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离中秋的日期愈来愈近,这一日聂子琴因中秋快到,回了娘家来。她只只身一人,带着陪嫁丫鬟碧雨一同回聂家,封呤璞并没有陪同。聂川在堂厅上问她,她也只能含糊着封呤璞有事傍身,脱不开身,便未一同前往,聂川也只是点点头,让人带她回子琴苑,他也知道聂子琴如今在婆家的处境,聂子琴明面不告与他,他也略知一二。
封呤璞他也就在聂子琴未出阁前,见过一两次面,往后这三年中,聂子琴每逢节日回娘家都只是她一人,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嫁出去的女儿哪能没丈夫的陪同回娘家,这一来二去的也知晓聂子琴在侯府的地位了。
聂川也感叹聂子琴自小就懂事,是众兄弟姊妹的楷模,从来都是喜欢报喜不报忧。
聂子琴一回到子琴苑,就像之前伺候的丫头阿婆们询问家中的情况,还未问个一二,聂子棋,聂子书二人就来到了子琴苑,未见其人便先闻其笑。
聂子书面带笑容,小小漫步跨进门来,见着聂子琴,直道:“姐姐可是回来了,妹妹可是盼了好些日子!”她甜甜一笑,睫毛上翘跟着带着笑,甚是有些小家怡人。
随后的便是聂子棋,她倒是没像聂子书一样笑容满面,脸上面色平淡,眼角尖带些犀利,身上似释放了些寒气。
聂家有四姐妹,以琴棋书画为名,各有各的才艺,各有不同的性格,聂子琴性格温和,聂子棋性格冷漠,聂子书格乐天,聂子画性格高傲。
聂子琴见着她们二人,叫了她们入座,便吩咐碧雨拿了她从江南带回来给几位妹妹的小礼品,一一分给聂子棋和聂子书,只留下了聂子画那份。
二人一一接过,道了谢,又与聂子琴聊了起来。
聂子琴估摸着聂子画这会该到子琴苑了,可久久未见聂子画,便有些心不在焉起来,眼睛不住瞄向门口。
聂子琴一直明了她的这个同胞妹妹,平日她一会聂府,就属聂子画最快,一溜烟便到了子琴苑。
可现如今迟迟未见聂子画,聂子琴有些担忧聂子画是出了何事。
聂子琴的心不在焉,聂子棋,聂子书自是看得出来的,聂子书先问道:“姐姐可是在想四妹妹唯有前来的事儿?”
“可不是,这丫头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她眉头微微皱着,带着一丝忧愁。
“前些日子不知怎的,四妹妹每日清晨早早出府,午时才归,原先我们也不察觉,后来听子画轩的周嬷嬷说,说是去……”聂子书一时口快,她不住瞄着聂子琴,见聂子琴变化的表情,便不敢再接着说下去。
她突然不语,聂子琴是急了,忽的起身站了起来,急道:“是去哪?”
聂子书是不敢再多言了,一旁的聂子棋才不冷不淡说了句:“去私会。”
这三个字突然撞入聂子琴耳中,心中咯嗒一下,脚有些不稳,差点倒下,幸而扶住了桌子。
聂子琴不可置信,“私会?莫不是搞错了?”
“周嬷嬷亲口说的,姐姐应该知道四妹妹打小出生后一直跟着她,她的事儿,周嬷嬷最清楚不过。”聂子书突然又言语。
聂子琴听此,眼眶有些微红,“她还那么小,不可能啊……”
“所以有次父亲质问她后,不知怎的,闹了一回,我们就未见过她,我听得她院中的沉香说,自那回后,她也不喜出院门,一个人呆在房中。”聂子书不紧不慢地说着,又一边抿着茶,一副很悠闲的样子。
聂子棋又开口道:“自从素琴姑姑回了吟月庵后,四妹妹便不再跟我们亲了。”
聂子琴听了她们一言一语后,又暗暗担忧起聂子画来,暗想着待她去向大夫人请安后,便要立马去子画轩。
这聂子琴与聂子棋、聂子书三人许久未见,话语间也多了起来,下人们都识趣,悉数退下了,守在门外。
碧雨是最后一个退出来的,头一脚踏出了房门,便叫住了前面的碧草:“姐姐近来可好?”
碧草转过身来,笑颜盈盈:“好着呢。”
这碧草、碧雨是一对孪生姊妹,一家人都在聂府为奴,只不过早些年父母双双去世,只留下这姊妹二人相依为命。只不过这二人命也不太好,父母离世后,各自被分配到各院中,而碧雨又作聂子琴的陪嫁丫鬟,常年不得见几回面,自是有些生疏了,但情分还在。
碧草拉着碧雨到一处,叙叙旧,说些家常话。
“妹妹常年居于江南,可还习惯?”
“习惯着呢,倒是姐姐深处这大院中……”
碧草也算是蔚然,虽身于聂府,但日子还过得下去,只是碧雨最一句倒是引起了她所愁之处,如今这般样子,她都同聂子棋一线上,能怎么着?
碧雨见碧草沉默不言语,怕她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她关心道:“姐姐可是遇
到了什么难处?”
碧草强颜欢笑,“我可是二姑娘的心腹,能有什么难处?”
到底孩说什么,该做什么碧草她也是懂的。
忽而发觉苍生多变,命运难测,碧草感慨道:“如今你身处江南,咱们姐妹二人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上一面。”后又说道:“只愁哪年我不在了,你都不知是何时如晓......”
“呸呸呸!说什么丧气话?哪有人如此咒自个的。”
碧草只一笑,伸手揉了揉碧雨的秀发,“也只是闲的说说罢了,这会世子妃那边也需要你端茶倒水,你快去些罢。”
碧雨了点头,又寒虚问暖了几句,才离开。碧雨也知碧草遇上了难处,可她也不宜多问,虽同孪生姊妹,道不同,命运多变,她们又能奈何。
目送碧雨远去后,碧草便也将要离开,谢羽忽而不知以何处冒出来,拦往了她的去向。
一身的墨竹青衣,温润尔雅,见着她便开口说道:“原来你还有个妹妹。“
碧草一见着他,没了好脸色,冷冷道:“那又如何?”
谢羽与聂子棋同一线上,她自是懂,但也为谢羽所持的目的抱有气愤,为何要纠上她家姑娘,害得她也成了个恶人。
谢羽也已习惯了旁人的冷言冷语,更是见惯了别人不待见他的态度,聂子棋每日那冷面,他早已对这些精神的物质免疫了。
他对碧草温和一笑:“不如何,只是关心你一下罢了。”
碧草抬眸,凝视他片刻,眨了眨双眼,才温和了语气:“不必了。”
总归至始至终谢羽也从没做错什么。
碧草说完后就要走,谢羽见状,忙伸手拦住她的去向,碧草疑惑道:“你这是作何?”
谢羽未立刻回答她,伸手从袖口中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盒子,递到她面前,柔声道:“听说你近日时常失眠,这盒药膏能助眠,只需涂抹在太阳穴处即可。”
碧草怔了下怔,没有立刻伸手接住。
谢羽直接放到她手中道:“我可是特地拿来给你的。”
谢羽冲她一笑,她才反应过来,道了谢才离开。
特地拿来给她的。
碧草紧握着那盒巴掌大的
药膏,还是鲜少有人关心她,更何况是失眠这种小细微的事。
碧草想着,打开了那盒药高,放到鼻前一嗅。
一股清香扑入鼻中,如雪中梅的气味,清雅而带些甜意,虽说是药膏,丝毫闻不出一般药味。
碧草盒上了盖子,收了起来,面频浮起了微微红晕。
房中的三人聊了些别的,聂子棋二人便回去了,聂子琴也是立马起身,去大夫人院中请安。
在聂苏氏那聂子琴也听说了聂子画的事,不过还好,府中就只有几人知道罢了,并没有传出去。但聂子琴还是有些担忧,她又在聂苏氏那听说聂子画直接把跟了自己十五年的周嬷嬷撵了出去。
在去子画轩途中,聂子琴步伐不断加快,快到子画轩中直接用跑的,也顾不上什么矜持。
一进院中便见聂子画悠闲地品着茶,吃着点心。
“子画!”聂子琴皱着眉,走到了聂子画面前,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额上微微有些细汗。
聂子画见着了聂子琴,展开了笑颜,扶着她坐下,道:“早知道姐姐会来,所以我早早叫人去北街那家品记铺子买了姐姐最爱吃的糕饼。”
聂子琴现在忧着聂子画的事,根本没心情吃东西,开口说道:“子画,她们说……”
“想必姐姐一回院中便有人去闲磕了吧,我的事姐姐也应知晓了吧。”聂子画坐了下来,直接打断了聂子琴的问话。
聂子琴点了点头,又说:“子画,她们……”
聂子画又打断:“姐姐相信她们所言吗?”
她一副漠不关心,边说话,边把糕点往嘴里送。
聂子琴摇了摇头,启唇,还想再说什么,聂子画又突然打断:“那不就成了?”说着,拿起了一块糕点塞到聂子琴口中,堵住她的嘴,“吃一块,真的很好吃,干嘛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聂子琴小心翼翼地吃着,紧锁的眉头总算散开来,温和地笑了。
“方才见着你跑来时都未有这般矜持模样,放心,刚刚我把院中的人都支开了,就只剩我和有玉罢了。”聂子画看着聂子琴,漫不经心地说。
“你个小蹄子!”聂子琴剜了聂子画一眼,笑着说,“还敢取笑我!”
许久未见的两人,在今日一见,没有失了情分,而是越聊越欢,无话不谈,无话不说。在一旁的朱有玉,看着两人这般样子,心中不禁暗暗欢喜,好些日子没见聂子画这般模样。
两人是相谈甚欢,忽而聂子琴目光落到角落中那七棵君子竹,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又一紧,微垂下了眼皮,眸子暗了下来,启唇道:“那七棵君子竹自子画轩立起来,也该有好几十年吧?怎么还是七棵?”
聂子画自是不明她的意思,之开口道:“七棵便七棵,它若不愿,谁能勉强?”
聂子琴看着自家的小妹,眸中只露出了无奈。她们自小博览群书,能书识字,偏偏在这句话上聂子画未听出她的意思。
聂子琴只发觉聂子画还是如此,未改变半分,如院中的七棵君子竹,洁身自好,桀骜不驯。
总有那么一日,总会勉强。
聂子琴也不想与聂子画说太多的外话,忽而想起方才听到的事,她虽信聂子画没私会这事,因着这事是口口相传的,没有眼见为实,不作数的,可这周嬷嬷被聂子画撵出子画轩却是事实。
她的心也不由地紧了几分,开口问道:“子画,这周嬷嬷我听得人说你把她赶了出去。”
聂子画一顿,额上多了几分戾气,直道:“赶?传到姐姐耳中都成了这样子了,到外边我都不得成了个恶人了?”
聂子琴一听她这话,便发觉有内情,又说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聂子画平缓了语气:“姐姐无需理它,这大宅中的水深姐姐又不是不知,如今我这番样子也已经是够了,姐姐可不能插足。”
聂子琴蹙起了眉头,眸中露出了无奈。方才她还发觉聂子画还一成没变,现如今才知道她心思镇密,如明镜似的,这一事聂子画做的她都未联想起来。
聂子琴笑了笑,聂子画本质未变,是心思成熟了起来。她也感到欣慰,总归她不在聂子画身侧,聂子画也明了一些事宜。
聂子琴又转了话题,“这府中可还发生何事宜?”聂子画沉眸,思忖片刻,才想起府中近日最大的一件事宜,那便是最永唯这一事,虽说这事已然解决了,可聂子画心想没那么简单,但她最担心的还是聂永唯,这事一出,她又有事撂在身侧,不能亲身去探望他。
聂子画忽而愁了起来,聂子琴见她在思想着什么,又未答她的话,轻轻唤道:“子画?”
聂子画回了神,才说道:“姐姐便要再问这些事了,好容易见一回,不如说点好玩的事。”
这事府中瞒的严谨,聂子琴身在江南已然是够苦的了,哪能再让她知晓这些事来烦琐她,不知晓才好。
聂子琴看出聂子画有心不想让她知晓,知道自家妹妹也终是成长,会替人着想,可这也有些过了,她无奈,只好罢了,不再过问。
含笑谈起了江南一些趣事。
子书斋,聂子书不喜花花草草,院中也少见这类物件,倒是活物多见。院中有一小池,池边立有一水翻车,从用为引水,池中水清而不浊,能清晰瞧见水中游物,各色各类,院墙边有一大处植了嫩草,在里边搭起了小棚冲有几只兔子依偎而眠,另有几只在草间耍玩,有一只玩的疯疯颠颠,不小点撞上了棚子,腹部仰天,赤眼盯着上空卷云,动了动红眼珠子!而那几只安眠的兔子被它吵醒了,睁开了双眼,没一会又合上。
院角间又有两棵梨树,树上又安有几个房子状的小屋,屋间以草布为铺,树枝有各鸟类,正悠闲地小憩。
聂苏氏此时正在聂子书的屋中,坐在上座中,品着茶,打量着屋中的一切。
这聂子书屋中的物什一一齐全,也没少了什么,样样皆是上品,木制的物件
是上等的,屋中摆放的古玩更是价值连城,纱帘也是纯蚕丝的。
聂苏氏看着很满意,这因中秋也快到了,聂苏氏将聂子书院中都翻了个新。
聂子书对这些外在的毫不过心,正吃着品记新出的糕饼,因渴了,拿起一旁的茶水,一饮而尽,才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正欲要再吃一块,一旁的聂苏
氏终是看不下去了,开口道:“你多学学你二姐姐和四妹妹,她们哪有你
这般?”
聂子书停住,把糕饼放回原处,抬头看着聂苏氏,启唇道:“在外边要我做何都可以,可在自己屋中何必苦了自己?”
聂苏氏紧掘着唇,看着聂子书无奈地摇摇头,半响才说道:“如今永评和你,就属你最为母亲争气,你哥哥是个不成气候的,到今天还让我操心。”
“他也该!他去朝歌那种歌乐之地就算了,还闯入人家女子休息之处。”
聂苏氏一瞪,“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他成为这副样子你也开心?”
“母亲这说的是哪里话?这
哥哥如今煮了父亲我也遭殃,怎的开心了?”
聂苏氏半晌不言,也不想再跟她聊这个话题。
那聂永平因着天事去朝歌玩乐,贪上了戈颜美貌,顺着小聪明去后台看了戈颜几眼。不料被人发现抓了起来,拷问两句才知晓他的身份,朝歌的老板娘也不是个怕的,当日就登门拜访聂川,带上了聂永评讨个说法。聂川是个好面子的,为人清廉,那日可赔了脸面又赔了人情,才将老板娘送走。这事聂苏氏压下了,也瞒满得紧,府中也没几个人知道,都只知道聂永评在外边犯了些事,聂川软禁他在自个院中一个月。若是知道他所犯了何事,估摸着府中的丫鬟见着了都得绕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