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岚汀整个人软在床上,瞥着地板上映进的点点光斑,越发感觉自己脑子里乱的同一团浆糊,还是被成群的无头苍蝇围着转悠的那种。
纵使嘴上说着要去救那个笨蛋魔女,可别说是一点辙也想不出,怕是连自己也要英勇就义。
虚掩上的房门伴着“吱呀”一声被悄然推开,克岚汀一颤从床上窜起来,抓起摆在方桌上的长剑抵在身前,几次绕过鬼门关,再加上战争给他带来一道道无法抹去的伤痕,迫使他练出了超出常人的警觉,甚至有丝神经质的影子。
“克岚汀阁下..”一身披银甲的骑士从门缝中挤进来,胸前挂着他早熟悉不过的禁军勋章,骑士看到克岚汀这个反应怔的杵在门口,鬼知道再往前进一步自己会不会白挨一顿砍。
“您..放松,是陛下派我来的。”骑士说着小步往前挪着,双手在空中向下比划着,示意克岚汀放下剑刃。
“陛下他什么意思?”克岚汀依旧摆出警戒的姿势。
骑士从抽出别在腰间的卷轴,在手中摊开,卷轴闪着金灿灿的光亮,可见这还是件蛮郑重的事。
“副骑士长克岚汀,鉴于讨伐山贼功不可没,雍和粹纯,一心忠于王城,着即册封为汉白王城骑士团一品长官,钦此。”
骑士从口中肃穆地吐出,待最后一字完全地挤出来,才将卷轴细致地卷好。“克岚汀阁下,陛下希望您今天下午可以去同他会面,一齐向骑士团宣告此事。”
克岚汀脸上显不出一丝高兴的神色,升官什么的对自己来说根本无关紧要,要实在深究起来反倒成为自己一个累赘,不说众骑士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最要命的是后天的那场浩劫,一想到这头就不争气的疼起来,把剑丢在床边一脸虚脱地揉着太阳穴。
“大人您也不要太激动。”
骑士看他这个反应立刻窜上前搀扶住他,一脸谄媚的微笑,“我看事不宜迟,要不咱现在就动身?”
“你先退下吧。”克岚汀疲惫的坐到床边。
“那大人您..?”
“我自己会去会面的。”克岚汀实在太疲惫,懒得搭理这货。
“遵命大人。”骑士乖巧地退出房门,轻手轻脚地把门再次掩上。
克岚汀往后一躺,扯过被子把自己包了个紧实,“呵..大人?这待遇可真够周到。”
他看着窗外悬着的朝阳,撑起身子将自己套进外衣,有一茬没一茬地迈过一级级台阶,路过原本属于别洛夫的房间,大敞的房门飘出一股潮湿的气息,原本杂乱充实的床褥只剩光秃秃的床板立在那。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嘴角淡淡向上勾了下,他和莉莉安姐应该已经坐在马车上离开这座城了吧,挺好的。
迈出兵营的大门,一股刺眼的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马匹的嘶叫在几步远处挤进他的耳朵。
“克岚汀大人,恭候多时了。”刚才退下的那个禁军走到克岚汀面前,摊开双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上车。
“王宫离这不远,我自己也能过去。”
“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马车在城中穿梭,克岚汀坐在棚子中,把脑袋随意地靠在一边,轻微的摇晃让自己昏昏沉沉的,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克岚汀阁下,我们到了。”伴着马匹逐渐放缓的脚步声,稳稳地停在王宫前,骑士回头冲他轻轻说着。
克岚汀有点烦躁的睁开眼睛,头上的绷带被汗水氤湿了些许,黏着在头上难受的出奇。他起身迈下马车,环顾一圈西周,面前这般宏大的阵势瞬的让他清醒了不少。
前殿的广场上站满一只只整齐的方队,一股庄重肃穆的气场直压着整个王宫,一些离自己仅几步远的士兵按捺不住好奇微微侧头朝自己瞄了一眼,看见这位头上缠满绷带的大神又即刻把头摆正,生怕受到什么惩罚。
陛下站在王宫前,朝身边的护卫瞥了一眼,两旁的护卫立刻领会地把克岚汀领到陛下身边。
“我亲爱的骑士们,鉴于副骑士长克岚汀,在斩杀恶龙与讨伐山贼等事迹,对王国的贡献功不可没,鄙人今日便为其加封为汉白王城骑士团一品长官。”
陛下浑厚的声线挤进每一个士兵的耳朵,骑士们不敢相信陛下竟让一个入伍不到一年的小子独掌兵权,但在威严之下,没有人再敢反驳半句,生怕自己几年的功绩,像别洛夫一样毁在几句话之中。
克岚汀单膝跪在陛下面前,象征性的表达着感激。
“一天后讨伐教会的指令,也权由这位新任骑士长指挥。”
陛下从大臣手中接过那枚闪着金光的勋章,别在克岚汀的胸前,“如有人胆敢违抗,一律按军令处理。”
话语刚落,众骑士皆单膝跪在高台前,俯下身子以示自己的忠诚。
......
剩下的就是一段又臭又长的发言,不管怎么样,也总算是硬着头皮撑过整个流程,看着面前陆续退出前殿的军队,克岚汀好歹松了口气,扭头看着一边的陛下。
“谢过陛下赏识,在下...”
还没说完,国王便转身朝王宫踱去,冲克岚汀摆了下手,示意他跟上。
陛下端坐在王座上,示意克岚汀俯过耳朵。
“寡人知道,爱卿在指挥军队上还需要加以学习,所以..”
他的目光落在守在一旁的文官身上,“在指挥上,爱卿要听取这位大臣的提议,他会全力辅佐你的,安下心来,寡人期待你为王城做出更大的贡献。”
“陛下想到周到。”克岚汀谢过他,余光瞟着面前的大臣,果然,骑士长也仅是一个空壳而已,真正的兵权,这个老狐狸怎么可能交在自己身上。
“克岚汀阁下,作战计划鄙人已经安排完善,您的任务是带领一支精锐突进教会内部,彻底瓦解他们的核心高官,剩余的部队会在教堂外为您吸引火力的。”
大臣向前一步,虽然用了敬词但还是不难感觉出那冰冷的语气。
“臣听命。”克岚汀站定脚跟,冲二人抱拳示以忠诚。自己也不傻,说的好听是打破敌人核心这般光荣的使命,但哪个高官身边没有精良的卫兵镇守,更是在战争时,卫兵的数量定会大大增加,明摆着让自己去赴死,好赶紧把骑士长这个饭碗空出来。
不过..也正合自己意愿,他的目标只要那个被困在教会的笨魔女,到时候自己变通一下便好,王城的生死存亡,自己才懒得趟这滩浑水。
“谢过二位关照,陛下如果没有别的吩咐,臣克岚汀就先行退下养伤,为日后的战斗作准备。”
“爱卿留步。”
陛下叫住转身离去的克岚汀,“今天的晚宴,还请随侍从到宫内挑件体面的礼服,爱卿可是今晚的主角。另外,成功推翻教会后,鄙人也会考虑把小女托付给你,所以,好好把握机会。”
“在下恭敬不如从命,谢陛下隆恩。”
克岚汀强忍着心头的冷汗把这老东西骂了一万遍,搞得真和自己能活着回来似的,另外..也太把自己女儿当回事了吧,娶她??自己有九条命也他妈耐不住这折腾啊。
......
克岚汀跟着随从走进更衣间,褪去身上粗糙的布料,一道道骇人的伤痕显现在自己历尽侵蚀的躯干,半年前自己还算和奶油小生沾上点边,如今摸着脸上的胡茬,怕足以进入被小孩叫大叔的阶段了。
珍贵的丝绸套在身上,同清澈的泉水,丝滑地贴合着躯体的线条,单这一套礼服,就足以让那些平民百姓奋斗上几年。
“您穿这件很合身。”身边的侍从俯声道。
“就这件吧。”
克岚汀把沾满汗渍的旧装递给他,眼神忽地瞄到衣橱里一条深紫色长裙,伸手取过来打量着,上面细致的淡紫线条把整件长裙装典的格外华丽,不难看出匠人在这件裙子上下了多少心血。
“这件也拿上..”克岚汀脸微微一红,冲侍从小声嘀咕。
“啊...”侍从半张着嘴一怔,“可..可是公主不太喜欢紫色调的裙子吧...而且这件..也有长了一点点。”
“我...我留着自己穿不行么??”克岚汀脑子一热,崩出了这句能让他羞耻一辈子的骚话。
“呃...大人中意..小的不敢有意见。”
鬼知道这个侍从红着脸在脑补些什么下流画面...
......
入夜的王宫被灯火照得辉煌,闪耀的火光把墙上精致的雕刻映的闪耀。
觥筹交错在宫中这些贵族手中,他们的眼光无一不落在长桌上那些珍馐佳肴和秀色可餐的侍女身上。
“我们再次祝贺克岚汀登上骑士长之位!”喝的微醺的陛下在方桌的一头撑起身子,用颤巍巍的手托起酒杯。
碰杯声不绝地回荡在整个会场,可怜的克岚汀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敬酒,一杯杯刺喉的洋酒要了命的流过他的食道,幸亏自己入伍多少练出点酒力,要不早就挺在这了。
座位上的老骑士迈着摇晃的步子朝克岚汀踱着,接过他的酒杯续满烈酒,两人伴着碰杯声默契地灌下去。
“小骑士长。”老骑士扶着桌子,一只手在挎包中摸索出一只镀着黑金的精美烟斗,“老夫..准备的一点小礼物。”
克岚汀强挤出一点微笑,伸手接过来。老骑士擦着一根火柴准备给他点上。
“算了算了...”克岚汀用手挡了一下,面颊被酒精烧的发红,“她啊...不喜欢我抽烟。”
“哈哈哈谁啊?”
人群炸了似的传出一阵笑声,接连着起哄。
“还用问啊?肯定咱公主殿下啊!”
“克岚汀小兄弟真是太有福气了哈哈哈哈。”
喧闹声即刻被不间断的碰杯声无情地盖过,克岚汀把点燃的烟斗叼在嘴里,氤氲吐出口雾气,烟斗...是这种感觉啊,老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