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尔夫坐在窗户底下，后背靠着墙，两条胳膊紧紧地抱着腿。屋里的其他人都已经睡熟了，呼噜声一阵接一阵，但他还是不敢移动半分，生怕会把他们弄醒。他甚至觉得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像呼呼的寒风那样响亮，就更别提他那快得几乎数不清的心跳了。透过窗户玻璃射入木屋的光线时明时暗，偶尔还会传来脚步声和谈话声。每当有人靠近，罗尔夫那已经绷得紧紧的神经就会变得愈加紧张。他已经准备好了，唯一需要带走的就是兰迪的信还有那把剑，这两样东西都一直安全地放在他口袋里，现在需要的只有等待。但已经过去大半夜了，萨利还是没有出现。罗尔夫烦躁不安，心急如焚，又不敢冒险向窗外看去。那可能是萨利，但也可能只是巡逻经过的士兵。他必须小心谨慎，保证万无一失。他已经无法再承受更多失败的后果。
门传来了开锁的声音。是巴尼！罗尔夫连忙躺下闭上眼睛，装作出睡得正熟的样子。作为组长，巴尼有自己住的地方。当天工作结束以后，他会把组员们都赶进小屋里，锁好门后就直接离开，直到第二天换班的时候才回来。可现在他来这里做什么？
一股冷风灌进了木屋，为屋里带来了一点新鲜空气。罗尔夫听见靴子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还有被弄醒的犯人发出的恼火的咕哝声。他紧紧地闭着眼睛，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全身紧绷着，就好像绷紧的弓弦，跳动的血流冲击着他的耳膜。脚步声越来越接近，最后停了下来。罗尔夫的后背被踢了一脚。“起来，兔崽子。”巴尼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跟我来。”
巴尼那一脚踢得罗尔夫差点就散了架，紧绷着的肌肉一下子就像冰化成水一样变得瘫软无力。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罗尔夫的脑里只有两个问题：巴尼为什么要在大半夜让自己出去？而此刻的每一秒，萨利都有可能会到来，万一那时候他不在……巴尼已经走回到了门边，正恶狠狠地盯着他。罗尔夫被他的眼神一吓唬，就连那两个问题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不自觉地服从了巴尼的命令。
他跟着巴尼出了小屋，毫不惊讶地发现布莱克也在。布莱克站在一辆盖着帆布的手推车旁，警惕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就像一条正在看守财宝的护卫犬。“我在这里，兔崽子，看过来这边。”巴尼在罗尔夫面前打了个响指，“听着，我有件事情要你帮帮忙。”
“我？”罗尔夫难以置信地问。
“是的，就是你。听好，我们有些东西要运到下面去，就在这车里面。”巴尼拍了拍手推车，“我要你和布莱克一起去，他知道该怎么做。”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把东西从地底下运到地面，罗尔夫还从没听说过有什么东西是要运到矿道里去的。他看着手推车，目露凶光的布莱克让罗尔夫把问题噎了回去。“有屁就快点放，我们没时间给你在这里折腾。”巴尼不耐烦地说，“你是不是不愿意帮忙啊，嗯？”
“不，一点也没有……”
“那还不快点去！”
罗尔夫头也不敢回地跑到手推车边，布莱克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帮我推车子。”他的语气就和他的神色一样冰冷，“之后我再——”
“哟，你们几个有节目居然不跟我说一声，太不够义气了吧？”
巴尼的脸色一变，惊讶之中杂着慌张，迅速地转过身去，手放在了鞭子的柄上。布莱克也是一样，仿佛只要巴尼一声令下就会毫不犹豫地向前扑去。
“嘿，老大，冷静冷静，这么激动做什么？”
暗处走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是哈登。“你怎么会在这里？”巴尼仍然没有把手从鞭子的柄上移开。
“我被尿憋醒了，而门是开着的，所以我就出来了撒尿了——别担心，我把门关上了。那些笨蛋应该不会想到门是开的，但如果我是你，老大，我觉得还是快点去把他锁上比较好哦。”哈登晃悠着走过来，神情就和往日一样轻松，就好像此刻他正处于一个鲜花盛开的花园里而不是到处都尘土飞扬的矿区中。“看来今晚你们打算要加班？”他走近手推车，掀了一下盖在上面的帆布，却又没有往里面看。
“别碰！”布莱克骂道。
哈登对布莱克的警告满不在乎。他转向了罗尔夫：“哦，小朋友你也有份吗？”
罗尔夫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只懂呆站在那里。说不定萨利现在已经来了，就在哪个角落里等着他，他可不能错失这个机会啊。但现在就连哈登也掺和进来了，他该怎么样脱身？
“回去，哈登，别管闲事！”巴尼说。
“真的？‘别多管闲事’？我还想着有什么事能帮帮忙呢。”哈登朝手推车撇撇嘴，“不就是一车的垃圾嘛，谁都知道该扔哪里去啊，对不对，小朋友？”
“哎？”突然被哈登提问，罗尔夫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你说垃圾该扔到哪里去呢？”
“这个……垃、拉圾，该，呃……该扔到……”罗尔夫磕磕巴巴，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拉、垃圾桶……吗？”
“对嘛，垃圾就该扔到垃圾桶！”哈登摸摸罗尔夫的头顶，罗尔夫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有些不爽。“就连小朋友都知道的事情根本就不用劳烦两位啊。”
巴尼和布莱克交换了一下眼神。“是这样吗？”巴尼的表情似笑非笑，“你还真是能干呢，看来一直以来是我低估你了啊。”
“我那死鬼老爸跟我说过，人最宝贵的财富就是知识，因为一旦学会了就没有人能从你那里把它抢走。那时候我还是个听话的乖孩子，学了很多东西。而且，当然了，”哈登笑了一下，“也从来没让别人从我身上抢走过任何东西。”
“你想要什么？”
“什——老大，你这样子问可就不对了。我们这些小的替老大做事是理所当然的，怎么能要报酬呢？不过嘛，既然你也说起了，那我说不要也是不给你面子啊。”哈登摸摸下巴，似乎有些为难，“这样的话，我就要几根烟好了。那个狗娘养的扎克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但他还算是个慷慨的朋友。”
巴尼眯起眼睛，看了哈登好一会儿。“好吧，就这么定了。”最后他说道，往地上啐了一口，“你和这个小鬼一起去，给我弄得漂亮一点。”
“千万个放心，老大，绝对让你满意。”
“我们走，布莱克。”
巴尼转身走开，但布莱克看起来仍然有些不放心，一连回头看了罗尔夫和哈登好几眼，表情恶狠狠的，但每次哈登总是笑眯眯朝他挥手。等那两人都走远了，哈登对罗尔夫说：“好啦，小朋友，是时候开始干活儿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罗尔夫质问哈登，同时向四周张望寻找萨利的身影，但什么也没看见。他怎么还没来呢？
“喂，这就是你用来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什么救命恩人？”
“女神在上！算了，跟你说了也是白说。喂，别跟柱子似地杵在那里啊，过来帮我把这东西弄下去，快点！今天晚上还真是******冷。”
罗尔夫没有办法，只好过去帮忙，只能希望早点把事情做完就能早点回去和萨利接头。哈登在前面拉着车子，罗尔夫在后面推，一起把手推车向他们负责的矿道推去。车子虽然不大，但却重得很，没走多远罗尔夫就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哈登也并不比罗尔夫要更轻松。好不容易，他们终于把车子拉到了地道的入口。“这里面装的不可能是什么垃圾！”罗尔夫大喘着气问，“怎么会那么重！”
哈登在喘气声中爆发出一阵笑声。“那你自己就自己看看吧。”他把手一挥，“反正车子也到不了下面去，我们待会儿也得把它弄出来。”
“它？”罗尔夫疑惑地问。就只有一个东西居然会那么重？哈登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示意罗尔夫自己看。罗尔夫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好像那车子里面随时有可能跳出一只野兽。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掀起了盖在车上的帆布，发现车子里面原来只是一堆泥土。“只是一堆泥。”他皱着眉头说，心情稍微轻松了一点。
哈登没有接话，直接推起推车的手拉杆就把车里的东西倒出来。一大堆泥土轰地一声就落在了地上，甚至还保持着手推车车子的形状没有完全散开，在地上形成一个小土丘。看来先前被装进车子的时候一定被拍得很紧实，难怪会这么重。哈登走到土丘边上，跪下来就开始用手挖。罗尔夫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同时也是为了能尽快把事情做好，他也开始帮忙。没过多久，他的手指就在泥里碰到了某样东西。罗尔夫加快了速度，把表面的泥拨开，让那东西暴露出来。迪基那张沾满血污的脸出现了，浑浊的眼珠子直瞪着罗尔夫。罗尔夫怪叫了一声，一屁股摔在地上，慌慌张张地向后退去，但却始终没法把自己的视线那张突然出现在泥土中的脸上转移开。
“看来你还挺擅长挖宝的。”哈登戏谑地说，将其余覆盖在尸体上的泥土拨开。迪基看起来没有那天那么恐怖，也更像一个死人。被砸烂的头上流出的血凝成了暗红色的血块，皮肤白得就像大理石，还带着一丝诡异的柔软。原来所谓的垃圾就是这个。罗尔夫感觉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转过脸去就呕吐了起来。“唉，真是的。喂，小朋友，吐完了就过来帮忙，听见没有？”
罗尔夫嘴里又酸又苦。他一直吐到已经吐不出其他东西了才停下来，扶着膝盖站起来，但一转身看见尸体他就又是一阵反胃。没什么可怕的，他告诉自己，快点把事情解决掉，萨利还在等着他。他强忍着不适，走到哈登身边。
“要怎么帮？”他艰难地开口问。
“你先下去，我在后面把这东西推下去的时候你就在前面拉。”
“你说拉、拉——”
哈登叹了口气：“小朋友，你也知道下面有多窄，而这该死的重东西它又不会自己走下去。还是说你有其他更好的方法？”
罗尔夫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只有妥协。最后一次了，他安慰自己，这件事情结束以后他就能离开这里，再也不用跟什么讨厌的尸体打交道了。罗尔夫咬咬牙，到地道里去，一边抓着尸体的肩膀一边向深处退去。地道里一片漆黑，害得他有好几次都不小心碰到了头，但至少这样他就不用再看迪基那张被砸烂了的脸。哈登说的没错，尸体果然是沉得要命。“要把它放在哪里？”他气喘吁吁地问。
哈登的声音仿佛就在面前：“尽头。走快点，小朋友，你想要一直都和这东西待在这里吗？”
罗尔夫当然不想，但今晚的地道似乎变得特别长。好不容易，罗尔夫终于到了地道的尽头。他把尸体扔下，摸索着找到了油灯。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把它抢了过去，不一刻灯亮了，哈登的脸出现在光亮中。哈登把灯放在地上，拿起地上的锄头，在地道的侧壁上凿了几下，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塞进去，如此反复了好几次。
“我们现在是要做什么？”罗尔夫问。
“做什么？当然是装炸药啊。”
“炸药！”罗尔夫被吓了一跳，“我们要把这里炸了吗？”
“不，唯一要炸的只有这个。”哈登朝尸体努努嘴，“其他的都只是附带损失。接着，在里面和地下也埋一些，记得要把导火线留在外面。”他从口袋里摸出更多的小包，扔给罗尔夫，“小心哦，小朋友，别看它们个子小，它们可是很厉害的。”
罗尔夫小心地接过来，这些小包散发着一股奇怪的气味。他学着哈登的样子把它们都塞到泥里面。“这些东西是哪里找到的？”
“就在那车里，和脏土都混在一起了。乖乖，巴尼那混蛋还真行，居然有这么多。我真怀疑还有大把大把在上面。”哈登把手往衣服上抹了抹，像往常那样背靠着侧壁坐下。“不过算了，这也就够了，先休息一下吧，过来这里。”他拍拍身边的空位，罗尔夫有些犹豫，“怎么？你想要跟那家伙待在一起吗？”
罗尔夫急忙扔下锄头就爬过去。地道里太窄，他不得不从尸体旁挤了过去。看到迪基的眼睛时，他感觉就像有人用力捏住了他的心脏。爬到哈登身边坐下后，他还有些惊魂未定。
哈登嘿嘿地笑了：“妈的，你还真不是一般的胆小。”
“我没有害怕。”
“是嘛，我看你刚才都被吓得快要尿裤子了。”
“我没有！”罗尔夫倔犟地否认。
哈登耸耸肩膀：“随你怎么说，其实这也没什么好丢人的。要我说的话，敢承认自己害怕的人比假装不害怕的人要勇敢多了。”
“那么你也会害怕？”
“我？现在当然不会。”
“所以说你以前会害怕咯？”
“去你的，以前谁不害怕？还记得第一次亲手干掉一个人的时候，我比那个被干掉的人还要害怕。”
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凝固了起来，罗尔夫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他到底在干什么？居然在一个地道里和一具尸体待在一起，和一个杀人犯谈论他第一次杀人的经历！他应该回到木屋那里去等萨利。罗尔夫朝入口的方向看去，却被哈登的身体挡住了视线。“那么说，你、你杀过人？”
“噢，当然了。”哈登微笑着，仿佛在回忆起一段十分美好的往事，“我杀过好多人。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也就和你差不多大。”他笑了出声，“现在你害怕了。”
“有一点。”罗尔夫说。但比起害怕哈登，他现在是更担心该怎么及时赶回去。“可是……既然你害怕的话，那为什么还要继续杀人？”
“因为习惯了，尤其是当它变得越来越简单的时候。你知道杀人有多容易吗？用一把够锋利的刀片往这里一抹，”哈登指了指罗尔夫的脖子，“或者是往这两个地方一捅，”他指了指罗尔夫的腹股沟和腋下，“就可以把动脉切断，血就会像喷泉一样喷出来，止也止不住，人也就死了。”一幕幕鲜活的场景随着哈登的话在罗尔夫脑中冒出，他禁不住毛骨悚然，但哈登似乎没有发觉到，仍然陶醉在自己的话中。“当然，也有其他不用沾血上身的办法。弓箭是样不错的东西，不过最妙的还是毒药。只要一小滴，那人就命归西天了。很神奇，对吧？我从来都没搞懂它们是怎么运作的。当然，这个也很好。”哈登拍了拍塞进墙里的炸药。“你见过这玩意的威力吗？”
“没、没有。”罗尔夫下意识地往远离哈登的方向挪了挪身子。他觉得那尸体似乎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我见识过，真的。当遇到有些地方的土太硬不好挖时，他们就会用这东西把它炸开。相信我，小朋友，那可是只能用壮观来形容。整个地面都在震动，石头和土块被炸上了天，然后又像下雨一样掉下来。不过当然了，现在我们是在地下，这里不会下石头雨，顶多就……稍微震那么一下。”哈登玩弄着手里的火柴盒，猛地抬起眼睛看向罗尔夫。罗尔夫又被吓了一跳，但还是竭力稳住自己。哈登又笑了起来。“女神，现在你是真的害怕了。”
“是的。”罗尔夫承认，“你刚才……说的话，真的……很可怕。”
“那还真是我的不是了，居然把你这个一个好孩子吓成这模样。你是个不错的人，小朋友，至少没逼得我杀了你，就像我杀了先前的几个搭档那样。”
“谢、谢谢。”罗尔夫真的想不出自己还能怎么回答。
“真的？真是个有礼貌的小朋友，看来你爸妈还把你教得挺不错的，有机会的话我还真想见见他们呢。”
“我、我没有父母。”罗尔夫说，感觉心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我不认识他们，我没有父母。”他提高声音又说了一次，感觉更加自然。
“这样啊，真可惜呢。”
“可惜……可惜什么？”
“你说谎了。”[1]
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惊讶，罗尔夫的脸就被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到了，顿时眼冒金星。周围的一切在迅速地离他而去，他无力反抗，只能任由自己被漩涡吸入了一个只有黑暗的世界。温暖的黑暗包围着他，他再也感觉不到冰冷的地面，就连一直困扰着他的饥饿感也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平静，宛如镜子一样平静的湖面。他的身体就像羽毛一样轻盈，就这样漂浮着，飘荡着。时间对他而言失去了意义，或许已经千万个世纪，也可能只是过了几十秒。但这有什么关系呢？他不在乎，他喜欢这里，喜欢这种感觉。如果能够永远都待在这里……
一个朦朦胧胧的银色影子在他眼前飘过。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划破黑暗。“罗尔夫！”是谁？罗尔夫迷迷糊糊地想。他觉得这把声音很熟悉，竭力想要记起来在哪里听过。但他的思想仿佛有千斤重，很快地又沉入到黑暗中。“醒过来！”声音再一次响起，就像雷鸣一样，震得罗尔夫的脑袋生疼，就像被什么东西劈成了两半。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不要吵我！我只是想睡觉！
“不能睡！快点！醒过来啊！”每个字都像是锤子狠狠敲下来，整个世界都在崩溃，刺眼的光线从间隙之中漏进来。“求求你，醒过来啊！你不能死！”
为什么不能死……多威克死了，兰迪死了，迪基死了，还有其他成千上万他不认识的人也都死了。每个人都会死，早一点和迟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如果他死了，他就能离开这个臭气熏天的鬼地方，不用每天在又窄又小的隧道里面挖煤，而且说不定还能见到多威克和兰迪，这有什么不好呢？活着也不见得会更容易啊……
“因为他们不想你死！”
罗尔夫打了个寒颤，睁开眼睛醒了过来。头比刚才更痛了，眼前的事物也有些模糊。他挣扎着勉强坐了起来。油灯被打翻了，迪基的尸体着了火，一阵阵墙壁的气味之中夹杂着某种奇特的甜味，惹得罗尔夫一阵咳嗽。除了燃烧发出的啪啪声，地道里还有另一种奇怪的嘶嘶声。他捂着鼻子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最后好不容易发现原来它来自于被点燃的导火线。所有的导火索都被点燃了，而且已经烧了一大半。罗尔夫急忙转身向地道的入口爬去。手铐脚镣阻碍了他的行动，但他一心只想要逃命，一边咳嗽一边拼命地爬。
地道似乎在他失去意识的期间变长了好几倍。罗尔夫爬了好久，依然没能看见从外面传来的光，心不由地一沉。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尽头，他发现通向外面的地道口居然被封住了。罗尔夫摸索着，感觉那东西带着一点金属的冰冷。是那辆手推车！他摸到了轮子，死死地把它抓出，用力地将车子往外推。但车子卡得很死，而他趴在地上根本就使不上劲。隐隐约约，下面传来了低沉的轰隆声。糟了！他站起来，弯着腰，把两条颤颤巍巍的腿前后分开，用尽吃奶的力气把车子往外推。拜托拜托，就动一下吧！
就在他认定自己真的只能命丧于此的时候，手推车就像是回应了他的请求一般，真的向外滑了一下。罗尔夫又看到了希望，继续用力推。车子滑动得更多了，原先和地道口紧紧贴在一起的部分出现了一条细缝。新鲜空气随着一股冷风从细缝中灌了进来，透过它罗尔夫看见了外面的暗红色天空。
罗尔夫重新摆好姿势，打算一鼓作气把车子推开。他用力地推着，轮子也开始动了。再加把劲！他全身肌肉都紧绷着，全部的力气都集中在两条胳膊上。突然，他感觉前方的阻力消失了，手推车一下子就滑了出去，地道的入口畅通无阻。成功了！罗尔夫高兴得想要哭。没有丝毫迟疑，他向外面爬去。底下又传来了轰隆声，一股强烈的灼热气流从身后吹来，罗尔夫被一下子冲出了地道口，身子撞上了手推车，被弹出好几步远。他不敢停下来，也不敢回头看，只顾着一路匍匐前进，直到用尽了气力，再也动不了。轰隆声仍在在继续，而且正变得越来越真切。有人在尖叫，有人在怒吼。哈登说的话真的是一点也不夸张，地面在震动，石头和土块从天而降。
对了，说起来，哈登到哪里去了？
注释：
[1]为什么哈登会这么说？难道他知道罗尔夫的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