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高欢平安，我心情大好。
这几日宫中风平浪静，宫女燕儿提着采满花瓣的篮子从门前经过，不时瞥过几眼，那眼神甚为怪异。
我好奇的唤着，“燕儿。”
她扭捏着入门，“参见娘娘。”眼神躲闪，双手紧握着篮子。
我心中微动，“近日宫中可是有不好的传闻？”我眼神犀利，对付纯真的女孩子就要故作严肃，快刀斩乱麻，方可最快的速度套出我想要的话。
她果然上钩，以为我已知晓，涨红了脸，嘟着嘴，一脸不满和担心，“娘娘，宫里有谣言说皇上失踪的这些日子，您和宫外的人有……有私情。”
“哦？”我轻笑，敏锐的抓住她话里的重点，“她们都信，你又怎知是谣言。”
“这……”，她颇为犹疑，还是鼓起勇气，一鼓作气道，“燕儿知道这话是从哪里传来的，曾经是娘娘身边的得力之人，如今得了好处，就到处散播谣言，这种事情燕儿最看不惯了，小人之心，燕儿最讨厌了。”
我面色一变，心中已经隐约猜出几分，头上如泼了一盆冷水般冰凉，却又出奇的冷静，犹自带着些希翼般，我反问，“攀龙附凤是很多女子的梦想，爱慕虚荣更是常见的人之本性，燕儿与本宫素不相识，为何对本宫被谣言中伤之事耿耿于怀，莫不是存心挑拨了我与贵妃的关系。”
她大急，“不是的，不是的。”把篮子丢掷一边，在地上跪下了， 行了大礼，双目微微泛红，“燕儿是家中庶女，可是就是因为被谣言所伤，引得父亲不喜，这才被送入宫中，那谣言所伤我的，正是当日和我相好的姐妹，是以燕儿对这种背叛情谊之事极为痛恨。”她顿了顿，眼神向右看，这是人回忆往事时的常见动作，“燕儿那日在御花园采摘花瓣的时候，偷了个懒，靠在树边打了个盹，醒来的时候刚好听见贵妃和皇上的对话，她就是这般诽谤娘娘的。”
她见我还不信，急切的举起手，“燕儿向着佛祖观世音菩萨起誓，若是有一句谎言天打雷劈。”
手心微微沁出汗，却也感觉到自己不同以往的冷静，我挥挥手，“你退下吧，今日之事不得和其他人提起。”
“娘娘？”她面露不解的看着我，想来以为我会勃然大怒的吧。
我冷淡的看她一眼，“还不走？”神色冷峻。
她吓了一跳，脸色尴尬，起身缓缓道，“是。”她待要转身，我唤住她，缓和了脸色，“燕儿，祸福相依，你回去好好想想为何你父亲会讨厌你，若是想明白了，本宫不介意再听听你的看法。”
她甚为困惑又带着些喜悦，我看她离去，真是个单纯实诚的孩子。
因为燕儿的心思，我心中倒也不难过，甚至更有一丝放松。
只是那种不难过，是我以为的。所有的宁静，因为元子攸和绿冉的到来，而被打破。
绿冉见我，面色羞赧,表情尴尬，递了个眼色给我，又看了看一侧沉着个脸的元子攸。表情略显无奈。我却因为刚才和燕儿的一番话，看见她眼里隐藏的喜悦，那些掩饰过的动作不经意间又透露出她的喜悦。
她的心，已经完全倒向了元子攸吧。
我有些伤感，却又不觉得悲伤。
“皇后，”元子攸看着我，缓缓开口，眼中不带一丝表情，“朕想封贵妃为皇贵妃，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尚不及开口，绿冉已是扯住我袖子，跪了下去，“还请娘娘恕罪，绿冉已经百般推脱，绿冉出身卑微，又怎可担皇贵妃之位。还请娘娘劝劝皇上，莫要如此一意为之。绿冉岂敢与凤争鸣，能居于这后宫，不再受风吹雨淋之苦，绿冉已经心满意足，别无所求。”
她语声哀切。一侧的元子攸早已一脸不忍，扶起绿冉，看着我，“皇后，你是后宫之主，这封妃之事，朕自是不好一人拿捏。”
我神色犹豫，绿冉这话初听好像各种得体，再细一品味，摆明了逼我同意或者顺着她的话劝她为妃。
元子攸皱了皱眉，“皇后，”语声沉重，又带着些气恼与哀切，“当日城破之际，是绿冉舍身救朕，腹部中了敌军一箭。”
他看绿冉的目光不可捉摸，带着帝王疏离的关切，可给我的，是遥远的距离。
我苦笑一声，“皇上既是如此说了，臣妾又岂敢拒绝。绿冉在宫中吃了不少苦，如今这份荣耀也是她应得的。”
我扶起绿冉，忘了刚才燕儿的话，心中满是当初她的好，“你我姐妹一场，他日我曾许过，必然将你嫁与一有情郎，天长地久，幸福就好。如今，你得遇良人，本宫自是只会予你幸福。在这宫中，有你做伴，我自是高兴的。”
她面带微笑，因为兴奋而红了脸，掩饰不住喜悦的看向元子攸，看向我的目光中带了些微的愧疚。
她能懂我就好。
也望她，适可而止，我不想看到姐妹争风吃醋，互相争斗的场面到来。今日，我当可把话说开，我让她，她一直明白我的心意不是吗？我只求平静，我恭送她荣华。
“皇后真是心胸开阔，真不愧是朕的皇后。”元子攸莫名的脸色阴沉。再望向绿冉的时候，又带上温柔。
“好，朕改日就宣旨，封绿冉为皇贵妃。”他看也不看我一眼，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绿冉歉意的看我一眼，“姐姐，我改日再来看你。”她神色着急，带着慌乱，提起裙摆，匆匆和我施礼，就追逐元子攸的身影而去。
身上又是再一次的冰冷。一场喧闹，一场冰凉。我抚额头，在椅上缓缓坐下。
闹剧，是否该结束了。
父亲和高欢等人还留在京郊，宇文泰、元天穆等也随大军留守城外。经此之变，元子攸准备再一个月之后重新举行登基大礼。
百废待兴，而我等待的，不过又是一场万籁俱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