嘴冲着十三施礼道:“原来是捕头大人那,不巧的很,你这个十四弟弟又跑出去玩了,估计要再过几个时辰才能回来那。”

“哦,这样啊,倒也无妨。”十三从四周色彩缤纷的染缸旁穿行而过,来到老汉近前,伸手掏出两个袋子交到老汉手上:“王伯,这里有一些钱,照常用作这个月给十四的抚养金,小十四想吃什么玩什么尽管招呼,不够的找我这个当大哥的要,还有一个袋子里是他托我给他买的樱花种子,这孩子就这点爱好,别断了,否则可惜了了。”说完一拱手就要往外走。

“大人那,这如何使得啊,今天这钱老小的是万万不能再要了,当初生意不好,多亏您接济,如今买卖也算是干起来了,这钱也不愁花了,再者说这六年来小十四和我们过的还算合群,老小的我膝下无子,这孩子早就是我的心头肉了,又何须您每月供给赡养啊,再者说这少说也有十两银子,太多了些……

十三用一个自认为很帅气的动作制止了王伯的话,将钱袋死死地按在他的手上:“我让你收下你就收下,我这几年接了大哥的班,倒也算得上是顺风顺水,这银子赚得再多花不完也是浪费,倒不如让你们帮着我花,何乐而不为那,那就这样,我还有事,就不多留了,王伯您留步,咱们改日再会,下回等小十四在家的时候我再来,就这么着了,兄弟们,走着!”

不顾身后老汉的叫喊,十三带着一众弟兄大摇大摆的出了门,王伯捏着手里沉甸甸的钱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话说这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便是这个沿海小县城,安逸的时间久了也会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平静,从染布作坊里走出来的十三,便接到了自他当上捕头之后的第一个案子,面前是一个面色红润的小胖子,这是接替十三原来位置的新跟班,十三叫他地瓜,一个非常与体态贴切的称谓。如今的地瓜,是一只喘着粗气的烤熟了的地瓜,见到十三更是张牙舞爪,手足并用的冲着他叫唤着:“十三少爷!不好了啦,一个疯女人正在咱们县城的文雅楼上撒泼,已经接连打伤好几名咱们的弟兄了,而且她还带了刀剑那!”

听到这番话的十三,五官挤成了一团,气的火冒三丈,要知道自从他上任开始,整座城池就被下达了自己的缴械令,但凡有人手持兵器枪械进入城池,严惩不贷,必须要关入刑捕房呆几天,江湖上人人忌惮墨尧的名号,这座县城的治安是墨尧一手经营的,因而黑道白道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进城将兵器交给看守的捕快,倒也是没有人敢于滋事,今天竟然有一名女子当众拆自己的台,这当真是十三无法容忍的事情,当下叫上人手,一行人气势汹汹的朝着犯罪现场狂奔而去。

文雅楼。

“膨——”

二楼的木质纸窗,清丽的骨架被巨大的力道撕扯的分崩离析,伴随着漫天飘洒的木屑,一个黑影从窗口闪掠而出,楼下是黑压压的一大片脑袋,不住的抬着头望着楼上,惊讶的长大了嘴巴,伴随着黑影的快速降落,黑压压的脑袋迅捷的从中绽放出一个不规则的白圈,透露着青石地板的冰冷色调,下一刻黑影已经和石板地面进行了一个十分亲密的接触。

这下子众人才看清楚,掉落的神秘黑影是一个满身血污的人,准确说是一个嘉兰县的捕快。楼上幽幽的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低沉婉转,悠然好听:“叫你们当家的来说话,其他的人,再上来有什么闪失本姑娘可是概不负责!”

“姑娘好手段,竟然一点脸面都不曾给我!”十三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人群闪开一条过道,一众怒气冲冲的捕快擎着刀剑,快步穿过人群上了楼,十三走到方才摔落下来的那位捕快身边看了一眼,眉目紧锁,抽出刀也朝着二楼冲了上去。

“今儿终于是有点好戏看了啊。”

“可不是吗,我还不知道咱们这位新捕头的手段那,要说当年啊……

“闭上你的嘴,老东西不想活了是不是?那事情能提吗?”

“不过话说嘉兰似乎是好久都没有这么大的动静了那……楼下的人群还在无休无止的激烈讨论着。

十三此时已经来到了二楼,楼上已经没有其他生人了,除却靠窗的位子上那位年轻的女子之外。当下也不外道,走到女子身边拉着一张椅子坐下,开始细细的打量起身边的这位罪魁祸首来。

十三面前的女子年纪不大,似乎有二八年岁,没有留长发,这倒是着实的罕见,一头紫红色的短发利落干净,眉目温润,气质绝佳,身着紫色的西域戎装,桌上放着一把青纹古剑,样式古朴,似乎是来头不小。身后的那些捕快方才的杀气,在见到这位倾国倾城的女子之时荡然无存,平时的混混形象立时的显露无遗。

顾不得制止身后的这群犯花痴的猪头跟班,毕竟就连自己见到面前的女子,内心的愤怒都有些消减,当下暗道一声好厉害,清了清嗓子,学者墨尧的说话语气问道:“这位姑娘,姓甚名谁,哪里人士,来到嘉兰有何贵干那?”

“你管不着。”面前的紫衣女子连看都懒得看,依旧在那里自顾自的喝着酒。

十三勉强的又挤出一丝笑容:“姑娘,你知道这样我会很难做,毕竟有言在先,此城内禁止携带任何武器,你已经违反规定了。”说着指了指面前的青纹古剑,接着道:“再者说你非但不听执法人员劝告,公然抗衡嘉兰县捕快,并且毁坏公物,打伤巡捕人员,阻碍文雅楼的正常生意进行,你这会砸了人家招牌的你知不知道,还有你造成了百姓围观,严重阻碍了嘉兰县城的秩序,想我嘉兰县城往日是多么的繁荣和平,人民安居乐业,民风淳朴,安定祥和……十三开始了自己的精彩演讲,身后的一众随从似乎都有些听不下去,有一些甚至开始打着哈欠。

令人惊讶的是面前的紫衣女子非但没有动怒,竟然还抬起头看了十三一眼:“说下去,还有没有?”

“吧,你让我说我就今天一次性说完,你要知道做我们这一行是很不容易的,闲来无事时的确是自由得很,可一旦是碰到像你这样的,就有些难办了是吧,你明明是已经犯了缴械令,又殴打捕快,可以说是罪上加罪,如果你没有招惹太多的群众的话,此事咱们私了便是行了,但你既然造成了群众围观,那就免不得我今天秉公办理了,不要看你是个美女我可不会心慈手软的,你出去问问我可是个辣手摧花的名捕头,毕竟这么多人看着那,再者说我们这么多人,对付你这一个大姑娘家用上兵刃也的确不是好的,你就也退一步,服个软,我也就行行好关你几天就没事了,这样的话我也有面子谁都说得过去你看那,我保证跟我回去四菜一汤从不重样的,你要是愿意吃这家的酒我可以派人打来,你看怎样?”十三说完后长长的喘了口大气,似乎是这番言论经常说的样子,一整套套话下来并没有费什么劲。

“就凭你还真是不行,再说这以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紫衣女子突然间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额,姑娘指的是……”十三一时间也是没有明白过来。

“我是说,嘉兰县什么时候换了你这么个孬种的捕头,之前的那位名捕那?”紫衣少女盯着十三问道。

“你是说大哥啊。”提到墨尧十三眼中也是有着些许的落寞:“大哥自从六年前离开这里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他和我说他要去海那边的岛上办点事情,可这一走就是六年,连他当初捡的孩子都长大成人了,还是没个音讯,姑娘是大哥的旧人?还是旧情人?”

紫衣少女抽出宝剑指着十三的鼻尖:“敢乱开玩笑将你也扔下去!”四周的捕快见状纷纷举起刀剑对着紫衣女子,一时间气氛有些紧张,十三处在当中一时间也是吓得有点发懵。

“好啦好啦,大家和和气气的,说话就好,何必非要动刀动枪哪,来来来都放下,放下吧。”十三吓得声音都有些发软,央求着四周的一圈刀剑。

少女收了剑,随从们也随即收了自己的刀。“我不认识他,只是当初见过一面而已,也没有说过话,你刚才说捡了一个孩子,在哪里,带我去见他,放心我不会伤害他,只是见见而已,没有恶意。”

十三的心刚刚平复下来,听见少女要见孩子,立时紧张兮兮的说:“你要见小十四干嘛?难不成你和他也有旧?”

“你只要答应我见见他,我就跟你走,不让你这么为难,同时也可以缴械,让你在众人面前赚足面子,你看可好?”紫衣少女的态度竟然是突然逆转。

十三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坏坏的傻笑着问道:“你这么关心小十四,莫不成你就是他失散六年的生母吧!你好狠的心啊!”

迎接他的是一记重拳,众人反应过来时,十三已经有了一个乌黑的眼圈:“嘿嘿,大家不要冲动,不碍事的,不碍事的,的确是我说错话了,姑娘你别介意啊,本来还以为是你和墨尧大哥的私生子,你将孩子弃江,墨尧大哥派人打捞了上来……呦我去!”

面前的十三另一只眼睛上也有了一只一模一样的黑眼圈。按捺下众人的冲动心理,十三痛的咧了咧嘴,接着说道:“姑娘,我就说姑娘一定不可能嘛,姑娘大可别往心里去,小弟就是随口乱说,你看你这么年轻,虽然孩子也很小……过!不过一定不会是她的母亲就对啦!顶多是他的姐姐吗。”说完话,十三知趣的抱着头准备挨打。

这次出奇的是并没有遭遇毒手,面前的紫衣女子望着他,好奇地问道:“我想问一下你这丰富的想象与雄辩地口才从哪里来的?”

“这个啊,其实这要说到我从小的梦想啦啊,我其实小的时候是想要做一名讼师的,因为我认为动不动就动手打人的人是最没有教养的,也是最无能的人,当然你除外啊。”望着少女再次举起的拳头,十三擦了把冷汗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只是觉得,如果跟人交流就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比什么都好,毕竟和平安全是第一位的吗,我自小就怕死,自从借大哥的光坐上了这个位子,就一直也没有太大的作为,今天这张嘴还是又一次派上用场了那,你看我这个回答还算可好?”

“勉勉强强。”紫衣少女病没有多说甚么,起身拿起剑:“你带路吧。”

“喂!我还没答应你啊!”十三有些糊里糊涂的跟了上去,但心里想想倒也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当下也就不再多想,一个箭步跑到最前头,冲着身后的女子做了个鬼脸:“我说好了啊,我走在前面,有什么事情听我的,出去时一定要给我面子。”

“不用你教,我懂得的。”

外面的人群把大门堵得水泄不通,十三像是中举归来般满面荣光,带着紫衣女子从里面走出来,挥挥手安抚一下躁动的人群,清清嗓子说道:“大家受惊了,今日之事纯属是一个误会,现在犯人已经被我拿下,就是身旁的这位美丽的小姐,说起来这位小姐和我还是有些渊源的,不过我会秉公办理,所以大家尽管放心,都散了吧。”转过身对着紫衣女子道:“我们现在是先去那里?”

“先去看孩子。”紫衣女子安静的回答着。四周的百姓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一般,面色俱都精彩之极,用戏谑的语气叫喊着:“哦,原来是去看孩子啊!”一副副尽是我了解的样子。

紫衣女子的脸色涨得通红,刚要发作,十三忙上前拦住她,抓着她的手冲大家解释着:“你们误会了啦……”话未说完,脸上又挨了一下。

“我们不是说好了出来要给我面子的吗?”十三有些委屈的朝着紫衣女子说道。

四周的百姓有好事者更加的调侃起来:“这位小姐,我们捕头大人说的一点没错啊,这男人那就该在外面硬气一些,你们做妻子的就应该在外面给足了面子,这样回到家随便你怎么处理都是好的吗……”诸如此类接连不绝的喷薄而出。

十三知道这下子更是解释不清楚了,谁知这时紫衣女子比他还要先一步,红着脸气呼呼的抓着十三的手,推开人群朝着小巷子里跑去。观看的百姓依旧是在那里起哄不止。

“看那,那女子抓着十三捕快私奔啦!”

“原来王伯家那个小十四就是十三捕头和这女子的私生子啊……”

“为什么十三捕头不去相认那,好狠心的人啊,这个做娘的怎么也不劝劝……”

“不过话说他们这对小夫妻才多大啊,怎么孩子就六岁了啊?”

“谁知道那,想当初我遇见我的初恋的时候啊……”

“老章,别在那瞎想了,你老婆在你后面那!”

“章草茂!你今晚死定了!”

“诸如此类,连绵不绝,流言蜚语,飘飞散尽大街小巷。”

估计十三自己都想不到,这次出去竟然带回来一个老婆,虽然是假的,不过对于这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来说,的确算不得是坏事,毕竟那位紫衣少女还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标致,如今二人躲在小巷子的胡同里,四目对视,紫衣女子气的说不出话来,十三盯着她半晌,再也忍不下去了,挺直腰板说道:“怎么啦啊,误会总会是有的吗,你一女侠跟我这小捕快计较个什么劲那?有误会改日我向他们解释一下不就好了嘛,大不了我就真娶一个老婆,带出去告诉他们这才是我娘子行了吧。”说着还试探的看了看女子的反应。

紫衣女子依旧是没有消气,美目寒霜,盯着他恨恨的说道:“你这样做,人家会说你娶二房,还是不会信的,你就害死我吧!”说着竟然像小女生般有了嘤嘤之声。

十三看着她这个样子实在是也有些怜惜,拿出手帕递给她擦泪,随口说着:“你这么说,是不是承认你就是我的正室老婆了那?”说完抱着脑袋闭着眼大叫道:“我知道又冒犯了你,要打哪里都可以,就是不可以打脸哦!”说完后静静地等待着灾难降临。

面前的少女竟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好了啦,我不怪你,刚才是故意陪你玩的,看你这么傻就多陪你玩了一会,不过你还是蛮会借题发挥的。”

十三听到这里蹭的站了起来:“陪我玩?我是傻子?我说这位姑娘,小的说不上风流倜傥倒也算得上是颇有风骨,算不上我大哥的器宇轩昂倒也算得上是眉目清秀,小时候家里人都将我当成是闺中小姐养大的,你就是真嫁给我也不算是亏什么啊!你别笑啊,我是说真的啊。”面前的少女依旧是在不住的哂笑:“才见几面啊,怎么小哥哥,就这么迷上本姑娘我了啊,这都怪我太过美丽了那,对不住啊,就是和你开个玩笑,你要是认真的话你就输了啊!”说着依旧是在那里轻声笑着,十三望着他,神情要多尴尬有多尴尬。抬起头,少女已经走得远了。“你去哪里啊?”他大声地询问。

“去见我们的孩子啊,傻瓜!”少女转过身,冲着十三微笑,在那个时刻,十三仿佛见到了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事物。奔跑着追上去:“见完孩子就跟我回去吧,我不会让你住巡捕房的……然也不会强迫你和我住……你又打我啊……等我啊!”

“听他们说你叫十三,很奇怪的名字那,那,十三,抓了我之后,要是嘉兰县再发生什么事情,你可不许再怪到我头上喽!”

“嘻嘻,会发生什么那,我等着!”十三欢快的和少女奔跑,神情欢快的像是个孩子。

这就是这个嘉兰小县城平凡而美好的的一天,天气晴朗,无风,有云,至于阴雨,应该不是今天的事情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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