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亦歌连忙摆手:“我不想让你难过,如果能治好你的脸,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可是如果治不好,你的脸一辈子是这样,我也无所谓。”
她抬起头,从铜镜里看他:“亦歌,你还记得我问你的话吗?”
“什么?”
“我问你,如果我不再漂亮,你还会喜欢我吗?你的回答是会。”
“现在也是一样。”只是北堂亦歌不太明白,这预言怎么来得这么快。
“那就不用治了。”虽然她无法接受现在的样子,可是她也已经答应了慕容锐的母亲,吃了解药,也相当于吃了毒药。
但她恨,那女人竟把她的脸搞成这个样子。她知道一个女人的脸有多么重要吗?虽然她不像那些庸脂俗粉一样把美丽的容颜看作是毕生最重要的东西,可是却也不能失了这美丽,现在她丑陋不堪,连自己都难以接受。她恨那女人的狠心与残忍,若是再能相见,她必定要狠狠报复。
北堂亦歌拍了拍她的脸,低声说:“霄儿,其实你不用戴面纱,他们不敢说什么。”
“不,我看见我自己的样子就想吐。”她决绝地站起来,朝床边走去,一股脑地钻了进去,拉上了帘子,“你出去吧,我想安静一会儿。”
“霄儿!”
“皇上,小姐的心情真的很差,您还是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冬花也忍不住劝。
他也只好三步一回头地走了出去,霄儿啊,你一定要振作。可他不是女人,也无法了解她失去容颜的悲痛欲绝。
慕容墨也听闻了风九霄容貌被毁的消息,过来找她,顺带问她那人是不是慕容锐的母亲焦氏。
他看着她惊讶的表情,沉声说:“鸳鸯双刀只有焦氏有,卖给你的一定是焦氏,下毒的也一定是她。你既知道,为什么不让北堂亦歌去找她?”
“太后送我来这里时,已经给我下了毒,焦氏给了我解药,也给了我毒药,这毒药的作用就是让我和慕容锐永生不得相见,即使相见,他也认不出我。”
“为什么?她没有见过你,为什么会对你有这么深的恨意?”
“一个母亲,对儿子钟爱的人总是充满恨意的。反正经过毒药这一次,不管慕容锐知不知情,我们是彻底完了。”
“你不告诉北堂亦歌,我去告诉他!你的脸总不能一直这样!”
“你敢?!”风九霄呵住了他,站起来抓了他的手腕重新在椅子上坐下,“你不要发疯,我既已经答应了她,就不会悔改,脸上的这点伤算什么,反正亦歌和我在一起,亦不是为了我的容颜。”
“你真是太傻了,难道你一辈子都打算蒙着这张面纱过日子?”
“我不知道,但是我暂时还接受不了自己,也许吧,慕容墨,你答应我,千万不要去告诉北堂亦歌,我不希望他们发生冲突。”
“你对他有意思?”
“他待我这么好,就算是条狗,也知道感恩吧?”
“可是你不是狗,你是人,人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的。”慕容墨盯着她,眼神深邃。
她苦笑了两声没有说话,说了一会儿之后,她突然又想到了自己的鸳鸯双刀,便请慕容墨出一趟宫,帮她找一个会舞双刀的师傅进宫,脸这一方面算是毁了,但是她还是得加强自己的武功,否则到时候有人要害她,她连反击的力量都没有。
慕容墨应允了之后,便收拾着出宫了,她得以松口气,扭头去看自己的脸。
因为蒙着面纱,所以什么也看不见,她伸手将面纱缓缓取掉,在面纱滑落的那一秒,她的心还是忍不住刺痛了一下,颧骨处有两处伤痕,下巴一处,那突出来的疙瘩就像是一条巨大的蠕动的毛毛虫一样粘在她的脸上,丑陋无比。她不敢拿手去摸,眼泪就顺流而下,流到那坑坑洼洼的伤疤下,就再也流不下去了。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毒,竟然叫人的容貌毁成这个样子。她紧紧地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好似目光若是离开一秒,再突然看过去,就又会被吓着似的,她攥紧了拳头,从牙缝里喷出一句话来:“焦氏,我不会饶了你,我绝对不会饶了你的!”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她恨焦氏,也恨慕容锐。现在她后悔了,为慕容锐做的一切她都觉得后悔而恶心,她真想让慕容锐看看自己的这副样子,好从中探测他的表情。
是惊恐,还是同情?
过了几日,风和日丽的天气,院子里一片阳光明媚,靠墙边的地方晒着薄薄的凉席,小厨房里自己腌制的萝卜干首先要晒干,院子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咸香。风九霄坐在树下的石椅上看着书。
院子里本是没有这石椅的,不过北堂亦歌似乎有意将这里改造成她之前的降霜宫,因此格局摆设各种相似。
一个面生的公公从外头走了进来,弯着腰给风九霄行了个小礼,说:“霜姑娘,太上皇请您去永安宫小坐。”
太上皇?她疑惑地挑了挑眉,与他可没什么交集,现在叫她去永安宫是什么意思?她的右眼皮突然又突突地跳了起来,想到跳右眼不祥这样的话,便对那公公说:“公公,可否让我先去跟我的丫鬟说几句话,我有几件东西还要叫她收拾呢。”
公公自然应允,看着她从院内走进了外殿。
风九霄脚步匆忙地来到了外殿,冬花正在挑选鞋样子,她立即关上小房间的门,低声说:“永安宫的公公叫我去一趟永安宫,说太上皇要见我,我觉得会出事,你等我走后就去通知皇上,知道了吗?”
冬花楞楞地点了点头,又突然说:“小姐,你既知道去永安宫对您不利,又为何要去?”
“太上皇的话,我哪儿敢不听?要是现在拒绝了他,日后岂不是连见面也尴尬?记住我跟你说的话。”风九霄瞪了冬花一眼,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她随着公公前往永安宫,那公公沉默不语,她却闲不住:“公公,您知道太上皇找我有什么事吗?”
“咱们当奴才的,这种事,主子也不会告诉的,霜姑娘只管去了便是了。”那公公笑盈盈地看着风九霄,不过在风九霄看来,这种笑容是别有深意的。
风九霄鼓着脸点了点头,做出傻不拉几的样子来:“这是太上皇第一次找我,所以我难免有点紧张,要是能知道太上皇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心里也好又底儿,你说是不?”
公公深深地看了风九霄一眼,大约以为她是什么满脑袋浆糊的草包,就算告诉了她也不碍事,就说:“我听太上皇说,好像是关于立后的事情,霜姑娘,太上皇的脾气很大,你要小心点才是啊。”
“好,我会小心的。”看来太上皇这一次叫她,果真是用意不善。
转眼间他们就来到了永安宫,宫门口有人守着,公公交代了两句后,转眼的功夫,他们就来到了内殿,太上皇正坐着品茶,看见她来了,居然站了起来,笑着说:“霜姑娘,你来了,坐下吧。”
接着又吩咐宫女上茶。风九霄看着太上皇脸上的笑容,心想这人是活生生的一个笑面虎啊!以前还觉得他特慈善,和自己的父亲长相也很相似,现在看来,完全就是十分虚伪的一个人。
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香浓而昂贵的茶也立即就上了来。
太上皇一直笑盈盈地看着她,风九霄被他看得心里直发寒颤,便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霜姑娘,从你进宫以来,我们还没有好好地聊一聊吧?”他放下茶杯,满面笑容地看着她。
“唔,嗯。”她支吾着点了点头,“您的意思是?”
“我一直很喜欢你这孩子,聪明伶俐,又知书达理……诶,你的脸上怎么戴着面纱?”
风九霄怔了怔,摸向自己的脸,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没事,只是毁容了而已,您不用担心。”
“毁容?”太上皇大惊,“怎么会这样?你把面纱取下来给我看看。”
风九霄蹙眉,犹豫不决道:“还是不要了吧?这伤疤很丑,我怕吓着您,还是算了。”
“你在宫里好端端的,怎么会毁容呢?是不是宫女们照顾得不好,弄伤你了?”
太上皇这么做作地关心让风九霄暗自不爽,但是在南夏的那几年勾心斗角中,她也早就习惯这些了,因此笑盈盈地说道:“太上皇,您既要看,那我就给您看好了,只是您真的别吓着,您要是吓着了,就是我的罪过了。”
太上皇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风九霄便松开面纱后面的带子,将自己丑陋的脸展现在他的面前。太上皇一惊,眼珠子都瞪大了,风九霄从他的眼里看出了自己的不堪,便又重新将面纱系上。
“现在您知道了吧?”她面无表情地说。
“这是怎么弄的?”
“我被人下了毒,不过……这应该不是太上皇您要说的吧?您想说什么?”
太上皇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之中,风九霄的脸叫他着实地吓了一跳,才短短几天不见,她的脸就变成这样,他想说的话也欲言又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