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谣言越传越盛,我再怎么不闻不问,还是传入我耳中。
无处可躲,无处可逃。这些谣言,有些,是真的。就像我当初和高欢的相遇,就像奔逃时,我和高欢一起失踪的。
所有的一切,明白无误的指向绿冉。
我找了很多的理由,比如,已经过了二十多日,封妃的旨意依旧没有,所以她焦躁;比如,她初被封为贵人,一时错付了真心,给了其他人流言蜚语的机会;比如,……
我的理由越来越苍白无力,越来越虚弱无力。我决意打起精神。
所以那一日的傍晚,夕阳铺满了漫天的彩霞,我选了上好的礼物,往永宁殿走去。
永安年间,永宁殿,元子攸用心和高看的态度由此可见一斑。
还没到永宁殿主殿,就已经听到里面传来茶碗碎裂的声音,我示意宫人留步,自己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逝去的阳光带走最后的温暖,大片绿色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好似在嘲笑我。
我就那么安静的站立着,听着宫内的那些话。
原来,嫉妒和爱,都会改变一个人。
我推开门,看着屋内讶然的脸庞,我笑笑,“原来我不知道,你一直那么的痛恨我?”
绿冉有刹那的红脸,令丫鬟去了,面色尴尬,眼神慌乱的躲避着,紧抿的嘴角却又是掩饰不住的不满。
她不语。
我继续道,充满了伤心,充满了不知所措,“我真的不知道,我真心付出的竟然唤来的只是你的埋怨,我以为你所有的陪伴都是真心实意,却没有想到在你心中,竟是阻挡了你向上的路。”
我哭笑,一滴泪水滑落,“早知如此,我自是早早放手,你又何苦一路相随,这虚情假意的姐妹情深,就只是因为我皇后的名分吗?”
“对。”她突然大叫起来,“我讨厌你,我讨厌你,从入宫开始我就讨厌你,一副假清高不争不抢的模样,可还不是藏了太多的心思,想要的太多,却不顾及身边人的感受。”
“我想要的,你最清楚不过。我所有的心事你都知道,我又何曾隐瞒过你。”我质问,因为她是绿冉,她不是李珍儿,她是我要好的姐妹,所以我要问清楚,为什么,为什么。
她退后一步,抬头双目晶亮的看着我,“皇后,我的皇后娘娘,时到今日,你依旧要这么伪装自己的虚荣吗?你独居宣光殿,不过是为了引起皇上或者你心上人的注意,你避居冷宫,若是真的不争不抢,就该继续居住下去又岂会再贪图宣光殿的温暖,你说你希望和皇上井水不犯河水,可却屡次找事引起皇上注意。皇后啊,皇后,就算你真是不争不抢,可无意中你还是在争抢。”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些存心害我的,我自是不能束手就擒,可是你呢,我对你何曾有过半分假心,何曾有过害你之心,可你呢,就是这般恩将仇报吗?散播不利于我的谣言,背后又搞这许多小动作,我不明白,我们可是义结金兰的姐妹啊。”
“姐妹?”绿冉突然抬头,恶狠狠面带不屑的看着我,“姐妹更是你虚伪的话,你对我,何曾有过姐妹之义。”
我茫然的看着绿冉。
“对,就是你这种虚伪的表情,骗了我一次又一次,如果你真当是我姐妹,我为你吃了那么多苦,你何曾想过我的感受,我每次性命交关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做了什么,你是高高在上的娘娘,我呢,我活该就被生吞活剥吗?在冷宫,我命悬一线的时候,你可曾想过我的忠告;我被南军抓住的时候,你这个姐姐又在哪里呢?姐妹,姐妹,我的好姐姐,妹妹难道天生就是要为你挡刀的吗?”
我无语,无从反驳。
“怎么,没话说了吧。”她别了脸,不再看我。
“是没话。”我心中疲惫,“既是你已经把我不当姐妹,我又何须再多此一举。”我有些失望,表现在脸上。
我顿了顿,又道,“想必这些话憋在你心中已经很久了,能说出来应该痛快了。如今,你苦尽甘来,好自为之,真心对待对你好的人,是姐姐我送你的最后一句忠告。”
“不牢你费心了。”她不屑一顾,鼻角上扬,面露不屑,“既然姐姐如此说话,妹妹也送姐姐一句忠告,忍让并不会让人退缩,只会让人觉得你可欺负。背靠大树虽好乘凉,可若是自己不争取,只会树倒猕猴散。”
我微微颔首,转身推开门。既是对时势与感情的预估不一样,又何必强说于人。是我退缩也好,是我不必要的忍让也罢,我只知,有些事不是我想要的,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就算是任性,也不过人世一场。
门外树叶沙沙作响,明明是炎炎夏日,竟是有些凉意了,我仿佛听到空气中有叹息之声破空而来,在埋怨我的倔强。又放佛闻到树叶的芳香,沁人心脾,令人愉悦。
“娘娘?”燕儿担忧的迎了上来,曾几何时,绿冉也曾这般的关心着我,温暖着我。而如今,她选择了自己的道路,我选择对她放手,只留祝福。
“我想出宫。”我摇摇头,头疼无比,“你知会一下尚喜,就说本宫要出宫见大将军。”
我心里难受,无比压抑的难受,元子攸,高欢,元诩,这些人和事在头脑里不停的转悠,明黄的身影,一而再的在眼前重复,一会变成元诩不曾停留的衣角,一会便成元子攸在高堂上冷漠的脸,最终都幻化为高欢青色的身影,深邃的脸。
“是,”燕儿喜悦的点头,“娘娘去找大将军也是好的,大将军是娘娘的亲生父亲,有些贴己话总是要和大将军说,想来大将军也必定可以为娘娘排忧解难。”
“恩,”我点点头。
心中之意,自己却也不清楚,只是想着,要透透气,要喘口气。
燕儿却以为我要找父亲相助,满心喜悦,“燕儿这就去知会尚公公一声。咱们去领了出门的腰牌,娘娘什么时候想走,今日还是明日,燕儿不知该准备些什么。”
“越快越好,现在,马上。”我站立不稳,扶着墙。
“娘娘?”燕儿忧心的扶着我,“燕儿知道了,娘娘无需担心,燕儿马上就去办。”
无力的回了宣宁殿,在椅子上坐了,也无心收拾,只待燕儿拿了腰牌,就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