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天的白雪,渐次覆盖了邙山莽莽群山,放眼望去,碧空万里,地下白色皑皑。如一白一蓝的两条缎带在飞舞。
呼呼的风声隔绝了天与地,在冷宫的日子已经一月有余。 我皱着眉头看着病在塌上的绿冉,今日已经三次去请求冷宫的嬷嬷,却依旧没得到任何药物,绿冉身上的热意越来越重,在这么下去,整个人都要烧糊涂了。
我思虑再三,决意还是以绿冉的病为重,我愤慨的推开冷宫主事的大门,以皇后之威严去威胁他们。得来的却是被推倒被鄙视的结果。
那句,“皇上有令,皇后失德,老死冷宫”的话还言犹在耳。我怨不得元子攸如此冷漠,他能留我们一命已属不易。
只是,对绿冉,我是有亏欠的,我不能让她的命就这么丢在冷宫之中。我必须想办法。立于绿冉床前,握紧她的手,她冷的浑身发颤,一层狐裘紧紧包裹在身上,被子也是围的紧紧的,可是隔着被子,我还是能感觉到她不断的颤抖。
“绿冉,你等我,我这就去给你取药。”她感受到我的话,眼睛却只能半睁,迷迷糊糊的咬着嘴唇,没有应对之力。
此际,蹒跚在下满雪的山间,分不清道路,还好远处琉璃瓦在指引着方向,我必须回宫,必须求助元子攸,就算找不到元子攸,也要入了太医院,找下药材。
哧溜一声,脚下湿滑,顺着白雪往下滑落数米,幸好及时抓住石间的一株青松,我呼出一口气,靠在石头上,不住给自己打气,抬头看,冷宫就在头上不远处,下山的路感觉已经走了很久很久,而远处的皇宫依旧很远很远。
“好”,元子攸喜不自禁,从龙椅上猛然起身,再喝了一声,“好。”
自皇上见了前线的奏报,就一直心生喜悦,开心不已,他亦讨好般的看着元子攸,“恭喜皇上,旗开得胜。”
“是啊,”元子攸感叹着,在清除尔朱荣在京城的势力后,这番胜仗,给元天穆以王爷的称号,不仅是对自己连日作为的锦上添花,更是拉开未来帝王之业的磅礴序幕,只要元天穆和尔朱荣决裂,他这步棋就走的太值得。
“元将军手下来报,说是今日下午就抵挡京城,皇上吩咐奴才准备的庆功宴也已经准备好。”
“好,”元子攸合上手中的奏折,“吩咐下去,晚宴李彧和贵妃都来参见吧。”
“是。”尚喜浅浅低头,唇边含着笑,皇上喜,这伴君的日子也轻松不少。
元子攸打开另一个奏折,冷哼一声,“这北海王不死心,上次被打回南梁,这次又重新来扰,真是找死。”
此际意气风发的帝王自是不会把手下败将看在眼里,尚喜又是讨好的递过糕点,“皇上,这是贵妃送来的糕点,贵妃说担心皇上太劳累,特命人送来新的糕点,还是热乎的。”
淡淡的嗯了一声,状似无意般,元子攸问道,“皇后近来如何?”
尚喜转了转眼眸,心思转了几转,终究还是躬身回道,“听说一切都好。”那个拉长来的好字显得有些刻意。
不知道磕碰了几次,终于翻越那些大石头和被白雪掩埋的枯草树丛,站在了西林园的场地旁,大声喘息一番,平复了心跳,到了西林园,我就可以找到去太极西堂和太医院的路。
我寻着最快的路往太极殿方向走,还没过西林园,就闻听一声冷笑,“把这擅闯宫城的贱人拿下。”
两个身穿宫装的强壮宫女从前方包抄走来,我抬头望去,李珍儿一身贵气好整以暇的看着我,两夫人见我呆愣的片刻已是走上前来,欲待抓住我的手。
我退后一步,冷冷的看着李珍儿,“还以为贵妃是大户人家出来懂得礼数,今日所见,原来不过是肆意妄为,尊卑不分,没有礼节的人,倒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两个婆子见我如此气势,不敢上前,偷偷瞥了一眼李珍儿,李珍儿拢了拢大氅,又抚了抚头上珠钗,飞扬跋扈的说道,“我如今是贵妃,而你不过是打入冷宫的贱人,皇上怕是自你入宫,就不想看见你,你倒是说说,何为尊,何为卑。”
“我是后,你是妃,就算我和皇上再有成见,只要他一日不废后,我就是大魏朝堂堂正正的皇后,而你,今时今日,就应对我行跪拜之礼。”我紧紧盯着她,心知这番话对迷了心窍之人自是无用,这般说只是拖延时间,寻找出路罢了。
只听她呵呵一笑,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跪拜?呵呵,皇后怕是对冷宫的咸菜馒头吃的很是过瘾啊,哦,”她掩鼻,再一乐,“我还真是给忘了,”她转头看着身边的丫鬟,“咱们的皇后啊,可是草原来的,自是吃冷宫的馒头咸菜要比皇宫的珍馐佳肴要适应的多,听说草原冬天的时候,要天天啃冰冷的饭食,看来以后啊,就让皇后吃冷食就行了。”
她身边丫鬟躬身一顿,“是,奴婢这就求冷宫的主管,一定给皇后娘娘吃合适的饭菜。皇后喜欢吃冷的饭菜,奴婢一定尽心尽力办到。”
她们说话的档口,我抬眼四处打量,前方直行是不行了,往右是宫墙,远离太极殿不说还会无路可逃,自是不可以,往左是诺大的西林园,群树虽多,可宫里的婆子地形比我熟,我思忖再三,反而迎着李珍儿走去,前方李珍儿和丫鬟站在那里,后头,两个婆子,好似进入他们的牢笼一般。
那两婆子见我如此走,又没有得到主子命令,自是不敢动手。
我含悲带怯,边走边说,“珍儿妹妹,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么就不可以好好相处,就当我求你,”我边走边面露悲切。
她果然放松警惕,以为我要跪下求她,放松下来,面露微笑,更是居高临下得意洋洋的瞟向别处。我等的就是她这个脸色。
“绿冉现在真的病的很重,我要是救不了她,就让害她的人不得好死,”我行近李珍儿旁边,猛然说出这句,把李珍儿往一侧一推,趁她大叫的机会,我猛的往前冲,前头是暖阳宫,过了暖阳宫就是雪晴宫,都是我熟悉的地方。自是跑得比那两个老婆子快了很多。
我一心一意往前跑,只要过了雪晴宫,在一直往前,都无人值守,只要过了九龙殿,出了后宫,入了前庭,就算被侍卫捉拿,也会押我去见皇上,而不是又被送回冷宫。
我拼了命的往前跑,李珍儿气急败坏的声音越传越远,可那两个老婆子却是卖命的跟了上来。
太极西堂在望,而这一番奔波,自是引起了侍卫们的惊觉,我见西堂灯光通明,料想元子攸在此,心下惊喜,他不至于要了绿冉和我的命,没注意脚下一个趔趄,猛然摔倒在地,追上来的老婆子一下子按住我,“看你往哪儿跑。”
我挣扎不动,大喊着,“皇上,皇上。”
“把这个贱人的嘴给我堵了。”李珍儿已是赶了上来,两个老婆子听命,竟是不顾我皇后的身份,扯下身上的布匹塞了我的嘴。
我怒目看着李珍儿,手下发力,可无奈两个婆子牢牢压着。侍卫走了过来,见是李珍,儿忙道,“不知贵妃深夜来此有何要事。”
李珍儿一番追赶也是有些气喘,此刻刻意平静下来,对这侍卫含笑道,“不知道是哪宫的宫女突然发疯,见了人就跑一路直奔太极西堂,我怕冲撞了皇上,特命人追着过来,还好及时制止,皇上人呢?”
两个老婆子似是得了死令一般,竟是把我头紧紧按住,一个掌上用力,我觉得窒息,睁大了眼睛努力抬头,视力却渐渐模糊。
听那侍卫道,“皇上还在太极堂,不曾来此。”
听李珍儿命令两个婆子,“幸好皇上没来,还不快把这宫女带走。”
一片布匹包住我的脸,眼前一片黑暗,内心无比绝望。