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墨尧和梨璇离开奈良的那一天之后,岁月的轮盘又缓缓转动着跨过了下一个十年。这个毫无生气的碾压机器,就这样将一段段肌肤乌墨的爱情与人生,碾碎成为一截截毫无知觉的冰晶白骨,所剩下的只有衰老的人儿以及泛黄的记忆,还有的就只剩下冰冰凉凉的焕然新生。
这十年之中发生了很多的故事,这个沉汚繁杂的凡人间最不缺少的就是眼泪与故事,以及故事里那些在宿命中挣扎的人。
第一年里,织田信长命令部下羽柴秀吉找到了阿市逃亡在外的两个儿子并当众处死,阿市被带到了信长的表亲家中度过了长达十年的孤寂时光。而墨尧与梨璇,来到了七奈川上樱花最多的地方,用一年的时间制作了一座樱花巢,就如阿苏出生的地方一样缤纷美好。
第二年里,织田信长处理完武田信玄带来的危机,靠着自己的强大武力,在长筱之战用自己擅长的三段击击溃了武田胜赖的军队。继续着如魔王一般的讨伐生涯。而在中土,戚继光与徐渭的江南新军已经训练完毕,一只全新的抗倭势力正在茁壮成长。这一年,墨尧与梨璇来到了钱塘江堤,再一次见到了震撼心灵的钱塘江潮。墨尧含着热泪在这个白山黑水的动荡人世间,再一次怀抱起身边的专属于自己的那个当年的王妃。
随后的七年时间里,织田信长的魔王称号传遍了整个东瀛,一系列战争也终于使他站到了权利的顶峰。终于如愿以偿的达到了进京的时刻。期间爆发了无数次由佛教分支一向宗领导的农民起义都被他野蛮的镇压。而手下的家臣都对这种残忍的暴行敢怒不敢言。
墨尧和梨璇从天山深处游历到波斯,再到大秦与苏门答腊,一直走到了另外一片浩瀚的海洋岸边,在海的那一边,就是被传说为英吉利的神奇国度。他们并肩携手又一起走过了近十年的风雪旅途,完成着已逝的亲人曾经的梦想。梨璇为穆晗妃的墓碑前献上了她生前想要的波斯香料,墨尧为十三敬献了英吉利的火枪——那是十三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至于南宫以茗,墨尧在得知他的死讯的时候,默默地在他的墓前种下了一园的桃花,那是他亲爱的弟弟和他儿时最喜爱的东西。
年6月1日,地点未知。
入夜,明智光秀在丹波龟山城,正在紧张的部署着不知名的事情。
“弓组、铁炮组,连夜上路,赶往京都!”
“大人,可有口信?”
“那,你们就说森兰丸从京城派来快报,说魔王大人想检查我军的阵容,命令进京便可。”明智光秀在战马上笑的分外的阴险。
晚九点,光秀军从龟山城出发,上万大军由明智弥平次、明智次右卫门、藤田传五、斋藤内藏助、沟尾胜兵卫分别率领,浩浩荡荡的朝着本能寺进发。
“龟山到京都有20公里路程。按我们的行军速度,就必须天明时包围本能寺,一炷香内必须达成目标,同时袭击妙觉寺,不能留下信忠的活口。”马上的明智光秀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众将士诺诺连声,无人胆敢异议。
大军在黑夜里从野条(龟岗市筱町)向老坂坡顶进发,然后一口气下到沓挂。休整之后经过冢原,到了桂川西岸。
“铁炮队那!把火绳点火!步兵换上无趾短草鞋!”明智光秀下达了第二条命令。
凌晨四点,织田信长犹自在那里侧身熟睡,丝毫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寺庙外的火光与嘈杂并没有影响这个魔王的心智,依旧在那里继续着自己的春秋大梦。
随从森兰丸的声音响彻在整座寺庙的时候,一切似乎已成定局:“惟任日向守大人发动反叛了!国主大人!”
织田信长慵懒的坐了起来,透着微弱的光看见敌军打出水色秸梗的旗帜,叹道:“既然是光秀……也是没有办法的了啊。”
这场战斗在一柱香的时间里就已经宣告结束,织田信长拄着断刀扣上了寺门,身上依旧是不住的流淌着殷红的鲜血,他的眼神凌厉又空洞,神情似喜似悲,嘴中不住的喃喃,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们还会相见的。”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织田信长艰难的抬起眼皮,看见了一张再也熟悉不过的成熟脸孔。
“南宫……尧……是怎么进来的?”说了这句话后,犹自喘息不止。
“我和明智光秀无仇无怨,他没有理由杀我,再者说我现在穿着这身衣服,就是要杀也不会杀我。”墨尧说着指了指自己身上穿的敌方的具足。
“所以那……干什么,看我死的有多快活?”织田信长依旧是眼神放肆,盯着墨尧发出一阵摄人心魄的狂笑。
墨尧望着他这副样子,有些不忍的摇了摇头:“这种狮子般的眼神,许多年前我便不曾有过了,你就是太过争强好胜,走到这步田地也是理所当然,不必埋怨他人,这是你的果报。”墨尧说着,双手合十静静地施了一礼。
“你在我面前装什么滥好人!你年轻时候杀的人不比我吉法师少!你走……不想再见到你……么杀了我要么就赶快在我面前消失!如果你还念在我是傻蛋的情分上……织田信长的话语越说越小,几近不可闻。
“你还知道你曾经是那个傻蛋,这就足够配得上这颗药了。”墨尧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七奈川,丢给了织田信长:“这是我从你夫人府上亲手取出花种制作的,如果你还有那么点人性的话,这种死法可是比被人砍头好太多了……然前提是你这头狮子还有感情。”墨尧说完不再逗留,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织田信长不知何时已经眼眶发红,他紧紧地握着那颗药,半晌吐露出一句话来:“谢谢……辈子祈求不要让我再做人!”
墨尧背对着他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房顶上。
空旷的本能寺中,只剩下一个孤独的人,在那里独自唱着临行前的哀歌:“人间……十年,与天长地久相较,如梦幻般……度得生者,岂有……灭乎?”
当明智光秀攻破大门的时候,没有发现织田信长的尸体,只有在原地留下了一树炽烈如火的樱花,那是用生命绽放的颜色。
而织田信长的尸体,后世人则是被传为下落不明。
从那之后,阿市便嫁给了柴田胜家为妻,因为在阿市的心中,那个杀死了她的儿子的羽柴秀吉是不折不扣的恶人,也正是因为如此,羽柴秀吉开始攻打柴田胜家。
就这样,又过了一年。天守阁上,火光冲天。阿市和自己的夫君柴田胜家,双双被烧死在了那个通往星辰的明灭之地。而墨尧,并没有及时赶到救下寻死的阿市。
奈良川上。
梨璇与墨尧相拥而立。墨尧抱着梨璇不去看她,目光投向遥远的樱花林中。
“墨尧哥哥,如果有一天我们比现在更加的衰老,老到我们会偶尔忘记对方,我还可以叫你墨尧哥哥,那将会是梨璇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梨璇在墨尧的身边悄悄的说着。
“还是那句话,你是我孤独世界仅存的唯一的臣民,我不允许任何人再去伤害你。我这一生之中仅剩下的牵绊也只有你了,我不知道若有天你也不在了,我又在那里那。”墨尧望着樱花炽烈殷红的颜色,眼中随着花瓣的漂浮而明灭不定。
“璇儿,阿市姑娘的宿命终结在天守阁,这是我也无法改变的宿命,明明是单纯善良的女子,仅仅因为是身处在这样的世界,又身居这种无奈的位置,也只好被安排接受宿命的人生了啊,如今释木大师所说的三个人里只有你活了下来,我不知道这究竟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不过璇儿,我想,我现在应该是能够回答你当初的问题了,我的心中究竟是将你当做什么。”他又补充着说了一句。
“想通了?”梨璇轻声问了他一句,声音中似乎是有着一分喜悦。
“嗯,这么多年,该想通的总会是想通了。璇儿,其实我……”话未出口,梨璇便用手轻轻阻止了墨尧的后话。
“别说出来,我知道的,也不想听那。”
“璇儿,我想说出来,因为我现在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我的能力似乎是越来越清晰,甚至于我能够知晓很远很远的事情,但即便是这样,我也无法看到我们未来的宿命,哪怕是明天。我现在觉得,似乎是有着那么一天,会发生一些我所害怕的事情,这是我的直觉告诉我的。”
“你的能力越来越清晰,那么那个问题的答案在我的心中就越来越清楚了那……梨璇开心的留下了几滴泪。
“璇儿,这话是什么意思?”墨尧对这句奇怪的话有些不解。
“你不需要懂得,总之是你要知道,没有一个人是为了另一个人而出生的,如果没有了我的话,你也一样会活得很好啊?”梨璇说着这话的时候,眼中的泪痕明显的又多了一圈。
墨尧的心中开始产生一丝丝的惊慌,他抱着梨璇问道:“璇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那?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我已经没有再失去一位亲人的力气了那,你看见那片樱花林了吗,我们就在那片樱花林里建一座木屋,就像是当年我们躲到海岸上上的情形时一样的……墨尧松开梨璇,朝着前方走去,自顾自的回忆着过去的点滴。”
渐渐地,墨尧不再说话了,因为他感到身后梨璇的气息是那样的陌生而又遥远,他迅速的转过头,梨璇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但恰恰又是伸手不可及的距离间隔。梨璇就在那里静默伫立,望着墨尧的方向安静的微笑着,微笑着流淌着每一滴眼泪,墨尧想要上前将她抱在怀里,却发现竟然无法向前前进分毫,他所能做的就只有默默地看着那个女子,那个在樱花遍地的季节里站在世界上樱花最多的地方的女子,那个与他真正牵绊了大半生的女子在那里安静的微笑哭泣,梨璇越哭越伤心,渐渐地开始有了抽泣的声响,墨尧心痛的望着梨璇的方向,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样的一回事,如今他所能做的,就只剩下站在原地残忍的欣赏那个女孩流干一生的泪水,在那里放肆的渲染着悲凉的情感。
“璇儿!怎么了啊!回来啊!回来啊!”墨尧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因为他感觉梨璇正在以一种不知名的方式从自己的眼前消失,虽然缓慢但的确是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他开始疯狂的朝着梨璇奔跑,但很显然的一切似乎只是徒劳,这个处在樱花丛中的女子就这样渐渐地升空而起,身子逐渐的氧化漂浮,随着漫天纷飞的泪水最终化为一阵飘渺的烟尘,在这个天地间恣意又孤独的结束了短暂又漫长的漂泊羁旅。
“哥哥,要幸福啊,璇儿不能再陪你了,你要为了自己活下去……”所剩余音袅袅,残留在整片空荡的人世间,而在原地,只剩下一个更加孤独落寞的身影。
“为——什——么——啊!”墨尧的悲吼划破碧蓝色的苍天,这个孤独的男人用尽全身的力气呼喊着梨璇的名字,渐渐地忘却了自身的感受。
整个世界最终又只剩下我这一个孤独的孩子啊……
织梦族,皇宫正殿。
织梦族的王高高在上的端坐在水晶王座上,俯视着下方恭敬地臣民。在冰河铺就的水银长廊里,一位身着雪白长衣的女子安静的行走在长廊的阶梯上,四周尽是崇敬与欣赏的复杂目光,在长廊的走道尽头,便是水晶王座。那里有着一位慈祥高贵的至高无上的王,正在等待着她的到来。
“欢迎回家,我们织梦族至高无上的大公主,你将会代表织梦族的未来,嫁给不久之后的新的狐族的王,成为至高无上的狐族王妃!”
被称为大公主的女子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与梨璇一般无二的绝世容颜,只是在这张倾国倾城的脸上,所能见到了只有无尽的凄凉与哀伤。
宿命啊,指定吧。
自那之后,不知又过了多少日子,或许是一天,也或许是一年,甚至于更加久远,总之没有人再会去记挂这些事情,所谓的时间已经被沦为一种消磨的廉价品,因为没有人会再去珍惜。
钱塘江畔,小渔村,风浪间歇。
渔村里的人们依旧是生活的无忧无虑,每天的事情无非是男人出海捕鱼,女人缝衣织布,相夫教子,这倒也不失为一种独到的生活。
村子里新修筑了一条土路,如今这条路上,一众年轻汉子正抬着一个人,神色匆匆的奔走着。
“闪开闪开!看着点道啊!王三娘,你家的纱布还有没啦?李狗子家的娃子被怪鱼咬的溺水了啊!”
“李嫂,你家的鸡下了蛋送几个过来啊,给狗子补补身子,俺们先去给他送师父那去!”
“赵三!你又带我们家狗子出海,狗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可没完!”
“哎,狗子娘你就别跟着瞎搅和了,孩子们小打小闹能出多大事儿啊,再者说不是还有师父那吗……
一众人呼呼喝喝的,一直到了村头的那幢小庙才停止,那是当年释木大师呆过的地方。
“大师!大师!李狗子溺水啦!大师!大师!一众人接连叫门,好不热闹。
“来了来了,和尚我又不聋,瞎叫什么!”吱呀一声门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年近半百的中年和尚,虽面目沧桑但还算得上是慈祥和善,和尚当即吩咐众人将人抬到屋里,赵三将李狗子放下后,不住的喘着大气望着和尚:“大师,快救他啊!”
中年和尚闭目不言,半晌赵三一拍脑门,惭愧的说着:“呦!你看我这脑子!大师看病向来有规矩,咱们不能在跟前站着,大师多有冒犯,三儿给您陪个不是,我们这就出去,您慢慢治哦!”说着一众泼皮又呼呼喝喝的出了门槛。
中年和尚待众人走净,方才睁开眼睛,望着床上的李狗子,叹了口气开始了救治。
不多时,门开,中年和尚从里面走了出来,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缓缓地说道:“各位施主,人已经无碍了,等他醒来补补身子就没事了,诸位请回吧,若不嫌弃让他先在我这儿呆上一会,睡个好觉总是好的。”
“大师说的这是哪里话,您吩咐什么,我们这些粗人就做什么,大师请便,我们这就不打扰您清修了。”
说着,一众人俱都三三两两的离开了去,中年和尚一一向各位乡亲和蔼的道别,转身准备关门静修。
“大师留步!”身后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
和尚转过身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年轻公子,面目温润俊朗,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之风。公子哥朝着和尚深深的施了一礼,说道:“大师可还是记得在下?”
中年和尚望着公子哥半晌,和蔼的笑笑,回答:“徐公子说笑了,和尚就算是不记得自己这把老骨头,也不能不记得你这个机灵鬼啊。”面前的公子哥嘿嘿一笑,轻摇羽扇随着和尚进了寺庙。
庙里,中年和尚给徐公子沏了一壶茶,坐在对面陪着这位常客照常谈天说地。
“大师,在下一直想问,大师为何不听从在下的安排,去相国寺精修,反而是非要在这个破庙里独守青灯,再者说,大师这茶具也是很有问题,按照常理说,这茶具怕是有不小的年头了吧,最起码比徐渭我呆得长久。”徐渭在那里发问着。
“施主这就有所不知了,和尚心在这里,便是换了别处也难得有这般清闲,倒不如说顺着心意,随遇而安罢了。”中年和尚说着又拿起一杯茶:“这茶具是一位故人的,准确说来是我在这里认识的一位大师的,说起来那位大师也是和尚的老师呢。”
“哦,竟有此事,那敢问大师,你口中的那位大师可是尚在人世?”徐渭来了兴致,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施主,那位大师曾经就在我这里对着坐在你那里的我说过,茶不是这样喝的。”说着又给徐渭斟满了一杯茶,缓缓说着:“说起那位大师,早已不在人世,若他仍然健在的话,那和尚应该便不会在这里了那。”
“大师,徐渭这次前来,还是要向大师请教一些抗倭之事,望大师赐教。”徐渭说着便开始不住叩头起来。
“你这孩子。”中年和尚望着他的样子,慈祥的笑着,无奈的摇着头。
不多时,寺庙的门再次打开,徐渭和中年和尚并肩从里面走出,在村子里缓缓的踱步,朝着村外边谈笑边前行。
“大师,那就先这样,徐渭改日再来拜访大师。”徐渭朝着中年和尚深深的施了一礼,转身跨上胭脂马绝尘在远方的风景里。
中年和尚举手翘望了半晌,直至看不见徐渭的身影方才作罢,轻轻叹了口气,不知是否是因为过于劳累还是其他,缓缓地转过身子朝着来路走去。
“大师!大师!”赵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施主,叫和尚我是否又有什么事?”
“大师,我们方才出海,遇上了一波海难,捡回来一个孩子那!”赵三说着大气连喘,拉着和尚不由分说的朝着自家走去,迎面而来了一伙村民,望见和尚也是恭敬地打着招呼,村民中有两人抬着架子,上面躺着一名面色发紫的孩子。
中年和尚二话不说,立即展开施救,不多时孩子一声啼哭,众人这才放下心来,中年和尚也是轻轻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珠,望着在他面前不住的咳嗽的孩子,和蔼的问着:“小娃娃,从何处来?”
孩子生的很好,眉目清秀,机灵聪敏,当下四下看看,又自己看了看身体无恙之后,冲着中年和尚做了个大大的鬼脸:“要你管那,老和尚!”
中年和尚丝毫不为之发怒,依旧是慈祥的笑着:“那你告诉和尚,你的名字好不好,等你的家人有了消息也好来此寻你。”
孩子望着面前这个和蔼的僧人,心中生不出半点的嬉笑之意,安静了下来,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冲着和尚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只不过这个名字着实是吓了和尚一跳。
“我叫赵十四!”孩子说的干脆利落。
和尚一时也是颇为动容,立时问道:“那你的爹娘都叫什么那?”
“你管不着!”孩子嘻嘻一笑,别过头不去看他。中年和尚一点也不恼,耐心的说着:“小娃儿着实顽皮,倒是和我当年的一位故人有些相像那,至于这副骨子里的倔劲,倒也是和当年的一位女施主颇为相似。小娃儿不说便不说,和尚也不再问了,毕竟要是问起来,貌似是另外的一个故事了那……
中年和尚抱起孩子站起来,孩子并没有在和尚怀中挣扎,反而是瞪着漂亮的大眼睛望着他,和尚一边走一边冲着孩子微笑:“你爹娘小的时候,也是这般让别人抱着那。”
“是让他们的爹娘抱着吗?”孩子在和尚怀里俏皮的发问着。
中年和尚摇摇头:“却是不是的,他们都是让自己的大哥哥抱着的那……
“你怎么知道的啊?”孩子又问了一句。
中年和尚望着孩子半晌,温和的答道:“和尚不光知道,和尚还能送你回家了那。”中年和尚说完,若有所思的转过头望了江面上一眼,波涛汹涌的大江里,似乎是隐藏着些什么。和尚冲着苍茫的江水,默默地念诵了一句佛号。
江面上的波涛,渐渐地恢复了沉寂时的模样。
和尚抱着孩子依旧是随意的走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村子另一头的地界,一座古朴的璇离庵静静地在那里沉睡,古朴的木门以及不知用何种颜料书写上去的清秀字迹都昭示着这里曾经的一切。
他将孩子放下来,拉着他一同推开了璇离庵的大门,奇异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里面的杂草竟然是没有过多的滋长,一切似乎是依旧定格在当初的那个样子,保留着记忆中最完整的那副神采。
“啪——踏。”东西掉落的声音在身后的门口响起,中年和尚转过身子,一时间也是难以置信的愣在了那里。
一位青衣女尼,手里捧着几枝樱花束,地上是一个打翻了的花篮。女尼的面貌还算得上是很年轻,虽然青衣素颜却依然阻挡不了她卓然独立的气质与倾国倾城的容颜,女尼见到了面前的中年和尚,一时间也是愣在了那里。
和尚没有说话,只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苦涩的笑了笑,望着女尼的方向静默不语,女尼也渐渐的笑了起来,笑容干净又温柔,此刻是下午的阳光,美好的在二人之间铺就了一条金色海洋。一个渔村里,两个人,互相望着对方的眼睛,静默不语,浅笑嫣然。
不管未来的未来或者是曾经的曾经未生与发生过什么,最起码这一刻,阳光灿烂,岁月静好,默然喜欢。(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