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面霜尘,一身露水,斜披一身狐裘。仔细看来,那狐裘竟有些厚重。
他迅疾走向我,脱下狐裘,边说边打量四周,“这狐裘娘娘暂且收着,晚上御寒用,莫要让有心人知道了。”
“好”,我接过狐裘,高欢一来,就证明事情还有转机,“多谢高大人。”
“皇后娘娘的事属下和大将军已经知道了,请娘娘稍安勿躁,只是……”,他颦眉,思虑当说不说,我安静的看他,他能来我已经很是欣喜,他还是坦言相告,“娘娘怕是要在这冷宫呆上一段时间,京城怕是会有变,属下要应对京城之事,请娘娘自行保重。”
“冷宫里的人,少了利益之争,高大人自不必忧心我的性命,只是城中,高大人既说有变,可是皇上准备动手了?”
他默不作声,我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我担忧的说道,“皇上厉兵秣马,苦心孤诣,就为了早日清除父亲一派,怕是京城少不了腥风血雨,还请高大人自行保重。”
“嗯,”他点点头,“皇上羽翼未满,此事怕是不足以影响大局,还请娘娘放心,待时机一到,皇上自会迎娘娘回宫。”
我不置可否,苦笑不已,回避他的话,只道,“有劳。”
他抱拳,火速离去,消失在雾气中。
“娘娘?”身后绿冉讶然看着高欢消失的身影,又看了看我手中的狐裘,“这是……”她放下手中打来的饭菜,放于桌上。
“是高大人,”我见四下无人,把狐裘放于绿冉手中,“你把狐裘收好,别让人见了。”
绿冉没再细问,收拾好狐裘。我看了看今日的饭菜,依旧是清粥馒头,一路行来饭菜已经凉了。
我在椅上坐了,细细思量高欢的话。京城有变?那料想定是元子攸和父亲开始冲突;让我稍安勿躁,想来父亲早已想好应对之计。
“娘娘,绿冉已经放置妥当。”她看到狐裘,又听我说稍安勿躁,心里自是有些喜气,连走路都轻快起来。
“好,”我自然也是开心的,“那我们就开饭吧。”
我乘好饭菜,一人一碗,放于桌子一头,招呼绿冉,“来,坐吧,我们一起吃。”
“这……”,绿冉犹豫又有些震惊的看着我,“娘娘,您是主子,奴才岂能和主子同食。”
我浅笑,拉住绿冉的手,硬是扶她在椅上坐了,“我的好绿冉,这冷宫冷冷清清,就咱们二人相互扶持,在我心中,你就如我的姐妹一般,又何须这般拘礼,从今日开始,你我就是好姐妹,可以同甘共饮。”
“可是……”绿冉嗫嚅着,手心紧紧的攒着,又有些感动。
“别可是了,再可是,这饭就要变成冰块了。”我把筷子放于她手中,“好了,快吃吧。”
她方才接过筷子,可是身子依旧别扭的转向一侧,我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吃着饭菜,心里涌起一股子愧意,她自跟我入宫,就未曾好好享受过宫里的繁华日子,不是去打听消息,担惊受怕,就是跟我一起挨冻受苦。
我默默拾起筷子,入口时一丝温度还让我觉得活着总算是希望。
我抬头轻笑着看向绿冉,“宫中美味佳肴吃遍了,吃些清粥小菜倒也别致,若是因此变成一个瘦美人,你他日出宫而去,必定有大把的人追求。”
绿冉扑哧一笑,脸色微红,转过身来,“娘娘,你怎的如此打趣奴婢。”
“我是说实话呀,”清粥无味,我还是故作喜悦的说着,“我看绿冉姐姐长的眉清目秀,比宫内那些世妇都要好看几分,出了宫去,在打扮下,岂不是惊为天人,到时候娶亲的人怕是要排成长河。”
“主子,你……”她状作娇嗔,瞥了我一眼,眼中却含着淡淡的喜悦。
我心中微叹一声,经过了这几番巨变,不仅绿冉就连我也想过更为安稳的生活。只是,于我,安稳,只是一场奢望。
我夹了腌菜在绿冉碗中,她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看着我,见我淡然的笑着,她感动却也是笑了,大口的吃下,“娘娘放心,咱们一定会平安度过此劫的。”
“恩”,我浅笑看她用力吞咽,心里愧疚中,也因为高欢的话而带来一丝希望,我打定主意,他日一旦回宫,就安排绿冉回容秀川寻一门好亲事嫁了。
如此一来,她不仅不用再跟我一直战战兢兢生活,也不用担心元子攸寻仇,父亲自可护她安然无恙。
洛阳城。
太极殿。
元子攸紧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奏折,“尔朱大将军托病不出,对刑杲造反一事无能为力。”元子攸冷笑数声,“生病?”
攒紧了手心,一拳砸向桌面,“国之逆臣,还当朕怕了不成。”
尚喜眉间轻跳,在一侧出声安慰,“皇上?”
元子攸大手一挥,“无碍,宣李彧。”
“是。”
待尚喜离去,元子攸又看了看手中的奏折,自过年时开始的清君侧,清除了一批尔朱荣推荐的人,京城中除了尔朱世隆等尔朱荣的亲党暂无法下手之外,之余党徒已清除了十之八九,如今洛阳城大部为皇帝之人。
更有李彧,高乾等文武护佑,数十万大军驻守京师,一年,只是一年的时光,他就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重振超纲。
“臣李彧参见皇上。”一声雄壮的声音让正在沉思中的元子攸猛然惊醒。
见李彧前来,元子攸点点头,并没有吩咐李彧起身,而是沉思片刻方才问道,“听说李大人和元天穆交情不错?”
李彧低下的眉头轻颤,恭敬的回着,“元将军之前曾任军中骁骑营守卫,当时臣身为京城太尉,是以和元将军有过交往。至于交情,不过是同僚之谊。”
“刑杲动乱,尔朱将军托病不出,朕想请元天穆出战,朕既知你们曾有过交情,这宣读圣旨的事情就交于你,你可要尽力完成。”
李彧再次眉眼轻跳,这元天穆现在人人皆知,是尔朱荣的同党,是皇上的眼中钉,皇上把此事交托于他,是要他刺探元天穆的底,还是要拉拢元天穆。
不管怎样,他还是拱手,“是,臣谨遵皇上旨意。”
“恩,”元子攸冷静的拿起一旁的朱笔,“除了元天穆为主将,副将就由高欢担任。”
李彧抬头看着元子攸,“高欢,可是这高欢并无战绩,一来就成为副将,怕是其它将领不服。”
“无碍,朕看高欢深有将才,刑杲成事不足,民心不满,此战就当是朕对他的一个历练。”
“是。”李彧虽有犹疑,还是深深的低下头。看来皇上是既要拉拢元天穆,又要拉拢高欢,皇上这手好戏,连日来清除尔朱荣同党,对不能清除的则收买,想通此事,李彧心里豁然开朗,高声道,“臣一定不负圣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