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包袱里有些银两,你就别数那几个铜板,我都为你尴尬。”姬老膘捂脸,说出去都不能让别人相信,他姬云还有朋友这般穷酸,“爷嫌丢人。”
这小子为了在贫民的胡同里显得不突兀,十年如一日的在码头做工。话说大隐隐于市,也不知道季家两个小子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季姜本来想拒绝,自己药方里有几位药本就昂贵,可是看着姬老膘一脸嫌弃,季姜背上包裹蛮横地走了出去。
姬老膘靠着围栏瞧着拿着包袱背着一筐药包的背影,喃喃道,“多少年了还是这臭脾气,什么事顺毛捋不行,还得反着来。”
姬老膘转头看向不远处时候看着的六棒子,眼里突然出现的父爱一般的目光,喃喃道,“以后就拜托你了。”
六棒子被这慈祥的表情和那奇怪的话吓得够呛,关心道,“爷,要不要给你请大夫瞧瞧?”
“滚,晚饭前都不要叫大爷。”震天一吼后,姬老膘背着手回到屋子里。
从姬家药房出来后,季姜披上灰色的披风,戴上帽子再度背上竹篓,朝着城南的集市走去。
回到乌巷时,已然是半个时辰后。
伴着夕阳余晖,几个五六岁的小娃追逐着球在巷口嬉戏打闹。
一个猛踢,球滚到了季姜的脚下。
“面具哥哥,可不可以踢过来。”
季姜隔着面具看向那个朝着他挥手满脸笑容无忧无虑的男孩,再低头望着那个小巧的蹴鞠球。
季姜径直走了过去,不顾小孩子们一脸惊讶。
“小民,你说他怎么可以这样?”其中有个小孩鼓着腮帮子嘴巴嘟得高高地抱怨道,“好凶哦~”
小民望着季姜的身影发呆,喃喃道,“奇怪,明明昨个还不是这样的。”
“小民,你在说什么呀?”
“没什么,”小民转过身跑去捡球,还是那天真的笑容,“咱们再来一局。”
“好嘞!”
季姜走到巷子的最深处,望着门里屋顶处升起的袅袅炊烟,有些慌神打开门脚步急促。
小院子不大,院墙有一个花圃种满了娇艳可人的各色兰花,旁边便有个水井,平日里浇水什么,十分方便。
小院东边两间厢房,分别是哥哥和他的,北边正堂平日里除了在那儿吃饭无所用,西边两间一个净室一个厨房。
院中有个方方的竹亭,顶尖铺着厚厚稻草,亭子上放着摊子和竹制的小长桌,随意摆放的三四个编制的藤垫,小长桌上放置一个木制的瓶子,瓶子放着一只盛开的雏菊。
放下背篓和手上的杂物,季姜朝着西边的厨房走去,瞬间便到了门口。
看着里面穿着白衫的哥哥挽着衣袖正在案板上切菜,旁边的油锅就这样干烧着冒着滚滚油烟,而哥哥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夺过哥哥手里的沉重的菜刀,将他拉出了出厨房。
由于季姜速度太快,坐在竹亭上发着懵的季然回过神来时就被一团温暖簇拥着。看着担忧到不行的季姜蹲在自己面前,柳眉皱眉,纤长的食指绕道季姜发后,解了面具。
“我说过,以后在家里就不戴了。”
右眼戴着白色眼罩季姜点头一副听话的模样,脸上突然一冷。
“哥哥,你手好凉。”握在手心哈了几口气,“哥,以后还是等我回来吧,还有!”抬眼望着他,看着他穿的单薄的白衫,“哥,这么冷的天气,你还是穿多一点吧,别糟践自己身体。”
看着哥哥脸色苍白,羽玉眉上带着寒气,刚离开厨房,淳淳君子身上亦免沾染些丝丝烟火。虽面上露了些血气,但是这天寒地冻的哪经得住折腾。
本来就天生体寒久病不愈,还易招风邪。即便是心疼哥哥,季姜也难免板起个脸来,佯装气恼,“哥哥就算是不为了自个,也当是心疼心疼我可好?”
在竹亭里生起个火炉,将哥哥的手放进狐裘大氅之中细心捂着。见哥哥一副不关心的模样,气急地他故意用力一捏。
“斯~”季然疼得嘴角一抽,瞪大眼睛望着始作俑者,“姜子,你!”
季姜根本不理,把他捂得严严实实的,就露得一双含着怒气的眸子。
只要是为哥哥好的,季姜从来都是执行到底。
季然拗不过自家妹子,只得披着大氅尾随进了厨房。
余光看着自家哥哥的一举一动,季姜无奈,自家哥哥饱读诗书才学斐然,为何爱上了庖厨?爱上了也就算了,每次都都弄的如此模样,真的好吗?
看着烧得直冒烟的锅,纷乱的菜叶瓜果,案板上的那个是土豆丝还是条?瓶瓶罐罐摆的到处都是,那把菜刀就立在案上跟个要铡人头的一样,不过是换成了菜刀。
季姜回头,幽怨地望着那个始作俑者,“哥哥,你是想做青椒肉丝?”
“切得好吧?”季然满脸骄傲地看着案板上的辅料,觉得自己切好真心不错。
季姜直白地摇头,“若不是昨个就剩下青椒,难以。”
季然不服,挽起衣袖就挤了进来,“姜子,让哥哥来。”
呕不过哥哥,季姜只得站在身后给他整理衣袍,想着反正都这么乱,也不嫌更乱了。
看着东西都下了锅,季姜便溜到院中井边,挽起衣袖正欲打水洗脸,就被唤住。
“姜子。”
季姜手指一弹水桶准备毁尸灭迹,被站在厨房门框的哥哥逮个正着,脸上像是打到了五味瓶似的好看极了,“那个哥…哥。”
“过来。”
季姜乖乖地挪了过去。
“整日的管着我,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温暖的帕子滑过脸颊,比起冒着热气的帕子,这句话更让季姜温暖起来,低下头依侬软语道,“是,哥哥。”
“乖。”
季姜汗颜,头发又被哥哥揉乱。突然哥哥靠近,季姜抬眼望去,只能看见墨色眼眸下是一壶清泉,见自己望他,便弯着食指滑过鼻翼,“调皮,又去南溪书院了吧。”
“哥哥怎么知道?”季姜抹着自己的鼻梁惊讶道,然后发现自己暴露,别过脸去不情愿道,“没有。”
“别藏了,”季然将盆子里热水倒掉,回了厨房,“你身上墨兰的味道骗不了人。”
那厮房里确实养着一盆墨兰,花香浓郁长势极好,就待了半个时辰,粘在身上居然经久不消。季姜想,以后还是去书院的藏书阁偷偷借书吧。
哥哥好像不太喜欢自己去找崔毓那厮借书。
看着厨房里忙碌的哥哥,青丝用藤木簪子挽起,同样的粗布棉衣,穿在他身上却是另一番风景,如院中种着的大片春兰一样,高洁、香幽、清雅。
说道兰花,倒真是君子如兰。
崔毓那厮虽然对自己奶凶奶凶的,但是长得却是不错。外表妍丽夺目,气质风韵优雅,到真符合墨兰的特性。
季姜甩头,自己怎么能想崔奶狗。
正正心神把面具戴上后便开始干活,搁置在井边的竹篓里的东西拿出来,分门别类搁置好。
最后把米缸填好,季姜挽起衣袖走到灶台下,撇断树枝烧火。
“出门几天?”
看着灶台下的噼噼啪啪火光,季姜点头,“大约十天,最多十五天就回来。”
厨房里没有了声音,季姜知道哥哥生气了,虽然面上依旧云淡风轻温文尔雅,可是哥哥的情绪怎么逃得过自己的眼睛。
除了厨房的事,能惹哥哥生气的便只有自己去找崔毓那厮借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