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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真相

嘉兰县,王家染布作坊。

今天是十三巡街值勤,墨尧径自来到了小十四所成长的这家染布作坊,作坊主王伯倒是满脸堆笑,客气得很,墨尧公事在身,不便与之唠舌,当下也就是寒暄几句,便朝着十四平日的居所行去。这次出来十三并不知晓,墨尧是有意瞒着他独自调查的,因为有些时候,有些事情还是他不知道比较好些。

“大人,小十四上街玩去了,老身也不知道这孩子几时能回来啊,也多亏您和十三捕头这些年的关照,倒是这孩子就这心性,十三捕头也没有怪罪,尽是让我等放任他去,万幸是十四这孩子懂事又机灵,倒是让人放心,并没有闯出什么祸端。”王伯跟在墨尧后面微笑着说道。

“十四是个本分孩子,没什么要说教的,王伯大可放心。”墨尧没有多说甚么,进了十四的房间查看,房间里倒是朴素的很,小孩子的物事倒也是一应俱全,墨尧望着墙上挂着的一张布面地图,转头问身边的人:“王伯,这地图是你们家的布做的吧,我认得这料子那。”

王伯当下也是会心的笑笑:“哪里哪里,寻常布料子罢了,哪里入得您的法眼,孩子喜欢,就托人给他画了一幅。”

墨尧又盯着桌子上的一些器皿问道:“这些也是小十四平时摆弄的东西?做什么的?”说着拿起一个药锄,放在手上轻轻擦拭着底端的粉末。

“这孩子经常在那里砸花瓣玩,还用那花瓣给我们熬汤喝,还真别说,自打是喝了小十四的花瓣汤,我的寒疾倒是好了大半那。”王伯笑得合不拢嘴。

“是用的樱花吗?什么时间开始的,谁给他提供的樱花?从哪里提供的?”墨尧盯着王伯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王伯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有些慌乱:“大人,可是小十四犯了什么过错?用的是樱花不错,是十三捕头出海给他取的,你也知道十三捕头很是宠溺这孩子,尽是有求必应,说起这事情的开始,应该是一年前吧。”

墨尧思考了半晌,眉头越皱越紧,又补问了一句:“王伯,这小十四平日里出家游玩一般是到什么地方您知道吗?走多少天?一个孩子小小年纪就离家出走您不担心吗?”

“这个啊,大人尽管放心,应该是十三捕头告诉错了吧,这孩子的确是经常离家出走,只是每日都是早出晚归的,一开始家人倒是担心得很,十三捕头还特地去跟踪过,只是每次都只见到这孩子与其他的孩子一同玩闹,与其他的孩子一般无二,我倒是担忧着孩子只顾着玩闹,恐他饿坏了身子,十四回来却不吃饭,说是有好心的大姐姐给他做饭那,仁义孩子就是有人疼啊。”王伯说完又是一阵微笑。

“哦,有点意思,王伯,我来过的事情,不要告诉十三。”说完伸手作揖,转身朝着门口走去,此时的门口,正急匆匆的涌进来数十名捕快,为首的便是地瓜,地瓜像是一个肉球般滚到了墨尧脚边,抓着墨尧的衣襟死死不放,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有什么事情?我不是说不要跟来吗?说话!”墨尧厉声道。

“大人……人!十三大人快不行了……不行了啊!”地瓜说出了墨尧最害怕发生地事情。

墨尧倒是没有过多的惊讶,回过头望了一眼十四的房间,狠狠地将那个药锄掷在地上,再次化身为一只发情的雄狮,朝着十三家中狂奔而去。

十三家中,庭院。

墨尧赶到的时候,十三家的门前已经聚集了一群捕快,在那里唧唧喳喳的乱转,墨尧粗鲁的推开众人,望见了庭院里的场景:十三瘫软在庭院前的空地上,不住的抽搐嘶吼,眼球瞪得大大的,整具身体冒着青筋。浑身上下的衣服渐渐开始冒烟焦灼,每一根毛发与血管似乎都蕴含着躁动的火种,他不住在地上翻滚,火势却丝毫没有减少,反而是地面的龟裂愈发的明显,周身的空气也开始不安分的躁动起来,伴随着水分大量的蒸发,整具身体的构架开始有规律的抽搐,他望着墨尧的方向,流淌下两行不甘心的泪水,晶莹的泪在周身的火舌之中灼烧殆尽。一名郎中正在一旁手足无措,被这种场景吓得不住的往后退着,小十四不知什么时候也在人群边缘,正拿着一只冰糖葫芦津津有味的吃着,看见墨尧后微微一笑,狼吞虎咽的开始吞咽着火红的果实,看那神情并没有丝毫的痛苦神色,似乎是眼前的人跟他毫无关系似的。

墨尧立即采取了行动,他迅速地朝着小十四的方向凶猛的扑过去,小十四满眼惊恐,虽然极力想要逃脱,奈何终究是个孩子,再者说墨尧的身手又岂是他能够躲得了的。墨尧完全不顾面前这个人只是个孩子,在众人惊讶的眼光中用凶猛的快拳击打十四的头部,每打一拳都不住的流着汹涌的泪水,十四扔在那里奋勇顽抗,不住的挣扎,死死地往嘴中吞咽着冰糖葫芦,墨尧狠下心来,一记重拳将他彻底打晕,夺下了十四死死攥住的那串冰糖葫芦,上面还剩下两颗,火红的颜色分不清是果实本身还是鲜血的浇灌。

没有时间去查看那个亲手被自己所救又被自己打晕的孩子,他发狂的哭着奔向了十三的方向,顾不得十三周身的烈火将自己吞没,摘下一颗冰糖葫芦朝着十三的嘴中塞下去,十三已经神志模糊,只知道在那里狂乱的大吼,这个多年的小跟班第一次完全不服从自己的命令,墨尧有些绝望的大声哭喊,不住的扳着十三的嘴巴想要将果实塞进去。

“吃下去!给我吃下去!吃下去啊……”十三被噎的满地打滚,墨尧无奈的只能望着他在火焰中放肆的灼烧,眼神似乎是能够滴出血来。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墨尧颓然的抬起疲惫的头颅,望着眼前的一幕,嘴角不经意的微微上抿,在他面前的十三,并没有按照预想成为一个火人,而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快速的恢复着,吞吐的火舌也在不住的收敛,最终淹没在他的身体之中。这奇异的现象令在场的众人目瞪口呆,纷纷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墨尧爬过去将十三扶起,探视了一下十三的脉息,望着十三渐渐睁开的厚重眼皮,安慰他说:“只是身子虚弱,火势已经没了,火毒也没有烙下,休息几天就会好,告诉我,是不是吃了十四给你的冰糖葫芦?”

面前的十三轻轻的点了点头:“大哥……么会这样?”他轻轻地环顾四周,望着自己地上的焦痕,心有余悸的说着:“这些都是我弄出来的吗?”

“不是你。”墨尧安静的回答着,伸手朝着十四的方向指去:“是他。”十三顺着墨尧的手望过去,立时来了用不完的力气,挣脱开墨尧的手朝着十四爬了过去,抱起他不住的摇晃:“十四!十四!怎么了啊!告诉哥哥啊!谁把你打成这样子啊!是哪个畜生!站出来!站出来啊!”

“是我,你杀了我吧。”墨尧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身后,十三转过头目光含泪,不解的问着,声音说不出的颤抖:“大哥,为何要这样啊,为什么要这样啊!你说啊!”他冲动的站起身子抓着墨尧的衣襟,朝着墨尧的左脸就是一拳,墨尧也不闪躲,任其打下去,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拳,嘴角立时浮现出一抹淤青。

十三也是没有料到墨尧会不闪躲,当下放开他,颤颤巍巍的往后退了几步,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墨尧吐出一口浊血,也不怪罪于他,蹲下身子,照看着十三的伤势,丝毫不提方才发生的事情:“你的身子还很虚弱,不可动怒,我的话你不听了是吗?”

面前的十三望着墨尧,神情复杂的说不出话来,墨尧将小十四扛起来,十三又想出手阻拦,墨尧一把推开他,留下句:“只要你还信我这个大哥,就让我去做,我定会还你一个公道。”十三沉吟半晌,似乎是做出什么重大决定般的点了下头。

墨尧扛着小十四飞身上了房顶,站在屋顶上,取下随身带的酒壶,冲着怀里的孩子浇了下去,孩子被呛得一下子就醒了过来,不住的咳嗽,看清楚自己所处的位置后,小十四开始拼命的挣扎,一心想要逃离这个变态狂般殴打小孩的人。

墨尧手上加力,掐住十四的喉咙,十四的小脸被憋得渐渐发红,下面的十三仍然在那里不知所措,毕竟一面是自己多年的大哥,一个是自小就疼爱的孩子,着实是难以抉择。墨尧一边举着孩子高悬空中,一边一手叉腰朝着四周大吼:“出来吧!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还想要这孩子活命就出来!否则我现在就掐死他!我说到做到!只给你三个数的时间,你自己选择,生或是死!全由你定!”

墨尧在那里放肆的大吼着,下面的人面面相觑,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墨尧手上的力道愈发的加重,十四的性命眼看便要危在旦夕。十三再也看不下去了,站起身子想要往屋顶上冲,墨尧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抵住心口,冲着十三大吼:“谁要是敢阻止我,我就和这孩子同归于尽!你若是出来的话,就一切平安,否则就看着我和这孩子一起死吧!我说到做到!”

十三这次是彻底的绝望了,站在原地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那个发疯的大哥和自己最爱的孩子,在屋顶上上演一出生死抉择。

“想不到几年不见,你的手段还是这么的直接。”一道女性的声音在四周回荡,十三听到了这个声音,激动地再也按耐不住,他发疯般到处寻找,口中大吼着她的名字,因为这个声音正是来自自己所日夜思念的红莲啊!

红光闪烁,十三面前已经多了一个人,紫色长衣,紫红色头发,再配合上那倾国倾城的容颜,不是红莲又是谁?十三再也不顾其他,上前将红莲凶猛的抱住,红莲也不退却,任由他这么抱着,十三在她的怀中放肆的哭泣着:“这些日子你都去哪里了啊……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一把推开红莲,又看了看如今狼狈的自己,害羞的说着:“对不住,我……身子脏。”

“傻子,还是这样冒冒失失。”红莲轻轻地说了他一句,不过神情却是无比的温婉。转过头,望着墨尧的方向,笑着问道:“你抓着我和十三的孩子做什么那?”

“你演的还真是不赖嘛,连十三都被你迷住了那,可惜你遇到我了,那就是不行,有我在,没有人能够动我的兄弟。”墨尧松开掐在小十四脖子上的手,将他点了穴道丢在瓦片上。拍了拍手,朝着下面的红莲说道:“怎么说那,一开始我想到了无数种可能,就是没有想到你这里,毕竟我认为这世间不会有那么多的巧合,至于怀疑是在见到那个牌坊下烧灼痕迹时开始的,寻常的火焰并不能够留下那样的威力,而我见过一种火可以做到,那就是被施加了七奈川毒药的人临死前的妖异狐火,完全符合我所要的标准。”

“真是有趣,你难道不想想,若是七奈川的话,为什么每一个死者都没有在最后变成樱花那?这明显不符合七奈川的使用方法吗?”红莲倒是坐怀不乱,一步步和墨尧对峙着。

“是吗,首先我并没有说什么是七奈川,而你的口气中已经透漏出你是知道的,试想一个寻常人又怎么能够知道七奈川那,你一开始就漏洞百出了啊。”望着下面脸色渐渐变冷的红莲,墨尧装作浑然未觉,依旧在那里说着:“我们先不说你是从哪里知道七奈川的,先回答你的问题吧,之所以没有变成樱花,说实话我在前一刻还是没有准确的答案,直到我见到了你,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虽然过了六年,你的容貌变化很大,依旧是难以逃脱我的眼睛,毕竟我和梨璇相隔那么多年再见到都会认出来,又何况是你那,十三,我和你介绍一下吧,站在你身边这位让你魂牵梦绕的姑娘,真名叫做阿苏才是,我说的可对?阿苏?”墨尧特意又强调了一遍。

红莲的面色青红交接,说不出的难看,过了半晌释然一笑:“你真不愧是名捕,不错,故人相识,感觉还不赖,我的确是阿苏,不过这又怎么样?我知道七奈川很奇怪吗?”

“不奇怪,不奇怪,不过故事不是这么讲的。”墨尧清了清嗓子:“据我看来,当初我捡到了小十四,并嘱咐十三照看他,抚养他长大,如今来看,这小十四八成是你的人,否则也不会一出生便满口牙齿智慧过人,之所以等到一年前才动手,应该是小十四今年才六岁,刚刚有意识能够制作出七奈川,毕竟对于一个五岁以前的孩子来说,制作七奈川有些过于困难了,不过这些年小十四不断地向着十三索要奈良川的樱花,这就是问题的所在,我可是清楚地知道,奈良川的樱花是制作七奈川的必备药引,你们一定是在秘密尝试,直到是在一年前终于尝试成功,制造出来七奈川了,于是便开始了你们的计划,我在十四房间发现的药锄也证明了这一点,而且十四房间里的地图正是案发的十一个地点的全图,只是谁又能够怀疑一个六岁大的孩子那,阿苏姑娘我说的可对?”

阿苏的面色阴晴不定,语气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强势:“我们狐族里有的是七奈川,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去制作啊?你说的本身就有漏洞!”

“这个也好办。”墨尧依旧是气定神闲,慢慢的解释道:“你们狐族的七奈川,我在天山时听见花棠雨说过,那是被用来给死刑犯在临死前向自己所爱的人表露衷心的禁药,你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拿出来杀人?再者说以我的推测,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你是叛逃出狐族的,所以没有办法带出七奈川,我说的可是又对了?”

下面的阿苏开始不说话了,十三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也是手足无措的呆呆站在那里,只能望着屋顶上的大哥左右事态的发展。

墨尧依旧在那里分析案情,推理能力表露无遗:“至于这起案子吗,其实也不难理解了,经过调查这些人都有着良好的姻缘,你们正是利用这一点,由小十四制作七奈川,阿苏姑娘你负责按照十四的指示前往各个案发地点的家中,凭借着自己良好的形象融入他们的生活,并将七奈川赠送给这些死者的妻子或者是情人,再告知这是定情良药一类的哄骗谎言,总之是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让男方喝下七奈川,在浑身着火的时候,将死者绑在牌坊前示众,而我正是在那些示众的铁链上受到了启发的那,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暂时还没有想好,估计应该是你们狐族的一种形式吧,按理说七奈川有着独到的使用方法,而在你们狐族使用七奈川的都是死刑犯,我估计这是你们狐族要求的死亡仪式吧,你说那?”

“我还能说什么,你都说成这个样子了,不过我倒是不太担心的,毕竟是我想要走谁都拦不住的,临走前我想再听听你还有什么见解,毕竟这个案子还有些疑点你还没有说那,不说清楚就不能证明我的可疑哦”阿苏出奇的竟然开始语调轻快起来。

“好吧,在下就让你输的心服口服。我们就再说说这起案子。我先说说你方才问到的为什么没有变成樱花吧,这应该也是七奈川的一种破解方法之一,当然这是我大胆的设想,毕竟如果让每一个死者都变成樱花的话,就太容易露出马脚了,以我的估计应该是在药效发作时你用狐火代替了七奈川的火焰,这样也就造成了尸体内外都有被烧灼的痕迹,而且由于七奈川的药效及时被化解,死者只是显示被烧死,而并没有变成樱花一说。阿苏姑娘,在下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不知姑娘有没有兴趣知道?”

“但说无妨。”阿苏依旧是平静的说着。

“在下猜测,我身边的这位小十四,就是当年的苍狐转世!简言之,他就是苍狐!”墨尧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阿苏显然是也被这句话震惊到了,喃喃的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姑娘这么说,那应该就是了不假。至于这个原因吗,当然只是猜测,因为你的动向一直是在受一个小孩的支配,这是十分不符合常理的,说到这里还让我想到了当年苍狐抱着你的时候,就像是你现在抱着小十四一样,再者说这孩子是六岁,而苍狐是六年前死的,不能不让人产生联想啊,而且根据那十一个死者的生日时辰来看,应该他们也是当年的狐族人转世,至于有什么恩怨瓜葛我就管不着了啊。”

墨尧接着说出了一个更加无情的推测:“阿苏姑娘,我知道你很爱你的哥哥,所以甘愿为他做任何事情,而十三应该就是第十二个受害者,由于十三和小十四的相识,小十四可以很轻易的下手,不过十三这小子到现在都没有婚配,你让他爱上了你,然后用你取来的樱花制成七奈川装在冰糖葫芦里,再由小十四递给十三吃,十三毫无防备自然便是着了道。要不是当年一位大师用以毒攻毒的方法治好了我的病,我也不敢贸然再给十三吃一颗糖葫芦,不过在我抢夺那串糖葫芦时十四的反应很激烈,这就更加证明了我的猜测是对的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感情骗子这是事实!”

阿苏刚要说什么,身旁的十三轻轻的拉了一下她的衣角,她转过身子,看见了一张满溢着泪水的绝望的脸,那一瞬,阿苏的心像是被狐火灼烧过般剧烈的疼痛。那个痛哭的像个孩子一样的少年在她的面前就这样哭泣,朝着他心爱的女孩问出了一句掏心掏肺的话语。

你,到底有没有真心爱过我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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